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甥女不必擔憂,那里老夫早有安排了。”
話音一落,一個眉似青峰,眼如秋水,八尺以上身材,丹珠口唇,飄著五綹長須,飄飄有神仙之概,雖是五旬以外,卻須發一絲不白的道士,便來到了廳上。
見到這個道士,陳麗卿立即喜道:“爹爹!”
劉慧娘隨后施禮拜道:“見過姨夫。”
廳上的幾個頭領紛紛和這個道士打過招呼后,道士沖江鴻飛參拜道:“陳希真拜見主公。”
沒錯。
這個道士就是陳麗卿的父親、江鴻飛的便宜老丈人陳希真。
有人可能想問,陳希真不是被高俅給招安投降趙宋王朝了嗎?他不是痛恨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為民除害的梁山好漢嗎?他不是說既是忠義,必不做強盜;既是強盜,必不算忠義嗎?還有,他不是信誓旦旦地揚言,他就算餓死,也不會來投水泊梁山嗎?
這難道還用說嗎?
陳希真被高俅招安,當然是江鴻飛讓陳希真做的,甚至是江鴻飛派樂和等人促成的此事。
至于陳希真對外說的那些話,也都是江鴻飛讓陳希真,不,就是江鴻飛讓人幫陳希真說的,以及江鴻飛主動讓人傳播出去的。
順便說一句,讓陳希真接受招安這個計謀是劉慧娘出的。
其實大家也不想想,陳希真唯一的一個女兒都讓江鴻飛給搞出來了三個孩子,陳希真又是一個女兒奴,從小就慣著陳麗卿,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將陳麗卿慣得既任性又殺人不眨眼,怎么可能跟江鴻飛反目成仇?
江鴻飛剛跟陳希真見面的時候,陳希真沒給江鴻飛好臉色看,甚至差點沒揍敗壞門風的陳麗卿。
可當陳麗卿將她給江鴻飛生的兒子給抱過來,陳希真立即就繳械投降了。
什么陳希真的弟弟陳希義,在與林沖比武競爭八十萬禁軍教頭職位時,被林沖用重手點壞,一個多月后不治而亡,因此與林沖有仇;什么既是忠義,必不做強盜;既是強盜,必不算忠義;什么江鴻飛和陳麗卿先上車后補票,讓陳希真丟臉。在江鴻飛的兒子面前,全都土崩瓦解,江鴻飛的兒子一把一把地拽陳希真的胡子,陳希真都樂得合不攏嘴。
——后來,陳麗卿又接連給江鴻飛生了兩個兒子,陳希真就更淪陷了。
等到江鴻飛跟陳希真說:“沂州這里至關重要,沒有一個文武雙全之人駐守,我不放心,岳父你看…”
陳希真立即就明白了江鴻飛的意思,說道:“老夫非不知君臣大義不可輕棄,但因時運一定,不能妄求。更兼自幼好閱丹經,參究秘籍,性之所近,專在于此。至于今,日引月長,個中玄理,略解一二,愈覺愛戀不能忘懷。本不該貪戀紅塵,一心向道,奈何賢婿所作所為,乃為救蒼生于水火,解萬民在倒懸,我又如何能不助賢婿一臂之力?”
其實——
說來說去,陳希真就是一個官迷,他看出來了江鴻飛有很不錯的潛力,才借著陳麗卿及陳麗卿的兒子的由頭,投了江鴻飛。
在江鴻飛的暗中扶持下,猿臂寨才能發展壯大到兩三萬人馬。
其實,從這里也能看得出來,陳希真背后肯定沒那么簡單,否則,主張“不得與官軍為敵;不得洗掠村鎮、傷害平民;不得私通水泊梁山等群盜”的他,怎么可能養活得了兩三萬人馬?
