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還道村,被江鴻飛“啪啪”打臉的宋江,猶自憤怒不已!
宋江想不通,對誰都笑臉相待的江鴻飛,為什么偏偏不給他面子,甚至在故意針對他?!
這可不是宋江在多想。
宋江可是親眼看見的,江鴻飛在跟劉唐打招呼時,那股由內而外的熱情,甚至在看李逵這個莽漢時,都沒有像看到他時的這種厭惡。
“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雖然滿肚子怒火,可宋江還不能讓他自己表現出來,進而讓這幾個小弟小覷了他。
所以宋江笑呵呵地問張橫:“你幾個如何得知來這里救我?”
張橫答:“哥哥前腳下得山來,晁頭領放心不下,便叫戴院長隨即下來探聽哥哥下落,即便如此,晁頭領猶自放心不下,又親自帶著我等眾人星夜趕路前來接應,只恐哥哥倘有閃失。
半路撞見戴宗道:‘兩個賊驢正在追趕捕捉哥哥。’
晁頭領大怒,吩咐戴宗去山寨,只教留下吳軍師、公孫勝、白勝、李應看守寨柵,其余兄弟都教來此間接應哥哥。
我們尋到前方不遠處,聽人說在這里見到趙能、趙得那廝們,便找到了這里。
村口守把的這廝們盡數殺了,不留一個,只有趙能、趙得這幾個奔進村中。
隨即李逵追入村中。
我幾個見了,也都追入村中。
不想哥哥真在村中!”
就在這時,石勇引著晁蓋、秦明、黃信、薛永、杜興、孔明、孔亮到來,李立引著穆弘、張順、穆春、侯健、縻貹、蕭讓、金大堅一行,全都來到了這里。
宋江連忙拜謝晁蓋等人。
晁蓋責怪道:“我叫賢弟不要獨自下山,賢弟不聽愚兄之言執意只身前往,險些兒又被捉了罷?”
宋江道:“此事叫小弟懸腸掛肚,坐臥不安,不親自走這一遭,小弟實在寢食難安,教哥哥憂心了,是小弟之罪。”
晁蓋道:“好教賢弟歡喜,令尊、令弟、并你家其他家眷,我已先叫戴宗引燕順、王矮虎、鄭天壽送回峰山了。”
宋江聽得大喜,拜謝:“若得仁兄如此施恩,宋江死亦無怨。”
就在這時,晁蓋注意到劉唐不在這里,問道:“劉唐賢弟哪里去了?”
聽晁蓋問起劉唐,宋江臉上的笑容明顯一僵!
但很快,宋江就像沒事人一般,答道:“江寨主亦在此間,劉唐賢弟正在與他說話。”
“江寨主?”
反應了一下,晁蓋跟宋江確認道:“江衍賢弟?”
宋江道:“正是此人。”
得了宋江的確認,晁蓋立即抓起宋江的胳膊,說道:“走,賢弟,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天下第一奢遮的豪杰。”
讓晁蓋萬萬沒想到的是,宋江竟然不著痕跡地將他的手腕從自己的大手中抽了出來,然后笑著說:“小弟已然見過他了。”
宋江的反應,讓晁蓋意識到,這其中有問題,他試探道:“江衍賢弟如何?”
宋江不吝夸贊道:“像是個奢遮之人。”
晁蓋有些費解,既然宋江給江鴻飛的評價不低,為何這般表現?
不想,宋江語氣一轉,又道:“只是這位江寨主似乎看不上小弟啊。”
晁蓋眉頭一皺:“此間是否有甚么誤會?不如我帶賢弟去與江衍賢弟將誤會說開了?”
宋江搖搖頭:“還是算了,若是仁兄因宋江惡了江寨主,教他斷了我峰山的精鹽,我峰山何以繼存?”
宋江雖然沒有直說,但在場的聰明人全都聽出來了,宋江的意思是,伱晁蓋也得仰仗江鴻飛的鼻息生存,哪能為我宋江出頭,咱們還是洗洗睡吧,得罪不起抓著我乃頭山命門的江鴻飛。
宋江此言一出,晁蓋心中就是一堵!
——晁蓋也不知道他是因為江鴻飛沒有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結交宋江,還是因為宋江這番話,反正,他心里很不舒服!
晁蓋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去見見江衍賢弟,為賢弟討個說法,石勇兄弟,你引我過去。”
石勇聽言,就要引晁蓋去見江鴻飛。
宋江道:“小弟思老父心切,就不等仁兄,先回山了。”
晁蓋也沒勉強宋江,說道:“也好,為兄稍后回山,做慶喜筵席,賀賢父子團圓。”
縻貹、蕭讓、金大堅、杜興見此,對晁蓋說:“我幾個陪哥哥去見江衍哥哥罷?”
