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精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像是突然被掐住喉嚨的鴨子。
它鼓著眼睛瞪著那只不斷飄出香氣的雙耳金杯。
在絕大部分情況下,妖精造物代表著精致、奇妙、最領先的魔法工藝。
譬如戈德里克·格蘭芬多的寶劍就是如此——人類工匠與妖精間有著巨大鴻溝。
不過,出現在它眼前的這只雙耳金杯顯然是一個例外。
“這是…哪個部落的妖精鍛造的嗎?”
“這只杯子嗎?不過是餐具,哪里用得上請妖精工匠來鍛造。”
赫奇帕奇溫和地回答道,端起金杯,將熱氣騰騰的燉豆子重新傾倒到在木盤中。
這是非常奇妙,甚至有些錯亂的一個場景:華貴精美的雙耳金杯,以及最樸素的燉豆子。
“我從來不知道那只杯子還能烹飪?”格蘭芬多驚訝道。
“您一向不太關注這些,”赫奇帕奇微笑著,“廚房是女巫的冒險之地。”
“魔法…居然會有這方面的能力?”
索菲亞詫異地望著那只杯子,這與她此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原本以為,這些日常瑣碎的小事情,巫師不會…”
“巫師也是人,我們也喜歡柔軟的天鵝絨枕頭、喜歡熱氣騰騰的白面包。”
赫奇帕奇的聲音讓索菲亞想起了修道院那些幾十年的嬤嬤,讓人有一種不自覺的安心感覺。
“假如魔法不能讓生活更舒適,那它就稱不上魔法,充其量只是嚇唬人的巫術。”
“你會的厲害魔法可不少,赫爾加。”斯萊特林眉毛挑動,“我在沼澤聽說了不少關于你的故事。”
赫爾加·赫奇帕奇來自威爾士開闊的谷地。
全歐洲巫師最多的地方,赫奇帕奇家族所在的谷地絕對算其中一個。
無論是來自哪里、什么語言的巫師,在那兒都會受到款待。
當然,人一多紛爭自然也不少——那片谷地最公正、客觀的調解者就是赫奇帕奇。
作為赫奇帕奇家族這一代最杰出的女巫,赫爾加·赫奇帕奇的實力與她的友善同樣出名。
“對啊,我剛才一時沒想起。”格蘭芬多錘了下手掌,笑了起來。
他朝赫奇帕奇努了努嘴,回過頭看向瑪娜說道。
“赫爾加的谷地,不就是魔法界么——”
“嗯?你們在說些什么?”
“剛才小瑪娜在問,魔法界是什么?有沒有魔法食物、巫師法令、環境…還有什么來著?”
“自然、人口、生活、生產、政治、經濟、文化。”瑪娜掰著手指,一項項總結道。
“簡而言之,魔法界是否是一個可以單獨談及的社會體系。”
拉文克勞輕聲說道,手指若有所思地拂過懷中冠冕。
“抱歉,我不是很明白這個問題的意義——魔法界為什么要形成單獨的社會體系?”
赫奇帕奇疑惑地看向拉文克勞,“為什么要把魔法與非魔法割裂開?我們本來就生活在一起啊?”
“麻瓜可不這么認為。”
斯萊特林說道,他咳嗽了兩下,似乎有些激動。
“從愛爾蘭到英格蘭,你看到的、聽到的還少了嗎?麻瓜憎恨魔法、懼怕魔法。”
“他們抓住展現出魔法才能的孩子,用刀戳、用火燒、用水淹,用各種駭人聽聞的手段迫害他們。”
斯萊特林的雙眼倒映著壁爐中的火焰,猴子般的老臉有些扭曲。
他不止一次親眼見到麻瓜如何殘害那些未成年的小巫師。
在愛爾蘭那片絕望的沼澤中,每年都有數名剛剛綻放出魔法的孩子被愚昧的麻瓜殺害。
“所以我們才會聚在一起,商量成立一所學校,庇護和教育這些孩子。”
格蘭芬多拍了拍斯萊特林的肩膀,寬慰情緒激動的老巫師。
“難道不能和平共處嗎…巫師和麻瓜?”
索菲亞不解地問道,她現在已經掌握了一些魔法詞語。
麻瓜,這是巫師們稱呼不會魔法的人的說法,不過她說著還是有些別扭。
“坦白來說,非常困難。”
“很少有人可以抵制走捷徑的誘惑,魔法實在太好用了。”
拉文克勞回答道,她手指輕點,餐刀如同士兵那樣一柄柄立了起來。
“更重要的是…”
“巫師,哪怕僅僅是尚未成年的巫師。”
她的目光掃過瑪娜的臉龐,意味深長地輕聲說道。
“一旦她們開始有意識地操縱魔力,至少有數十種方式輕松取走成年麻瓜的性命。”
“關于這點,索菲亞小姐您非常了解了吧?你們剛大開殺戒了一次。”
“…”
索菲亞陷入了沉默。
瑪娜的能力遠遠超過她可以想象出來最厲害的騎士。
那支覆滅了她們車隊的小隊,在一夜間就被她們兩人屠戮殆盡。
“可我們殺的是壞人,他們偽裝成匪盜襲擊了我們車隊。”
瑪娜端起那盤燉豆子聞了聞,輕聲說道。
魔法除去了糊味,原本欠佳的賣相也徹底變樣,仿佛一層層金箔。
隨著那只雙耳金杯出現,她感覺意識開始變得飄忽了起來。
強烈的困意不斷在體內涌出,瑪娜不得不集中注意力,才能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毋庸置疑,巫師與麻瓜一定可以和平共處,不過和平的前提是平等。”
“個體只能與個體交好,非魔法界一定對應的只能是魔法界。”
瑪娜捏著勺子,在那盤燉豆子中攪動了一下。
金屬勺磕到木盤底發出沉悶聲音。“而學校,就是起點——”
不知不覺間,房間里起風了。
瑪娜的發絲飄了起來,
隨著她手中勺子無意識的攪動,四周空氣縈繞著她高速流動。
嗡——
格蘭芬多掛在墻邊的寶劍突然顫動了起來。
緊接著,湛藍色光芒透過拉文克勞長袍勾勒出寶石形狀。
空蕩蕩的雙耳金杯中響起悅耳水聲。
一個小巧精致的純金掛墜盒從瑪娜領口飄了出來。
某種極強的壓迫感隨之降臨。
魔力暴動?!
斯萊特林瞪大眼睛,猛地站起來。
“該死——你朝湯里加了什么,赫爾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