金陵,下蜀航天基地。
從月球回來的徐川在落地后就被醫護人員團團圍住了。
雖然說如今從地球去月球就像是出國旅游一樣簡單,過去幾年的時間中成千上萬人前往月球工作或者旅游后都沒有出現什么嚴重的身體免疫問題。
也不用像以前的航天員一樣,上一次太空登一次月需要在療養院中休息至少兩三個月的時間。
但畢竟是去了一趟月球,落地后一次全面的體檢對于徐川來說肯定是少不了的。
在花費了小半天的時間做了個詳細的體檢后,徐川來到了常華祥院士的辦公室中。
敲了敲半掩著的門,正坐在辦公桌后面看報的常老院士抬起頭,看到是他后笑著站了起來,招呼著開了個玩笑問道。
“回來了?月球上好玩嗎?”
徐川笑著道:“一種獨特有別于地球的體驗,確實值得去一趟。”
不得不說,對于他來說,無論是月球上的風景,還是面向廣闊的宇宙和荒涼的月球所帶來一些思考,都遠超行程所帶來的風險。
聽到這個回答,常老院士笑呵呵的說道:“年輕就是好了,有精力折騰。”
聞言,徐川笑著開口道:“現在的航天技術已經很成熟了,常老如果想去看看的話,完全可以專門安排一趟行程。”
不得不說,以空天發動機作為航天引擎的新型航天飛機在載人航天方面的優勢要遠超出傳統的化學燃料運載火箭。
傳統的火箭發射方式需要在短時間內將航天器的速度推到一個極大的數值上,才能突破大氣層和重力井的限制。過高的加速度對于宇航員的身體素質要求極高,這也是限制航天發展的核心原因之一。
但新型航天飛機卻不同。
它可以在大氣層中通過兩三個G的加速度慢悠悠的將航天器加速到足夠突破大氣層和重力井的速度。
這就意味著它對宇航員的身體幾乎沒有什么要求,就算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只要能夠適應低重力或無重力的環境,也能夠前往太空或更遙遠的月球。
茶幾對面,常華祥一邊泡茶一邊笑著搖搖頭,道:“老了,如果還能年輕個十歲,我肯定會去一趟。”
“至于現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嘆奈何啊。”
閑聊了一會后,徐川端起茶幾上的瓷杯潤了潤嗓子,將話題帶入了正軌,開口問道。
“對了,說起來,關于的磁重聯爆發式電磁推進引擎的研究,情況怎么樣了?”
磁重聯爆發式電磁推進技術,一種借助將磁能轉化為粒子的動能、熱能和輻射能機制,將電能轉化成磁能再轉化成其他的能量繼而快速能量釋放的一項技術。
它通過磁能的高速釋放來加速等離子體,理論上能獲得遠超現有電推進技術的性能。
在太空中,從理論上來說它甚至能將航天器推進到十分之一光速左右。
早在15年還在南大上學的時候,徐川就曾在研究參宿四的過程中探索過這類在恒星上極為常見的天文物理學現象。
不過當時的他還沒有足夠的能力深入研究這種天文物理學現象背后的機理,直到24年的時候,才算是完成了《電子磁流體中的磁重聯·磁紐纏穩定性理論》論文,解釋了磁重聯機制背后的機理。
而由此衍生出來的磁重聯爆發式電磁推進引擎,便是他定下來的下一代航天引擎。
這項研究,徐川交給了下屬航天基地和星海研究院·航天研究所共同進行,只是幾年來一直都沒太大的進展。
直到前幾天他在月球視察月面生物圈工程的時候,才收到了常老院士發給他的郵件信息,說是磁重聯爆發式電磁推進引擎有了不小的突破。
沙發上,常華祥院士放下手中的瓷杯,起身走到辦公桌后,從抽屜中取出了一份文件報告后,遞了過來的同時開口道。
“借助你之前送過來的《電子磁流體中的磁重聯·磁紐纏穩定性理論》論文,研究團隊在磁重聯爆發式電磁推進引擎的推進上分成了兩條不同的路線。”
“分別是變磁·等離子體團推進器和磁力線重接·脈沖式電磁推進器。”
“這次有了突破的是第二種,磁力線重接·脈沖式電磁推進器實驗室的研究員牧偉曄通過室溫超導材料制造了一種磁儲能容器,然后利用火花隙開關來進行控制。”
“當磁儲能容器中存儲的電流強度足夠擊穿火花隙帶的時候,這種磁儲能容器能夠以極高的功率快速釋放,進而將能量釋放到特定電樞線圈中,產生一個急劇變化的強磁場,進而對電樞產生單次爆發性加速。”
辦公室中,常華祥院士有條不紊的解釋著。
沙發對面,徐川一邊聽著匯報,一邊翻閱著手中的文件報告和里面的實驗數據。
事實上,變磁·等離子體團推進技術和磁力線重接·脈沖式電磁推進器技術是從他的論文中衍生出來的兩種不同類型的磁重聯推進技術。
后者就不用多提了,通過脈沖式磁場,使磁力線“斷開”并“重新連接”,對電樞產生單次爆發性加速,可以推進引擎和飛船以‘脈沖’性的方式加速前進。
而前者則是通過構建一種具有磁螺旋度的磁場,然后當等離子體注入環形通道時,使用靜態電場和磁場,利用電流片不穩定性通過磁重聯自發地和連續地創建等離子體團,繼而通過噴口噴出產生連續不斷的推力。
理論上來說,磁螺旋度磁場的強度越大,其推力也越大。
不過磁重聯本身就是一種高度非線性的、不穩定的磁流體動力學和等離子體物理過程。
就如同太陽耀斑、伽馬射線暴等劇烈天文現象,其背后都有磁重聯在驅動高能電子。
但即便是太陽,也無法穩定有效的長時間產出太陽耀斑、伽馬射線暴。
這些劇烈的天文現象,盡管在恒星上能持續幾十分鐘乃至更長的時間。
但從理論上來說,它們依舊是瞬間爆發的。
而如何穩定有效的通過磁螺旋度磁場制造出磁重聯現象,這顯然比脈沖式式磁重聯機制更難。
尤其是使用擴展的磁流體動力學模型在全局環形幾何中模擬生成的低溫等離子體,其難度在磁學領域中簡直爆表了。
因為系統大小的等離子體團是從重聯位點流出的Alfvenic,它的推力與磁場強度的平方成正比,并且不理想地取決于等離子體的離子種類的質量。
沙發上,當徐川看到這位叫做牧偉曄的研究員的研究思路時,就連他都眼前一亮,臉上露出了一抹贊許的神色。
“利用磁儲能容器和火花隙開關來通過電流與磁場強度的方式來產生急劇變化的強磁場,進而對電樞產生單次爆發性加速。”
“這條研究思路,確實很不錯,說不定真有機會實現磁重聯爆發式電磁推進引擎。”
臉上露出了一抹贊許的笑容,徐川抬起頭,看向了對面的常華祥院士,笑著開口道:“這位牧偉曄研究員現在在基地這邊嗎?”
