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大恩在前,如今莎拉對高德不說百分百信任,也八九不離十。
所以,她當即是放松身體,任由這些光點如同輕盈的星塵般融入四肢百骸,同時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幫助靈魂恢復?
還有這種法術?
莎拉的心中還是有些疑惑的。
因為高德并非高階法師,而在低環法術中,以她的見識可是從未聽過有這樣的法術。
但下一刻,她就清晰感覺到,這溫和的能量流進入身體后,順著血脈游走,抵達靈魂深處時,就如一只溫柔的手在輕輕撫摸著她受損的靈魂,讓疼痛緩解了些許。
莎拉原本蹙起的眉頭舒展了一些,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難得的血色。
“你先好好休息。”高德見法術開始生效,輕聲交代了一句后就選擇退出了船艙。
舒適沉眠的法術效果要在莎拉進入深度睡眠后才能徹底發揮作用。
隨著高德的腳步消失在艙門后,莎拉感覺自己的眼皮開始變得沉重起來。
困意如潮水般涌來,她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如同回到母親懷抱的孩童,呼吸逐漸是變得悠長平穩。
“小姐她現在感覺如何?”
一離開船艙,高德就撞見了一直在門外候著的保仔,正焦慮地搓著手。
見高德出來,他立刻是迎上前,壓低聲音關切地詢問情況 “正在休息,我有法術能幫助她恢復得快一些。”高德不著痕跡地“邀功”。
保仔聞言長松了一口氣,恢復正色。
“多謝你在灰燼島上出手,救了小姐一命,”他鄭重地朝著高德抱拳躬身感謝道:“以后如果有需要用到的地方,你盡管開口,我保仔絕不推辭。”
顯然,在間隙時間中,莎拉已經將灰燼島上所發生事情的詳細經過與他述說了一遍。
“無需這般客氣。”高德看著眼前這位眼神懇切的法師,回之以禮。
保仔并不姓鐵爾哈。
他一開始只是鐵爾哈家族工坊招收的學徒之一,后來被發現有法師天賦,就被鐵爾哈家族著重培養,算是鐵爾哈的家族法師。
這種情況下,在鐵爾哈家族覆滅于戴維·瓊斯之手后,他并沒有選擇明哲保身,而是不計付出地照顧當時才十二歲的莎拉,繼續奉其為小姐,為她保駕護航,直至莎拉成為今日的五環法師。
對于這樣子的忠義之人,高德的內心是無比欽佩的。
回到自己的船艙,高德反手扣上艙門,然后取出一個裝著暗紅色藥液的磨砂玻璃瓶。
這是他當初在黑帆之城的黑市里,從那個藥老鬼手中淘到的強副作用版三階輔助修行魔藥:“骨血荊棘漿”。
此魔藥在飲用之后,可以讓飲用者同等精神力煉化魔力的效率提升兩倍(三環以內有效)。
持續時間是七天,代價是精神會遭受毒素污染。
就相當于七天的修行進度加倍,不過要保證魔力足夠充沛——若是魔力濃度不夠,你煉化魔力的效率再快又有何用呢?
以高德如今二環法師的等級,不是在專門的修煉室亦或者高階靈地,飲用骨血荊棘漿并不能發揮出它的最大作用。
因為尋常環境下的魔力濃度無法達到要求。
不過高德還是打開瓶塞,將這一瓶骨血荊棘漿一飲而盡。
對《青木長生經》而言,魔力濃度不夠用,但對《臻冰秘傳》來說,卻是足矣。
畢竟他《臻冰秘傳》的等級,才達到二等法師學徒。
藥液入口先是一陣尖銳的麻澀,像是有無數根細小的荊棘尖刺在舌尖炸開。
緊接著一股溫熱的暖流順著喉嚨滑入腹中,麻澀感卻并未消退,反而順著血管一路蔓延。
從脖頸到胸腔,再到四肢百骸,最后直沖入腦海靈魂深處。
這股麻意中還夾雜著細微的刺痛,仿佛真的有荊棘在骨髓間緩慢生長。
它便是魔藥中所蘊含的精神毒素。
但與此同時,高德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煉化魔力的效率正在飛速提升。
他專注心神于《臻冰秘傳》上,對精神毒素不管不顧。
但他的身體,卻是在默默地進行著“適應”,做著這些身體主人不愿管的“臟活”。
你的身體遭受精神毒素的侵襲,你對毒素的免疫能力提高114.5,你的身體器官對各類毒素的代謝排出能力提高120.8
黑帆之城,冰錨屠宰碼頭。
咸腥的海風裹挾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幾只烏鴉正盤旋在碼頭上空,等待著被切割剩下的無人要的海獸肉殘渣。
高德的身影如同一片羽毛從高空中飄落,輕盈地落地,靴底踩在碼頭上不發出任何聲響。
他身形才剛站穩,候命在碼頭等待消息的蘭文,第一時間就已經是急匆匆地迎了過來。
“吾王,”蘭文用傳訊術詢問具體情況,“我聽說戴維·瓊斯的鐵冕號在一天前往灰燼島方向開去,在半天前又駛了回來。”
“自回來之后,血帆海盜團這邊就有些不對勁,是戴維·瓊斯出事了?”