要知道,養軍一事,向來都是極貴的。
當然,對外肯定不能說是江鴻飛給陳希真提供的養軍的錢糧。
對外,陳希真宣稱,他在青云山尋到了一條靈石礦脈,里面有幾百萬緡靈石。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還真不是陳希真在說謊。
事實上,青云山真的有一條靈石礦脈,里面也確實有幾百萬緡靈石的儲藏。
不僅如此,這條靈石礦脈中還有不少石青,可以采掘鼓鑄青銅,用來鑄炮,甚至是用來煉制法器。
另外,在這些石青下面還有大量的白堊。
這白堊是一種上好的泥土,不輸定窯細泥。
有了這白堊,水泊梁山就可以自己燒制精美的靈器,靠著海上貿易大賺特賺。
后來,江鴻飛招攬了大量的窯戶,其中還有塑坯、掛油、上彩等工匠,他們燒制出來的靈器,被扈成賣去高麗、扶桑,賺來了大量的靈石。
總之,猿臂寨名義上是被趙宋王朝招安了的,實際上卻是和青云山一樣是水泊梁山的分寨之一,也是江鴻飛用來堵死水泊梁山的地盤目前唯一的漏洞的主力。
不僅如此,猿臂寨還是江鴻飛用來對付云天彪這支宋軍的最后一擊。
其實——
劉慧娘早就算出來了,云天彪會率領正一村的人和清真山的人撤離青南地區,然后想從沂州這里撤出山東。
因此,劉慧娘才給江鴻飛獻計,運作陳希真被趙宋王朝招安。
因為只有這樣,謹小慎微的云天彪才會選擇從沂州這里撤離山東,而不是率領他那幾萬人馬在江鴻飛的地盤內以戰養戰,將江鴻飛的地盤打爛。
江鴻飛將陳希真扶起,笑道:“岳父莫要多禮。”
接著,江鴻飛問:“岳父過來,沒教人看見罷?”
陳希真自信滿滿地說:“老夫始終穿著黑袍蒙面,又是騰云而來,落地后,便被狄云賢弟給接過來,定然不會教人發現。”
江鴻飛點點頭:“如今是釣云天彪那廝過來的關鍵時刻,萬不可大意,須知那廝亦是一個精細人,不可小覷。”
陳希真應道:“我省得。”
這時,劉慧娘插話道:“姨夫,你有甚么辦法防御那張家道口?”
陳希真大笑道:“只就那張家道口,居中起一座高臺,要十二丈高低,上面蓋造一座鐘樓,把我用青石祭煉的那口九陽神鐘運去掛了。哪怕云天彪那幾萬大軍都來,他要走這條路,也必捉得他一個不剩。”
眾人都請問其故。
陳希真說:“你等不知,我祭煉的那口神鐘,正為今日之用。那口鐘上的符箓、禁制包藏先天純陽元氣,善能收攝有情的精神。一聲撞動,方圓九里之內,但是飛走活物,都如醉如癡,動撣不得。直待一個周時方能蘇醒,卻不傷性命。那怕伱悶了耳朵,都不濟事。只有太陰元精秘字鎮住泥丸宮,才可無妨害。我已制下幾千頂巾兒,與自己的人戴了,看守此鐘。哪怕云天彪那廝的兵馬再利害,除非他不走這條路,但來時個個上當。本師張真人時常吩咐我說:此法不到危急時不宜輕用,到得人力不繼之時用了,方不犯天律。正是謂此。”
眾人聽了,各個駭然不已。
只有江鴻飛靜靜地聽完后,說道:“岳父這口純陽異寶,絕非陰魁之輪,不畏烈日,不畏雷霆,不畏污穢,確是一件好寶物。可此寶卻怕那純陰至靜之寶。高俅那廝此次來戰,跟趙佶借了王允誠、徐知常、王文卿三位金門羽客,此三人每一個都法術高深,且有大神通,難保他們不能破岳父這口九陽神鐘。”
陳希真是東京汴梁城出來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趙佶養的那些金門羽客厲害?
