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外,李殿元騎在馬背上,手持一支西洋來的望遠鏡,眺望著眼前的山道。
在他身后,是一大片歪七扭八的清軍兵卒,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模樣好似剛剛打了敗仗。
剛出開拔離開潯州的時候,潯州協上下隊列還走的頗為整齊,勉強還有個軍隊的樣子。
但是,接連兩天的趕路下來,潯州協上下紛紛體力耗損嚴重,現在一停下,更是不免松垮了起來。
看著山道中影影綽綽的拜上帝教教眾,李殿元的臉色略顯凝重。
賊人這是早有防備啊!
如此一來的話,他們想要出其不意攻取山人村,剿滅拜上帝教的謀劃可就算是落空了。
在他身邊,平南縣令倪濤開口詢問道。
“李副將我們還在等什么?何時進兵剿滅邪教逆賊?”
倪濤有些按捺不住,迫切的想要立功升官。
李殿元聞言,卻是搖搖頭說道。
“現在山內賊情未明,我等這時候貿然進山,無疑是在進行一場軍事冒險。”
“還是先扎營休整吧!”
在出征之前,李殿元是相當的躊躇滿志。
但等到現在真的要和拜上帝教的教匪接戰了,看著自己手底下的潯州協的完蛋樣子,李殿元卻是不免“慎重”了起來。
倪濤聞言,仍有些急躁的開口說道。
“我們來打山人村,圖的就是個出其不意拿下洪馮兩賊首,然后剿滅拜上帝教。”
“若是在此拖延的時間長了,拜上帝教從金田村發兵增援山人村,那我們豈不是要被內外夾擊?”
“到時候,只怕此行功虧一簣啊!”
李殿元聞言,依舊搖頭道。
“那也不行。”
“我的弟兄們趕路兩日都很累了,他們需要休整才能有戰斗力。”
“如果現在我把他們拉上戰場,那是對他們的不負責。”
“還有,與其我等主動進攻山人村,不如率軍堵住山道,在山外守株待兔,等拜上帝教的教眾主動出山,然后將其一網打盡。”
當然了,李殿元之所以這么說,并非是他真的在乎底層兵士的生死。
而是因為一但死人多了,他這個主官不免要受到牽連,這是李殿元所不想看到的事情。
倪濤聞言,雖然仍舊不愿意,但也只能無奈接受現實。
“好吧,都聽李副將的!”
沒辦法,誰叫他手上沒兵權呢?
光靠他手上的民團可沒辦法打仗。
現在他也只能是順著李殿元來。
“馮先生,清軍在山道外扎營,但沒有貿然進山,可能是想要玩一出引蛇出洞,甕中捉鱉。”
胡以晃來到馮云山面前,開口匯報道。
這是他布置在山外的暗哨剛剛傳回來的消息。
馮云山聞言,眉頭蹙了蹙。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洪秀全在人群的簇擁下來到了他的身邊,開口說道。
“這樣的話,那我們就來一手按兵不動,固守待援好了!”
“有天父保佑,相信援兵很快就到。”
就目前局勢來看,進出山的通道被清軍重重包圍,搞不好清軍在山外還有埋伏。
如此的話,他們即便能突圍出去,必然也得付出不小的代價。
在洪秀全看來,反正他們已經提前派人前去求援了,那他們安心等著援兵抵達就是了。
沒必要進行冒險!
馮云山,胡以晃等人聞言,紛紛抱拳道。
“教主英明!”
李奕作為一個小蝦米,也是跟著一起抱拳稱贊洪秀全英明。
山道外,潯州協上下扎營休整了小半日,體力恢復了個七七八八。
李殿元見山內遲遲沒有動作,忍不住派遣人手進山查探。
但人在進山之后,卻是一去不回。
李殿元有些焦躁的拽了拽馬韁,胯下的戰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不停的用馬蹄刨著地面。
平南縣令倪濤騎馬走到李殿元身邊,開口建議道。
“山內的賊匪遲遲沒有動作,再這樣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李副將,我們還是主動出擊吧!”
倪濤有些按捺不住情緒的說道。
他今年已經不年輕了,年近五十才中進士的他在縣令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好些年。
如果不能撈點功勞升遷,或許就真的要在縣令任上干到致仕了。
李殿元聞言,思慮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心中開始思量。
自己這方主動發起進攻,或許就是當前最佳的選擇了。
因為他也不知道拜上帝教的援兵什么時候會來。
他要是不能在拜上帝教的援兵抵達之前,攻入山人村,擒拿洪馮二賊,則計劃可就要落空了。
這是他所無法接受的!
深吸一口氣,李殿元終于下定了決心做一次戰略冒險,開口說道。
“傳軍令,全軍即刻入山,以王安所部為先導,向山人村發起攻勢,不得有誤。”
在李殿元看來,這第一波進山的部隊必然是最有可能遇到教匪埋伏的。
一但遇到伏擊,傷亡只怕不會小。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會讓自己的親信去做這個炮灰。
而在他看來,王安就是當前最好的選擇。
反正他已經在琢磨著要在事后拿下王安,換自己的人上位。
那么,現在就提前準備削弱王安所部,必然是最好的選擇。
此事,對他而言可謂是一舉兩得!
很快,王安便接到了進軍的軍令,他的臉色一苦,但卻也沒有辦法,只能是下令部隊準備出擊。
另一邊,蒙得恩和韋昌輝所率的支援部隊也已經行至半路。
黑壓壓的一大片拜上帝教兵馬沿著官道,向著平南縣花洲而去。
“我們得再快些。”
“山人村本就沒多少人手,一但清妖進犯,只怕山人村那邊抵擋不了多久。”
蒙得恩騎在馬背上,神情難免焦急。
一旁的韋昌輝也是開口說道。
“傳令全軍,加快行軍速度,不得有誤,盡快抵達花洲增援。”
著急的不只是蒙得恩,韋昌輝同樣如此。
不同于楊秀清和蕭朝貴,兩人一個能請天父下凡,一個能請天兄下凡,他韋昌輝只是一個“普通人”。
他如果想要在拜上帝教這個宗教氛圍濃厚的組織內混下去,抱緊洪秀全的大腿就是他最好的選擇。
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比如說,在歷史上的天京事變中,他便是洪秀全手里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