晁蓋一想,自己身邊也不能只有劉唐和石勇兩個人啊,那多不好看,便同意了。
倒是宋江,深深地看了縻貹等人一眼,然后帶著李逵、秦明、黃信、薛永、李立、穆弘、張順、穆春、侯健、孔明、孔亮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還道村。
這一路之上,宋江前所未有的多話,他邊星夜趕路,邊幾乎與每一個跟他回來的乃頭山上的頭領說話交心,籠絡之意極其明顯。
直至次日中午回到乃頭山,見到吳用、公孫勝、李應、白勝等守山頭領,宋江的籠絡才告一段落。
宋江忙問:“敢問軍師,我老父何在?”
吳用笑道:“請宋太公出來。”
趁著這個當口,吳用問:“天王呢?為何沒跟你等一道回來?”
雖然宋江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但宋江清楚,在乃頭山,他可以得罪任何人,包括晁蓋,唯獨不能得罪吳用,而且,不僅不能得罪吳用,他還得拉攏吳用,因為只有如此,他才能打敗晁蓋,接手一個完整的乃頭山,去做他想做的那些事。
所以宋江笑著說:“不知為何,江寨主也出現在了我家附近,天王哥哥與他敘舊去了,小可因為太過思念老父,才先一步回來。”
吳用聽言,笑著問:“公明哥哥見過江衍哥哥了?”
宋江點點頭:“打了個照面。”
吳用的笑容更盛,又問:“如何?”
宋江沉默了一會,說道:“并未深交,不敢妄言。”
吳用一聽,就知道了,江衍和宋江的這次見面,應該不是很愉快。
吳用心想:“不愧是江衍啊,一個照面就看出來了,他與宋江壓根兒就不是一路人。”
吳用又有些心煩地想:“若是晁天王也能像江衍這般,我又何必如此心累呢?”
不多時,宋清策著一乘山轎,抬著宋太公到來。
眾人扶策下轎,宋江見了,喜從天降,笑逐顏開。
宋江拜道:“老父驚恐!宋江做了不孝之子,負累了父親吃驚受怕!”
宋太公道:“叵耐趙能、趙得那廝弟兄兩個,每日撥人前來按住了我們,只待江州公文到來,便要捉取我家人解送官司,前日夜間聽得你在莊后敲門,守在前面草廳上的八九個士兵立即去通風報信。”
頓了頓,宋太公又說:“到了三更時候,又有二百余人把莊門開了,將我搭扶上轎抬了,教你兄弟四郎收拾了箱籠,放火燒了莊院。那時不由我問個緣由,徑直將我抬到了這里。”
宋江說:“事急從權耳,老父莫怪。”
宋江又說:“今日我父子團圓相見,皆賴眾兄弟之力也!”
叫兄弟宋清過來一塊拜謝了眾頭領。
宋江吩咐下去,先簡單吃口東西,等晁蓋回來再殺牛宰羊,做慶喜筵席,賀他們父子團圓。
雖說沒有大操大辦,但宋江與乃頭山上的眾位頭領也是盡醉方散。
醉醺醺的宋江,回到房中,洗漱完畢,躺在床上。
眼睛剛閉上,宋江就覺得,他好像忘了點什么事?
想了好一會,宋江才猛得睜開眼睛:“我的三卷天書!”
宋江趕緊下床去他脫下的衣服里翻找!
可將衣服里里外外翻看了好幾便,宋江也沒找到他的三卷天書!
這時,宋江才想起來,他剛回到山寨時,就洗漱過一次,那時已經換過一套衣服了。
宋江連忙將伺候他的人全都叫來,問他們可曾看見過三卷經書?
可所有伺候宋江的人都表示他們根本沒見過什么經書。
上哪找去?!
從還道村到乃頭山,可是有一兩天路程,這么長的一段距離,就是派出十萬大軍,也翻找不過來啊。
宋江一屁股坐到了太師椅上,心想:
“莫非九天玄女娘娘又不愿賜我這三卷天書,而將天書給收了回去?亦或者那時我仍處于夢中,根本就沒有這天書?甚至都沒有九天玄女娘娘,我能逃脫趙能、趙得那廝弟兄兩個的追捕,只是因為我運氣夠好?”