蘭文作為菲尼克斯的兩位副局長之一,自然對于信息的搜集分析判斷能力是極強的,直覺也十分敏銳。
他僅僅是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再結合自己知道的內幕消息,便是在腦海中勾勒出了大致的真相輪廓。
“對,”高德點了點頭,直言不諱道:“戴維死了。”
蘭文臉色微變,瞳孔驟然收縮。
他當然明白這個消息會對腳下這座城市造成怎樣的沖擊,引起怎樣的紛亂。
“戴維雖然最后是死在我的手上,但這個名聲我還要不起。”
蘭文是真正的自己人,對他高德也沒隱瞞太多,快速道:“所以,殺死戴維的名聲將由莎拉來繼承,她現在受了傷,等傷勢好轉些許后,便會帶著戴維的尸體強勢登陸黑帆之城。”
“她會借著這股聲勢去爭取繼承戴維在黑帆之城的地位,此外,她與我達成了結盟關系,不論她是否能成為黑帆之城的下一任執掌者,我們在這里都相當于有了堅實的靠山。”
對于莎拉而言,在“親手殺死”戴維·瓊斯的事跡之后,她就必然是黑帆之城的頭號人物,頂多是說無法像戴維·瓊斯那般地位超然。
“所以,接下來北境與金雀花之間的貿易內容基本可以全部轉移到藍焰群島來,只保留一些基礎的物資航線.”高德簡略地與蘭文陳述了一下未來的規劃。
不過具體的安排,還是要等這邊的事塵埃落定才能完全確定。
他這次先行回黑帆之城,主要還是為了與蘭文通個氣,免得蘭文在不知道他具體消息的情況下太過焦急。
上城區。
隸屬于血帆海盜團的酒館最豪華的包間內。
空氣中彌漫著昂貴朗姆酒與濃郁香水混合的氣息。
一個樣貌約莫二十來歲的男子,斜倚在鋪著天鵝絨的雕花扶手椅上。
他左手把玩著一枚寶石,右手搭在扶手上,任由身旁兩個妝容妖艷的女子服侍。
其中一位正用銀壺給他斟滿琥珀色的酒液,另一位則站在他的身后,纖長的手指在他肩頸處輕輕揉捏。
這時,包間的門被推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走了進來。
“少爺,我們已經在黑帆之城耽擱足夠長時間,該離開了,傭兵團那邊還等你將東西帶回去呢。”他目光掃過屋內的景象,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這個組合,正是當時在安靈節拍賣會上與高德競爭海妖鹽沼靈液的六號包廂客人。
“還沒找到人?”對于老者的提醒,那年輕男子罔若未聞,而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沒有,對方拍下靈液后立即離開了藍焰拍賣行,全程未做停留。
看樣子就是沖著這瓶升環魔藥來的,此后便徹底銷聲匿跡,再未在黑帆之城露面。”老者沉聲說道。
他頓了頓,繼續補充道:“此人極為謹慎,拍完就走,連后續的幾件拍品都未曾留戀,顯然是怕被人盯上。我懷疑他離開拍賣行后,極有可能直接坐船離開了藍焰群島。”
對于老者的猜測,被稱作少爺的年輕男子只是慢悠悠地端起侍女遞來的酒杯,輕抿一口酒液。
他的舌尖嘗到一絲灼熱的甜意,慵懶的面容上卻是突然閃過一道兇光:“再等等。”
他晃了晃酒杯,酒液在杯中劃出圓弧,“黑帆之城畢竟不是我們的地盤,查人沒那么容易,不過這邊自有專業的人可以幫我們。”
他的話才剛說話,艙門再被推開,一個壯漢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少爺,有消息了!”
