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后。
晨霧茫茫,寒氣升騰。
無論黑木崖上多少刀光劍影,猩猩灘的水總是不急不緩地流淌著。
猩猩灘下游,一顆腦袋靜靜浮在水面。
“一百零五、一百零六、一百零八…”
內力在奇經八脈中涌動,抵御冰寒之氣侵入。但那種百針刺骨的苦痛,卻是無法消除的,對人的意志無疑是極大考驗。
“一百七十九!”
那人躍出水面,上身赤裸,就穿了條犢鼻短褲。
“三分鐘。”
張玉踉蹌著走到岸邊,身體幾乎沒了知覺。
以現在的內力,堅持三分鐘已是極限。
內力消耗完后,再憑肉身抵御冰寒之氣,就很可能會傷筋動骨。
“好在付出終是有回報的,離丹勁境中期,也就一步之遙了。”
早有人試過用猩猩灘的寒水讓內力更加精純。
猩猩灘源頭,黑木崖后山那座千年寒潭,原本也是一處修練寒冰屬性功法的圣地。
只是絕大多數人,沒有堅持下去的忍耐力。
一個月來,內功獲得進益,這本在張玉的意料之內。
但有個意外收獲,卻讓他喜憂參半。
“身為魔教中人,以后行走江湖,還怎么唬得住人?”
張玉蹲在岸邊,對水自照,原本略顯黝黑的皮膚,在寒水浸泡下竟然變得光滑如玉,白皙緊致。配合他的丹鳳眼、弦月眉,簡直俊美勝過女子。
如果不是躲在此地練功,而是走在平定城大街上,必能引得女子擲果盈車,男子怒目而視。
張玉從石頭下取出一壺烈酒,一只燒雞,大吃起來。
他看向身后那座黑色高山,嘆了口氣。
半月前,東方教主再次宣布閉關。
成德殿上的爭端,似乎就這樣不了了之。
云水堂如之前的覆滅的五個堂口一樣,成為日月神教有名無實的第六個堂口。
張玉猛灌了一口烈酒,只稍稍暖了嗓子眼。連著灌了三口后,才把腸胃心肝從冰窟窿里拽出來。
“東方不敗不知抽了什么風,似乎有意讓新貴派楊蓮亭與童百熊為首的元勛派爭權,又不真正讓一方壓過一方。”
“如此下去,他的權位倒是能穩固,但教中精銳力量消耗于內斗,教眾和附屬幫派也逐漸離散。這難道是他想要的?”
“黑木崖已成是非之地,得趕緊想個法子,讓童百熊同意我外放地方。”
云水堂名存實亡,張玉的人事關系轉到了風雷堂,也就是說,他現在是風雷堂下一名副旗主,每月領取十兩白銀。
風雷堂名下賭館、勾欄、礦山、田莊等產業頗多,效益好,油水大,比在云水堂還多了三兩。
倒楊行動失敗,給了童百熊莫大打擊,聽齊鷓鴣說,老頭連過甲子壽誕的心思都沒有了,在千紅樓開了長包,整日勾欄聽曲喝悶酒,只怕他現在也沒心思安排差事給張玉。
張玉吃完燒雞美酒,開始打坐修煉,兩個時辰便將內力恢復個七七八八。
他翻開飛云神功下冊,攤在巖石上。
飛云神功下卷是輕功身法,共計三十六頁,便是三十六幅圖畫,標注著穴道、行氣脈絡,運功法決。
步法各異,變化莫測,奔、縱、跳、躍、旋、回、橫、傾、踢、斜、正、明、暗、虛、實…
足印之間,以顏色不同的線相連,越至后面,越發深奧堅深。
好在有吳連江用青蠅小楷標注的個人心得感悟,極為詳備。
那些青蠅小楷,時間久的墨跡褪色,至少有二三十年。時間近的新墨猶亮,不過在數月之前。
“我既用了師徒名分,那你的恩仇我也一并繼承。無論是費彬,還是楊蓮亭。”以他的身份立場,這些因果不繼承也沒辦法。
“寒羽小姐,我以后會繼續尋訪的。”
張玉嘆了口氣,成德殿之事,稍稍平息后,他立刻按照吳連江臨終前的囑托,去平定城東北五十里的青牛村暗查,卻發現吳寒羽早被身份不明的人提前接走。
依張玉目前的能力,自保尚且勉強,更別提進一步探查。
“希望是任盈盈派人接走的吧。”
他繼續看向飛云神功下卷的身法。
輕功分為四重境界,行云流水,亂云飛渡,追云逐電,云鵬萬里。
“第一層是行云流水。”
“行云流水,自然流暢。初無定質,然循天地之理,常行于所當行,常止于不可不止…”
‘行云流水’修煉至圓滿境界,身體靈敏度極大提升,當行則行,當停則停,百兵加身,不傷衣角。
“四重境界,雖為遞進關系,但各有妙處。行云流水,除了本身是輕功法門外,還對于劍法、拳法的施展威力有提升作用。”
都說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
但練功不煉拳,還不一定能活到老。
令狐沖學了獨孤九劍招式后,便能輕易擊敗內功在他之上的華山師叔級人物,叢不棄、成不憂。
這些時日,他專注于提升內力,如今有了小成,也是時候“練拳”了。
張玉拿出壓在衣服下的綠玉扳指,正要戴上,突然看見拇指的累累傷痕,想了片刻,還是放下了。
日升日落,又是一天。
照著圖畫,張玉在亂石灘上踏步而行,跌了七八十跤后,終于能將‘行云流水’的步法勉強走出一遍,但也只算畫虎類貓,學了個大概,非常生澀阻礙,一點也不流暢。
“要不還是戴上?或許是我想多了。”
張玉忍不住將那只綠玉扳指戴上后,再走了一遍‘行云流水’的步法圖,果然,他能輕易找到自己步法不流暢的阻隔所在,提前調整,及時糾正。
“這一遍的進步程度,就勝過了之前那二三十遍。”
張玉興奮的雙足用力,縱身往上一躍,便立地躍起了二米多高。
“隨便一跳,就超過了世界冠軍保持的1.9米記錄,就算回到前世,自己憑這一技能,也能實現父母夙愿,端上一碗公家飯,不用再送千家飯。”
張玉正高興著,卻忘了上山容易下山難的道理。落地時腳沒踩穩,身體前傾,標準的狗搶屎,摔了個鼻青臉腫。
“這個世界輕功極限,又該是怎樣的?”張玉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著,他翻了個身,靠在巖石上,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直入云霄的百丈黑木崖,如是想著。
那日觀音庵前,自己躲在竹林偷看,吳連江躍起十米高,并且沒有借力之處,僅憑內功在空中騰挪移動,速度之快,身法之詭,對手只能看見殘影。
“張玉,你怎么又不穿衣服啊。”
蘆葦叢里,走出一人,手里拿著兩串糖葫蘆,俯視著年輕男子,對這‘野人’行為,眼里滿是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