聽到這個問題,常老先生點了點頭,道:“嗯,在的。”
想了想,他接著說道:“這會他應該正在實驗室那邊對前些天自己造出來的磁力線重接·脈沖式電磁推進器進行測試,要喊他過來一趟嗎?”
聽到這話,徐川捏著手中的報告站了起來,笑著道:“喊他過來就不用了,我們過去一趟吧。”
“正好看看他研究的磁力線重接·脈沖式電磁推進器。”
不得不說,這種脈沖式爆發的磁重聯機制比他自己原本預想‘感應式磁場’變化來加速等離子體的確要更加的優秀。
作為磁領域最頂尖的那一片學者,研究出可控核聚變技術與空天發動機的徐川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這位牧研究員的思路。
簡單的來說,你可以將這種磁力線重接·脈沖式電磁推進器理解為一個蓄水型水電站。
磁儲能容器就是水庫,而火花隙開關就是水壩。
當水庫(磁儲能容器)中的水(電磁能)多到能溢出水壩的時候,那么便能夠帶動發電設備發電。
當然,它和‘溫柔’的水電站可以持續發電并非完全相同。
在磁力線重接·脈沖式電磁推進器運作的時候,它更像是水庫中已然蓄滿了的水直接沖垮了水壩,如同洶涌的洪水一般,直接全部沖到發電設備上,帶動發電設備以一種超快的速度運轉,進而產生大量的電力。
這種制造脈沖式磁場的方式,其穩定性和脈沖磁場上取決于火花隙帶開關的強度。
一方面,它要求火花隙帶需要保持足夠的強度,能盡可能的讓磁儲能容器積蓄更龐大的磁場和電能。
只有磁儲能容器積蓄更龐大的磁場和電能,才能夠在爆發的那一瞬間產生更強的脈沖推進能力。
而另一方面,它同時還要求火花隙帶是可控和可持續性的。
畢竟你不能在泄洪(釋放磁儲能容器積蓄的能量)后,火花隙帶直接就壞掉了,再也沒法攔截能量。
這樣的話它就成了一次性的設備,根本無法使用。
毫無疑問,火花隙帶的穩定性和強度,直接關系到這種磁力線重接·脈沖式電磁推進器的穩定性與推力。
沿著基地的走廊,徐川和常華祥來到了下蜀航天基地的西北區域。
在靠近長江河岸的一側,坐落著一座大型研究所。
和航天基地本身的性質一樣,這里的主要研究工作基本都和航天有關系。
比如微重力生理效應、太空生殖與繁衍、輻射防護、心理健康這種太空生存與身體健康這種基礎領域。
比如移民封閉生態系統、建筑與居住技術、原位資源利用這種生存環境構建的復雜領域。
以及人工重力、電推進引擎、移民飛船等各種先進的航天技術等等。
而磁力線重接·脈沖式電磁推進器便是電磁推進器實驗室下管轄的一個研究項目。
當兩人一路來到實驗室的時候,這位叫做牧偉曄的研究員這會正蹲在電腦前盯著屏幕上的數據圖皺著眉頭思索著什么,以至于敲門聲都沒有聽到。
實驗室中,徐川并沒有先出聲打擾對方,腳步輕移走了過去,站在了對方的身后看向電腦屏幕。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張數據曲線圖,看指標上的單位和標識應該是電流片儲能密度和電驅脈沖能級強度這些信息。
“是不是磁力線重接·脈沖式電磁推進器在脈沖性推進的時候,會出現非線性的、不穩定的磁流體動力性行為?”
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曲線圖和實驗數據看了一會后,徐川輕聲開口說了一句。
坐在電腦前,一直在蹙眉思索的牧偉曄研究員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旋即才反應過來,猛的回頭。
“你是誰....徐院士?!”
質問聲很快就變成了驚詫,隨后是激動,興奮,乃至崇拜。
畢竟對于眼前這位大名鼎鼎的學者,相信任何一位國人都不會陌生。
快速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牧偉曄滿臉激動和崇拜的伸出了雙手:“徐院士,真沒想到您會親自過來。”
回應了這位研究員的熱情,徐川用力回握著他的右手晃了晃,臉上帶著笑容開口說道。
“聽說你主導負責的磁力線重接·脈沖式電磁推進器技術取得了重大的突破,我已經看過相關的實驗數據和資料了。”
“這是項很出色的電磁推進技術,說不定未來的航天遠航都得依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