再說晁蓋。
與宋江分別后,在石勇的引路下,晁蓋、縻貹、蕭讓、金大堅、杜興前往還道村。
剛要進村,晁蓋等人就見劉唐急匆匆地從村中出來。
見此,晁蓋喊道:“劉唐賢弟。”
這時,劉唐也看到了晁蓋,他緊走兩步來到晁蓋面前,拜道:“天王哥哥。”
晁蓋直截了當地問:“江衍賢弟與宋江賢弟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
劉唐看了看晁蓋身邊的眾人,重點看了石勇一眼,道:“此事小弟回頭再慢慢同哥哥匯報。”
晁蓋皺眉道:“為何這般不爽利?”
劉唐還想再爭取一下:“茲事體大,我們還是回山寨再說罷。”
晁蓋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也意識到了劉唐有可能是顧忌他身邊的石勇、縻貹、蕭讓、金大堅、杜興。
可晁蓋覺得,越是這樣,他就越得讓劉唐說了,不然該讓石勇他們該多想了。
所以晁蓋說:“皆是自家兄弟,有甚么好隱瞞的?說罷。”
見晁蓋堅持,劉唐也只能是將剛剛江鴻飛和宋江之間的沖突說了一遍。
初時,晁蓋面沉似水,覺得江鴻飛也太不給他面子了,打狗還得看主人,江鴻飛竟然為了趙能、趙得那兩個剛認識的外人,哐哐打他小弟宋江的臉。
可緊接著,劉唐就猶猶豫豫地說:“江衍哥哥說…若僅僅只是如此,他只會救人,不會教宋江下不來臺的。”
晁蓋心道:“對啊,江衍賢弟向來是宰相肚子里能撐船,豈會無緣無故掃宋江賢弟的面子?”
這么一想過后,晁蓋問:“江衍賢弟還說甚么了,你如實說與我聽。”
見晁蓋真想聽,江鴻飛也沒有讓他保密,劉唐一咬牙,說道:“江衍哥哥言,將來奪哥哥寨主大位之人,必是宋江。”
劉唐此言一出口,不僅晁蓋怔在了當場,石勇等人也都震驚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同時他們終于明白了,之前劉唐為什么三緘其口了。
這要是換成他們說這件事,他們也肯定會跟劉唐一模一樣難以開口的。
晁蓋信不信劉唐所說的?準確地說是,晁蓋信不信江鴻飛所說的?
晁蓋不想信,可晁蓋又忍不住去懷疑!
晁蓋之所以這么糾結:
一來,江鴻飛向來以有識人之明而名滿江湖,可以說,江鴻飛出世了這么久,幾乎沒看錯過任何一個人,這讓晁蓋不敢不信江鴻飛所說的。
二來,晁蓋其實也發現了,他和宋江的想法存在著巨大的詫異。
三來,晁蓋也開始意識到了,宋江在乃頭山上的勢力實在太大了,甚至比他都大。
這種情況下,江鴻飛說宋江將來會取他而代之,晁蓋覺得江鴻飛不是無的放矢。
可另一方面,晁蓋真的是很難相信,忠厚仗義、曾舍命救他的宋江,能干出來奪他寨主之位這樣的事。
場面一度靜到只有附近的蟲鳴聲連他們的呼吸聲、心跳聲都聽不到的地步。
過了好一會,晁蓋才又問:“江衍賢弟還說了甚么?”
都已經說了這么多,劉唐哪還能再隱瞞,他直言不諱地又說:“江衍哥哥還說,若宋江只是窺視哥哥的寨主大位,他或許還會對宋江網開一面,怕只怕,宋江為了上位,會要了哥哥的性命。”
晁蓋聽言,瞳孔就是一縮,暗道:“宋江真有如此狼子野心?!!!”
石勇等人也沒想到,江鴻飛只見了宋江一面,就會做出這么驚人的預料?!
劉唐繼續說道:“故而江衍哥哥才會找個由頭壓一壓宋江的勢頭,為哥哥爭取點時間,也給我寨兄弟一個明確的方向。”
“為我爭取點時間?爭取什么時間?爭取肅清宋江一伙的時間?還是爭取拉攏宋江手下頭領的時間?亦或者是爭取壯大我真實實力的時間?!”
“給我寨兄弟一個明確的方向?甚么方向?若是不想跟他江衍為敵,就站在我晁蓋這邊?若是站在宋江那邊,就是在跟他江衍為敵?!”
晁蓋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
他不知道江鴻飛對宋江的判斷是不是對的?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江鴻飛太敏感看錯了宋江?
晁蓋想要當面去問問江鴻飛,可劉唐卻說江鴻飛和高梁已經走了。
而且,江鴻飛能說的,不能說的,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已經說了。
現在只看他晁蓋怎么選擇?
是選擇信江鴻飛?
還是選擇信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