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法從來就不是一個很有安全感的人——或者說,他在玄微界根本找不到太多安全感。
若是沒有現代社會對比,這感覺倒還好點,轉頭過來講,他在現代世界的安全感也是自己一步步建立的,丹田里的十道元符道基才是他如今底氣漸足的原因。
但玄微界,九山宗又不同。
他的元符道基,他的修為統統無法讓他覺得安心。
鄭法相信如今九山宗上上下下都愿意站在他這一邊,那不是還有個大自在魔教上上下下都站在自己對面?
如今九山宗能擋住大自在魔教,純粹就是因為幸運地碰到了個雷池。
因為這點,他心中一直念著母親和妹妹,卻又不愿意此時將她倆接過來——九山宗太遠,雷池坊市離大自在魔教又太近。
他對天碑世界的設想若是能成,心中才覺得有了個安全的根據地,甚至很多設想中的事情也能開始推行。
“你是因著大自在魔教的秘境,才有如此想法的吧?”
章師姐沉思了一會開口道。
“是,殘陽劍仙提醒得不清不楚,但我去了天碑世界倒是有了點猜測,若是他們秘境之中只有大自在魔教的法術起作用…”
鄭法話音未落。
章師姐和元師姐兩人臉上都不由浮現出驚悚之色。
甚至有點被惡心到的感覺。
這就表明,只要有秘境在,大自在魔教就近乎死不了…那總有九山宗會面臨大自在魔教的報復。
“所以你想著將天碑世界化作九山宗的秘境?”章師姐問道。
“是,天碑世界規則特殊,也能做我等的棲身之地。”鄭法說著自己的想法:“至少我等雖然不敢進大自在魔教的秘境,若是我等真能執掌天碑,想來大自在魔教之人也不敢進入天碑界,九山宗在天碑界中也足以自保。”
“聽起來沒多大問題…”章師姐緩緩道。
“問題大了!”元師姐瞪著眼睛問道:“說這么多,不得先把天碑世界攥在九山宗手里才行么?”
“鄭師弟既然提出這個想法,恐怕心中也有點成算?”
章師姐倒更了解鄭法為人一點。
鄭法笑了笑,他在天碑界一個月,除了考察自家封土的情況之外,更多的還是研究了一下那封神冊中的幾道雷法,心中確實已經有了些想法。
天碑處。
燕無雙與楚天闕三人大概是為了一同離開,比鄭法晚出來一步。
三人走在一起,嘴里討論的話題也沒有離開鄭法。
“燕師兄,你說那鄭法初封就是銀冊,日后怕是能與你爭奪這天碑界的位置。”楚天闕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點忌憚。
“算得什么爭?”燕無雙無奈笑笑,開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連那天碑雷法的皮毛都沒摸到,這天碑界又不是我的東西。”
“…話雖如此。”楚天闕卻不大服氣:“燕師兄你乃是我認識的雷道天賦第一人。”
“那封神殿神異非常,鄭兄雖是筑基期,卻能與我同為五千里封土。”燕無雙又反駁道:“說不得天賦更在我之上。”
“…燕師兄,你怎么總為鄭法說話?”
“楚師弟。”燕無雙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出身玄微五宗,未免有點眼高于頂,看不起旁的宗門。”
“這話,我本也不該說。”看著楚天闕有點郁郁的臉,燕無雙還是接著說道:“但我等相交多年,我也明白你也是為我打算。可我天河派在祖師崛起之前,也不過是小門小戶。”
“更何況,看不起旁人,也不會讓我等修為高上幾分。”
“…”楚天闕抿了抿嘴巴,低聲道:“燕師兄。”
“我燕無雙天賦高低我早已明白。”燕無雙嘆氣道:“我絕比不上祖師,甚至比不上我父親。”
這話倒讓楚天闕無法反駁。
燕無雙之父作為天河派掌門,當年的天賦絕對在天河真傳中冠絕一時,但燕無雙可沒有這個名頭。
“我在修行這方面恐怕無法超過我父親,但我若結交天下英豪,日后也并非不能有些大事業,你等不也是我傾心結交來的?”
“是。”
“那鄭法如今已經顯出些天賦,和我也算親近。”燕無雙笑道:“他天賦越好,修為越高,甚至若是真能執掌這天碑界,我雖遺憾,卻也替他開心。”
這話一說。
楚天闕吶吶無言。
一旁的薛真傳也笑道:“若不是燕師兄有這份心胸,我等又豈會有這般交情?”
“也是…”楚天闕撓了撓腦袋,知道薛師妹的傲氣也不輸于自己,若非燕師兄從無嫉賢妒能之心,三人也不會有著近乎同生共死的交情。
他看著燕無雙笑看著自己,臉上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一瞥躲開燕無雙的眼神,朝著天碑看去:“那我倒要看看,這位鄭兄這次積累了多少天功。”
“嗯?”
