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晴。
競技場人聲鼎沸,圓型斗獸場式的看臺上已座無虛席。
晨霜嶺伯爵葉芝,將與‘前狼派獵魔人’杰洛,角逐項目的最終勝者。
這場決斗,事關王室戰技的傳承,關系到貴族的顏面。
倘若讓杰洛這位出身低微的獵魔人摘得桂冠,絕非各大家族所愿。
因此,城中不少貴族雖對葉芝頗有微詞,但終究也希望葉芝能夠奪得勝利。
然而,眾人心知肚明,杰洛·芬里爾絕非能夠輕松戰勝。
茱恩,堂堂蘭尼斯特家的繼承者,面對杰洛根本沒有任何取勝的希望。
而葉芝伯爵雖然連戰連捷,但在與火神信徒阿克斯的對決中身受重創。
葉芝要迎戰被狼學派視作心腹大患的杰洛,前景實在不甚明朗。
就連押注臺給出的賠率都不看好葉芝,認為杰洛的贏面更大。
上午,開賽之前。
葉芝乘坐馬車離開莊園,趕往市政廣場附近的國王競技場。
市政廣場水泄不通。
車夫、騎士、衛兵、市民的喧囂匯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熱烈、憧憬、滿懷著對于見證超凡的期待。
葉芝掀開窗簾一角,還在人群中見到身披灰袍的法師學徒。這群法師學徒平日里在法師公會、法師學院等高塔中深入簡出,遠離世俗,而就連他們都親身至此,足見賽事之盛況。
骨碌碌——
馬車拐入一條空曠的管制街道。
衛兵們持矛放行。這些是訓練有素的王室軍隊,又稱御林軍,僅聽命于獅心王,令行禁止,絕非雇傭兵、征召兵所能比及。
當年葉芝因寒潮之事向王都寫信求援,就是希望王都能派遣這樣一支小隊。
但那已經是往事,現在的葉芝一人就可鎮守一城,眼界也更為開闊。
在他看來,這些御林軍雖然已經有資格獲得戰神的祝福,從而對抗超凡力量,甚至能給高環者造成困擾。
但是,御林軍終究敵不過五環英雄。
英雄僅憑意志,就可讓這群軍隊屈服。
除非,軍隊的領袖,同樣是擁有權力意志的強者,例如黑斯廷斯與他的翼騎兵隊。
葉芝收回目光,來到競技場里的休息室。
深呼吸,默默將狀態調整到最佳,葉芝眼底掠過一簇精光。
“既然已經答應獅心王要奪得冠軍,就不可再食言了。”
葉芝暗忖道:“杰洛·芬里爾,原作里的狂獵神選,只可惜…”
休息室墻角處的盔甲雕像手持長戟,葉芝看著長戟,微微頷首。
“我比你更懂狂獵之王!”
競技場內,熱鬧非凡。
一場預熱表演正在舉行。
斯巴達式角斗士用長矛敲打著盾牌,繞場地踱步,與一頭雄獅對峙。
突然間,雄獅爆發怒吼,飛撲而起,而角斗士一個翻滾,用長矛捅穿猛獅的下腹,滾燙的鮮血染紅角斗士的面容,他攥拳高舉,震聲怒吼,引來全場喝彩!
看臺旁的豪華包廂,帷幔采用尊貴的紅色天鵝絨。
威嚴年邁的國王頭戴冠冕,微微頷首,渾濁的眼底露出一絲追憶。
羅蘭王國的外交官與神庭帝國的使臣交換眼神,齊聲恭維起獅心王的英勇事跡。
這位王者雄才大略,曾給北境國王留下深深陰影,就連現今帝國皇帝腓特烈都對他予以極高評價。
傳說,獅心王年輕時曾斬殺一頭帝級狂獅,并將狂獅心臟制成魔藥服用,從此開啟一代霸業。這也是為何,他看見角斗士斬殺猛獅,會有所觸動的緣故。
面對吹捧,獅心王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口吻平淡,對隨從下令道:
“給他賞賜,然后,開始重頭戲。”
“是。”
少頃,本已平息的歡呼再度高漲!
萬眾目光,聚焦在緩步登臺的兩名騎士。
其中一名身材頎長、樣貌堂堂,身穿銀白色鏈甲,風度翩翩;
另一名面帶傷疤,笑容痞氣,身穿皮甲,頭戴一頂寬檐牛仔帽。
經過此前的數場決斗,葉芝的名聲已經在倫都深入人心。
他甚至有著‘桂冠詩人’的美譽。
在這崇尚浪漫的時代,對閨中少女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在葉芝登場之際,包廂里,艾爾莎緊緊抓住身旁茱恩的衣袖,臉上露出激動的紅暈:“葉芝伯爵登場了!”
“嗯…我看見了。”
“茱恩,你覺得誰會贏?”