尤其是那王允誠。
要知道,趙佶的金門羽客中首推三人:即林靈素、張虛白和王允誠。
林靈素道法高深,尤其善長雷法,他的五雷法可破萬法,幾乎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攻擊法術。
別說陳希真了,就是羅真人,能不能勝過那林靈素,都很難說。
只怕,唯有陳希真的祖先陳摶老祖還活著,才能跟那林靈素一較高下。
后來,林靈素可能是得罪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得罪了喜佛不喜道的太子趙桓,兩人還因爭道而起了沖突,再加上林靈素恣橫愈不悛的一面被趙佶知道了,惹得趙佶不喜,林靈素被趙佶以為太虛大夫斥還故里。
據說,林靈素離京前,將趙佶賞賜給他的所有東西都留下了,一件都沒帶,出了京師后,還遙拜趙佶,放聲痛哭。
只可惜,不久前年齡并不大的林靈素死在了楚州,一代大能異士隕落。
而那張虛白,字致祥,鄧州南陽人也,隸道士籍於太一宮。身長六尺,美鬚髯。性靜重,通太一六壬術。留心丹鼇,遇異人得妙訣。道法極其高深,酷愛喝酒。喝多了以后,用太一術數推算奇準無比。
張虛白與其他金門羽客有所不同,趙佶每次都稱呼他“張胡”,而不叫他名字。他喜歡喝酒,每次酒后想說什么就說什么,無所隱諱。他曾在大醉之后躺在趙佶的腿上,趙佶則很寬容地說:“張胡,汝醉矣。”
歷史上,遼主天祚帝耶律延禧被金人捉到后,趙佶讓張虛白推測一下吉兇禍福。
張虛白于是用太一術數推算了一會兒,說:“天祚在海上筑宮室待陛下久矣。”
左右之人一聽此言,皆大驚。
可趙佶并沒有生氣,他望著張虛白緩緩地說道:“張胡,汝又醉也。”
趙佶特別喜愛張虛白,讓他管轄龍德太一宮,輕易不會讓張虛白離開他的左右。
而這王允誠能跟林靈素和張虛白齊名并列,可見他的本領有多高,即便不是陸地神仙,也應該差不多少了。
本來,陳希真對九陽神鐘有十足的信心。
可聽江鴻飛提起金門羽客,尤其是提到王允誠也來了,陳希真立時就露出不自信的神情。
遲疑了一下,陳希真說:“那王天師法力通玄,若本師張真人一般的人物,他若出手,我這九陽神鐘只怕未必能奏效。”
江鴻飛就知道是這種情況,他拿出一面鏡子,一枚玉簡,對陳希真說:“岳父,我知曉你有一面乾元寶鏡,我這里有一面離光寶鏡,我再傳你一道煉器法決,你將這兩面寶鏡煉成一面乾元離光鏡,應該能跟那金門羽客斗上一斗。”
陳希真看到離光寶鏡后,眼睛就是一亮,他可是一個識貨之人,明白此鏡在赤日當空時可借太陽真火,異常厲害,煉制殊為不易。
陳希真再一看江鴻飛傳給他的這道煉器法決,眼睛更亮。
——陳希真一眼就看出來了,江鴻飛傳給他的煉器之法,不是一般的法決,只怕他師父張真人都不一定有這個本事。
這也讓陳希真越發地確定,他這個女婿不是一般人,說不準真能成就大事,推翻趙宋王朝的統治也不一定。
江鴻飛又給陳希真寬心:“這三名金門羽客應該會跟在高俅身邊,不會輕易去云天彪身邊幫忙,所以你也不必太過憂心,盡力準備,以防萬一即可。”
陳希真應道:“諾。”
接下來,劉慧娘將她對殲滅云天彪那支宋軍的戰略構想傳給陳希真。
陳希真知道他這個外甥女厲害,算無遺策,能力不是他可以比的,所以聽得非常認真…
將沂州這最后一塊江鴻飛不放心的地方安排妥當,江鴻飛帶著劉慧娘等人返回水泊梁山,準備去攻取東平府、東昌府那一帶。
這時,一個江鴻飛已經隱隱有些忘記了的身影,突然浮現在了江鴻飛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