過了一會之后,他們三人臉上紛紛露出疑色。
在天碑的排行榜上,鄭法的排名很顯眼——最后一個。
“不應該啊,以他五千里的封土,天功應該積累的很快才是。”薛師妹皺眉說道。
楚天闕也看向了燕無雙,燕無雙苦苦思索半天,才推測道:“怕是鄭兄才入筑基,對雷法不太熟練,進展才慢了些。”
楚天闕嘴里嘀咕:“學個雷法而已,以我等的天賦,早該入門了。他難道要這么久?”
燕無雙瞪了他一眼,那楚天闕又閉口不言,看著天碑又道:“這李尸是誰?天功如何積累的這么快,甚至只比燕兄你差一點了。”
“李尸…這名字有點耳熟。”薛師妹念叨了兩遍,忽然想起來了:“這不是銅棺老人未成名時的名號么?傳聞他古尸得道,生前姓李,才有自己給自己取名李尸。”
“他?他怎么敢到天碑這來?”
楚天闕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
這天碑附近的雷霆堪稱看菜下碟,修為越高下手越狠,更何況,銅棺老人那是大自在魔教之人,被天雷克制的死死的。
來這里實在是有些自尋死路的意味。
其余兩人也不知道緣由——但很快,他們就明白了。
“那是什么?”
鄭法正在和章師姐談著自己在天碑界中考察出來的地形和靈氣狀況,就聽到一旁的元師姐驚呼。
他抬眼一看,就發現有人在雷池飆車——不,飚棺材。
這棺材還賊眼熟,正是那當日圍攻龐師叔的銅棺老人。
銅棺老人也不露頭,棺材蓋蓋得死死的,主打一個躺著開車,根本不看路,在雷霆之中浪來浪去。
這天雷倒也不慣著他,但一道道雷霆劈在那銅棺上看起來也對此人沒有一點影響。
相反,此人像是極為熟悉這雷池的環境了,行進的速度遠超常人,眨眼間就從天碑處到了三人面前。
章師姐不由祭出本命法寶飛仙筆嚴陣以待。
“這人…是從天碑里出來的?”
元師姐輕聲問道,似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鄭法和章師姐對視了一眼,心中也有點驚疑——之前章師姐說有人在雷池中見到了銅棺老人,章師姐還以為此人有什么陰謀。
哪想如今看來人家大概沒啥陰謀。
只是有些遠大的夢想——誰說大自在魔教之人不能修行雷法的?
人家銅棺老人就敢想!
不僅敢,還奔著天碑去了!
那銅棺老人似乎也看到了三人的身影,停在了他們身邊。
“章無衣?聽說你在追殺我,要替你的師叔報一箭之仇?”銅棺中傳來一聲冷哼:“居然追到這里來了。”
章師姐手中的飛仙筆散發著寶光,似乎想要出手。
“你敢動手?”那銅棺老人哈哈笑道:“我這寶棺,元嬰之下無法可破!元嬰之上,你敢在這雷池中出手?”
他語調中滿是篤定。
倒是章師姐看了那銅棺兩眼,忽然說道:“你也不敢出這銅棺是吧。”
懂了…
可移動版本的玄關鑒。
難怪這魔門之人竟喜歡藏身于雷池之中。
玩的就是抗揍。
被章師姐看出了虛實,那銅棺老人不怒反笑:“如今便是那殘陽劍仙來了,我也不怕他!你又能奈我何!”
說完,此人似乎也不欲與他們糾纏,只是一面走一面笑道:“待我為圣教弄清楚那天碑界的虛實,你九山宗沒有了雷池的保護,日后…”
鄭法一伸手,正反五行神光從他手心中射出,正中那正在遠走的銅棺。
五行輪轉間,那銅棺忽然止步,棺蓋啪的一聲打開,一具干枯的老者身體——
彈射而出!
這老頭看了看頭頂的天雷。
又看了看屁股后面無比熟悉的本命法寶。
臉上那心灰若死的表情,很難說是因為天雷臨身,還是因為自家心愛法寶的背叛…
鄭法能干擾那銅棺的時間也就一瞬。
一瞬之后,那銅棺似乎又良心發現,浪子回頭,想要將自己的主人擁在懷里好好呵護。
但章師姐卻不給他倆破鏡重圓的機會。
她身前飛仙筆舞動,瞬間畫出三道引雷符,直劈那銅棺老人。
燕無雙三人看著這峰回路轉的一幕,都有些沉默。
良久之后,還是楚天闕開口了,語氣中竟有些心悅誠服的意思:“這鄭法竟有如此法術…莫不是不屑修行雷法?”
這猜測,有點離譜,但好像也有點道理。
“燕師兄你眼光竟如此好,師弟佩服至極。”
“我也挺佩服我自己的,雖然我也不知道該佩服什么。”燕無雙沉默了一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