“這個嘛…要是葉芝也輸了比賽。”茱恩耿耿于懷,“那就只好一些采用非常手段了。”
杰洛臭名昭著,在北境時曾兼職過綁匪,專門盯著劣跡斑斑的貴族下手。
但是,杰洛辦事利索,一些曾被綁票的貴族甚至覺得這人挺地道,至少給錢以后他是真放人。落在杰洛的手里,至少安全還有保證,比落在劫掠之主信徒的手中要好太多!
“不論杰洛是輸是贏,這票干完,我們都得離開金獅了。”
蛇派獵魔人伊娃身材火辣,翹著修長的美腿,引得旁人頻頻回首,熟視無睹,傳訊道:
“已經有許多狼派獵魔人循著味兒跑到金獅來了,不跑就等著被圍攻吧。”
“可昨天咱們打暈的那個獵魔人不是交代了嗎?狼學派內部最近也很動亂。”羅杰道:
“一個紅發女人用一把大劍,把狼學派的高手們全給挑翻了,狼學派騰不出手對付咱們吧。”
伊娃聳肩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噢對了,那個紅發女人是什么來頭,你問出來了嗎?”
羅杰道:“紅發,大劍…八成和紅發王有關聯。這種帝王血脈,輪不到咱們瞎操心。”
伊娃撇了撇嘴,目光落回場地上,只見雙方已經擺好架勢,決斗一觸即發!
杰洛從背后抽出兩柄鋼劍,目光炯炯:
“葉芝伯爵…我想請問,你與狂獵之王,究竟是什么關系?”
葉芝側著身軀,迅捷劍鋒指向地面,擺出架勢,微笑道:
“你贏了就告訴你。”
“哈,那我只好冒犯了!”杰洛目光凜然。
鐺鐺!
鐘聲敲響的剎那間。
杰洛突然松開右手緊握著的劍柄,快速從身后取出一柄火槍!
可是,他尚沒有扣動扳機,動作卻已經怔住了。
一柄黑洞洞的槍口,同樣對準了他!
葉芝手持遂發手槍,與手持火槍的杰洛對峙。
全場鴉雀無聲,氣氛一度陷入尷尬。
砰!砰!
同時,槍響。
兩顆燃燒斗氣的子彈呼嘯而過。
葉芝與杰洛同時避閃,警惕對視!
杰洛皮笑肉不笑,道:
“看來咱們師出同門,破不了招啊!”
在德意志劍圣米夏爾·亨特的《劍術一百招》里,曾記載一招后世廣為流傳的劍術:拔槍術,即在決斗中,以火槍出奇制勝!
狼派獵魔人以狡詐多變聞名,擅長多種武器,隨著時代的發展,火槍這門技藝也漸漸被其掌握。
杰洛作為狼派獵魔人中的佼佼者,自然對火槍運用自如,而在他眼中,葉芝的火槍技藝必定源自與狼派獵魔人關系匪淺的狂獵!
葉芝冷淡一笑。
兩人對峙片刻,突然,同時丟掉手槍,抄起佩劍縱身迎上!
劍與劍碰撞,火星四濺,葉芝與杰洛四目相對,不斷角力。
杰洛的眼底掠過一絲異色…葉芝看著身形單薄,但他的力量卻并不比自己遜色!
猛然間,杰洛一記掃蕩腿攻向葉芝下盤,迫使葉芝放棄角力向后撤步。
同一刻,杰洛用腳尖勾起掉地的鋼劍,一把攥緊,擺出雙劍架勢,氣勢攀升至巔峰!
倏地,他前踏一步,身影已掠出兩丈!雙劍斬出狂暴的氣流,先發制人,身隨劍至,凌厲劍勢已將葉芝卷入其中!
戰技·雙劍狂瀾!
每個超凡者都有獨到的天賦,而杰洛的天賦在于對風暴之力的運用。在這凌厲狂風的加持之下,劍勢變得尤為恐怖,卷起漫天碎石!
葉芝眼神一凜,眼中杰洛的動作仿佛放慢了無數倍,所有進攻路線都被逐一看破,這正是戰技·看破的妙用。
杰洛的劍極快,但葉芝的劍未嘗不快,利刃華舞迎上雙劍狂瀾,猶如流水與風暴的纏斗,劍鋒不斷在風暴般的拼殺中碰撞,激蕩氣流,迸發火星!
頃刻之間,兩人已交手十余回合!目力根本無法跟上兩人揮劍的速度,唯有漫天刀光劍影與鏗鏘聲響!
看臺上,柯林目光閃爍連連,沉聲道:
“這兩人的劍術造詣,都能與專長劍術的英雄媲美,已達專家級!”
葉芝與杰洛均是四環巔峰,然而葉芝占據斗氣優勢,月光斗氣比起普通斗氣更擅于持久作戰,此消彼長,杰洛落敗之勢初現!
杰洛早早意識到這點,突然變招,出乎葉芝意料,他一劍刺向葉芝手腕,另一劍砍向葉芝脖頸!