“說。”凱斯身子微微前傾。
“鴉樽秘幫那邊的人傳來消息,他們的眼線在冰錨屠宰碼頭發現了目標的身影!”壯漢語速極快地匯報道,“那幫烏鴉確認過,就是拍賣會上拍下靈液之人!”
黑帆之城向來是海盜、幫派、賞金獵人與獵海人四足鼎立之地。
四方勢力,海盜之王是戴維·瓊斯與他的血帆海盜團。
賞金獵人之首是莎拉與她一手創立的金幣獵人團。
獵海人的最強勢力則是阿巴頓之爪部落,他們的成員大多是最為精銳的阿巴頓土著法師。
而幫派這邊的巨頭,則是鴉樽秘幫,情報網絡遍布城市每個角落。
他們的標志是一個烏鴉側影棲息在一個陶樽上。
烏鴉是黑帆之城典型的鳥類,它們成群結隊,啄食腐肉,恰恰好是與幫派成員遍布城市角落、靠吸食這座城市“腐肉”(非法交易)為生的特性相符合,更象征著鴉樽秘幫的情報網絡如鴉群般無孔不入。
鴉樽秘幫的首領則是被稱為樽主。
只不過戴維淫威太盛,據說樽主都已經臣服于他。
那年輕男子聽完壯漢所言,眼中頓時是閃過一道精光,“果然在黑帆之城,這種事還得是交給他們這種地頭蛇來做才靠譜!”
“我就知道這家伙大概率還沒走!”他嗤地笑了一聲,站起身來。
年輕男子一邊整理著衣襟往外走,一邊冷笑道:“我說過,這瓶海妖鹽沼靈液只是暫時放他那保管的,至于能不能守住,還得看他的本事。”
“跟我走,準備動手。”
“少爺,黑帆之城這種地方本就龍蛇混雜,對方的來歷我們還不大清楚,未查清底細前,我不建議貿然動手。
免得招惹到不該惹的人,引來殺身之禍。”那老者卻是快步擋在了年輕男子的身前,勸阻道。
“什么龍不龍蛇不蛇的,頂多是條藏頭露尾的小蟲!”年輕男子對老者的勸阻不屑一顧,像是聽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話。
“這家伙若真是什么強大的法師,還需要將自己裹藏得那么嚴實參加拍賣會嗎?更別提還混跡在底下的散客位置中。”
“而且,你不是說,他用來掩飾自己面容的易容法術,魔力波動并不算強大,連四環都沒到嗎?”
“但是他身邊還跟著一個仆從,那人看著法師等級不低,這家伙或許與您一樣,也是出身不凡,背后有著強大勢力。”老者依然十分冷靜,又說道。
“盧克法師,你這把年紀真是越活越膽小了,未免也太過謹慎。
這家伙若真出身不凡,又豈會在黑帆之城半點人脈沒有?鴉樽秘幫那邊可是確認過,城內沒有一個叫得上名號的勢力是認識他的。”
他挺了挺胸膛,語氣中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慢,“況且,我們萊頓傭兵團在傭兵界也是響當當的存在,能與我出身相比擬的人能有幾個,就這么剛好被我碰上?”
話說到這般地步,盧克法師看著眼前這位眼高于頂的少爺,終究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年輕男子名為凱斯,是他們萊頓傭兵團團長的二子。
而他只是被派來跟著的護衛法師,再勸阻就有些逾矩,只會惹凱斯少爺不快。
況且凱斯少爺雖然囂張跋扈一些,但確實非無腦之輩,所說之言也皆有理。
在黑帆之城這種罪犯遍布的地方,哪有那么容易碰見出身不凡的貴族少爺呢?
在這里,八成以上的人都是些有一定實力,但在大陸上混不下去,逃難于此的見不得光的老鼠。
他們統一的特色就是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生怕被人認出真實身份。
對方的打扮,又恰好是符合這個特征。
“屬下遵命,但我們還是要多加小心,鴉樽秘幫的情報也未必精準可信。”盧克法師微微低頭道。
“跟我走就是了,別啰嗦,”凱斯只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在黑帆之城,他們的情報要是不準,還有誰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