這無疑是給葉芝的難題,要么棄掉手臂,要么放棄勝利!
茱恩不由地嘶了口冷氣,她當初就敗在這一招上。
葉芝什么都沒選,沖鋒撞向杰洛胸口,趁著雙劍施展不開的須臾間,葉芝起燃燒烈焰的左拳,一記上勾拳撞開杰洛的揮來的劍鋒,砸向杰洛的下頷!
杰洛身子后傾,飛出一口血沫,陣腳竟已穩住,一記纏繞雷霆的鞭腿向著葉芝橫掃而至!
雷光乍起,力道驚人,葉芝的左半邊身體隱隱發麻,咋舌道:
“狼學派還教體術嗎?”
杰洛扶著下頷,‘嘎嘣’一聲將它掰正,活動著口腔,冷冷道:
“什么都教,就看你想領教哪一招。”
“那當然是最強的一招。”葉芝道。
杰洛忽然笑了,眼中里閃過一絲深藏的仇視,他把雙劍插回身后劍鞘,冷峻道:
“我追尋狂獵之王的蹤跡,已有五年,這五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把祂作為假想敵。”
“你見過祂?”
“是的,在一個暴風雪夜,祂擲出雷電般的長矛,撕裂天空,中止風雪。”
“聽上去祂像是在做好事。”
“正是那一幕,給予我靈感,戰技,名為——”
驟然間,杰洛拔劍,肅殺的劍意將葉芝籠罩,葉芝悚然一驚,只見寒光迎面而來!
“裂淵!”
雙劍猛然劈落在地,斬出磅礴劍勢,在地面撕裂兩條溝壑,猶如地龍向葉芝咆哮而至。
整座場地都因這撼動山巒的一擊而震顫。葉芝忽然明白,杰洛為何需求烈獅斬,假如將烈獅斬的優勢融入這門戰技,裂淵的威力只會更加恐怖!
葉芝展開詩神之翼,凌空飛起,然而杰洛嘴角卻勾起一絲弧度。
裂痕在抵達葉芝腳下之時,劍光交匯成一道沖天而起的光柱,氣沖斗牛,將葉芝整個吞噬!
轟隆隆!!
獅心王微微皺眉,茱恩目光冷厲,羅杰與伊娃露出笑容。
然而。
光柱退散之后,葉芝竟安然無恙,懸浮在場地上空!
杰洛瞳孔一縮,難以置信地道:“這…”
葉芝瞥了眼身后,黑霧凝聚成的狂獵斗篷迎風獵獵,剛才正是它替自己擋下威力驚人的一擊。
甚至,杰洛所創造的‘戰技·裂淵’動用了他靈魂領域中的狂獵神性,因而威力才會如此強悍,但這狂獵神性,被葉芝的狂獵斗篷吸收,令他幸免于難!
很快,杰洛也意識到這一點,眼神變得冷酷。
創造領域中,再次涌動狂獵神性!
陰冷、狂暴、可怖的黑霧,涌動在杰洛的背后,隱隱形成一頭巨大的魔狼!
看臺嘩然。
獅心王虛瞇雙目,并未叫停比賽。
魔狼張開血盆大口,將杰洛吞噬,同一刻,杰洛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聲,像是陷入狂化一般,雙目亮起猙獰的紅光!
狂獵賜福·狂怒!
狼學派的學院大比之中,頭名獵魔人可以進入密林,獲取狂獵賜福。
而杰洛作為原作里的狂獵神選,正是在密林里,獲得了這一強力賜福!
葉芝打響手指。
在他的背后,同樣凝聚出魔狼虛像,這頭魔狼的輪廓甚至比剛才那頭更為清晰,體格更為雄壯!
在杰洛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魔狼虛像將葉芝吞噬。
而葉芝像是對這股力量早已熟悉一般,舉重若輕地控制著,渾身燃燒著斗氣,冷冷注視杰洛。
“這一招,好像我比你會呢。”葉芝誅心道。
杰洛氣息紊亂,眼神復雜。
狂怒狀態無法持續太久。
因此,兩人都選擇持劍迎上,而這一次,激戰的烈度更勝一籌!
葉芝抓住杰洛的破綻,一劍挑飛杰洛的佩劍,斬中他的雙腿。
噗通!
塵煙飛揚,杰洛跪倒在地,灰暗的臉上顯露出一絲苦澀。
他看了眼橫在自己脖頸的劍鋒,又看向葉芝,苦笑道:
“我說,狂獵之王不會是你家親戚吧?”
“是我義父。”葉芝平靜地說。
杰洛:(ヾ)
杰洛:“原來如此…我輸得不冤!”
杰洛摔倒在地,陷入昏迷。
場館鴉雀無聲。
頃刻間,陷入沸騰!
看臺上,獅心王深吸一口氣,注視著屹立在風中衣擺翻飛的背影,深深頷首,道:
“此次決斗大會的冠軍,已經角出了——”
“伯朗第家的葉芝,不負眾望,值得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