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前,一片澄凈湛藍的天空映入鄭法的眼簾。
朝下望去,是廣袤無垠的雪白云海。
云海在他腳下飛快地流過,如臺風下的驚濤,一往無前地狂奔。
不是云太快,而是他太快。
鄭法從不知道,原來龐師叔日日召見弟子的那片宮殿,竟是他的一件法寶。
鄭法走出自己房間,朝著正殿而去。
自從黃師叔傳來了天碑的消息。
泰陽郡的性質就變了——
除了章師姐的失蹤之事之外。
天碑之事其實更加重大。
天大的機緣,對九山宗來說也是天大的挑戰。
本來,掌門兩人是準備派孫道余先帶著一些弟子前去雷池的。
可如今龐師叔卻不得不親自出馬了。
他帶了不少弟子:
一部分是按照原計劃去尋找章師姐的。
一部分是去試圖參悟天碑的。
最后一部分是基于鄭法的提議,準備去雷池附近覓地建立一個新坊市的。
龐師叔正坐在正殿中和一旁的孫道余幾人談論著什么。
見到鄭法前來,他招了招手,讓鄭法上前。
“師叔。”
“你看著我這五龍天宮如何?”
龐師叔指了指殿門外。
鄭法轉頭,從這個角度往外看去,就能清晰地看到,這連綿的宮室,其實是浮在金色的云海上的。
云海最前方,是五條騰云駕霧,拉著整座宮室向前的金龍。
細看上去,就能發現這五條龍并非實體,卻又栩栩如生,頭上的長須隨風飄舞,身上的金鱗閃閃發光。
更重要的是,鄭法能清晰地感覺到——這五條龍并非只是一種顯威風的擺設。
每次它們轉頭望向鄭法的時候,那龍目中的金芒,都讓他有一種心悸之感。
“師叔這法器,令弟子大開眼界。”
龐師叔嘴角抖了抖,似乎想笑,卻又忍住了,只是擺擺手道:“我這五龍天宮,乃是我成就元嬰之后,殺了五條快成蛟的妖蛇,煉化成精魄,央人練成的。”
“…師叔神威。”
快成蛟的妖蛇修為一般也不會低,按照鄭法的了解,弱一點的也要練出妖丹,強一點的甚至堪比元嬰。
初入元嬰的龐師叔就有這樣的戰績,確實令鄭法有點刮目相看了。
“沒這個本事,師兄能夠讓姓黃的回來,換我去泰陽郡么?”
說起黃師叔,龐師叔倒也不掩飾自己的得意了。
聽到這話,鄭法覺得有理。
龐師叔出門,掌門就把黃師叔召了回來——按他的說法,九山宗不到萬不得已,必須要有兩個元嬰戰力駐守。
難道是龐師叔實力更勝一籌,讓自己師尊更放心點?
“師叔,這五龍天宮現在一日能飛多遠?”鄭法有點好奇地問道。
“一日八千里左右。”看到鄭法,似乎是怕他小看了自己這法寶,龐師叔還解釋道:“快倒是可以再快,但是如今魔門隱藏在暗處,還是小心為上。”
鄭法點點頭。
他想了想道:“這樣說來,大概三日多就能到泰陽郡?”
玄微界比現代廣袤許多,雖然泰陽郡屬于九山宗治下,但距離九山宗也有三萬里之遙。
當然,這也已經屬于九山宗勢力的邊陲地帶。
所以九山宗以往將這塊地盤交給長春派管轄,實在是除了龐師叔這種元嬰真人,其他九山宗弟子往來一趟也得耗時月余,太不方便。
“三日不行。”
“嗯?”
“我們繞了點路。”
“繞路了?”鄭法想了想:“那五日能到?”
“最少半個月。”
…您又不打表您繞這么遠干嘛?
見到他不解的表情,龐師叔像是也有些尷尬:“如今這魔門弟子在暗中,說不定有什么陰謀,我們要是直接去,恐怕會中了埋伏。”
“…所以咱們怎么繞的?”
龐師叔拿出一張粗略的地圖,給鄭法畫了一條九曲十八彎的路線——要是龐師叔不說明,鄭法還以為他在地圖上畫符呢。
“這條路線,一路上都會經過百仙盟諸多宗派,若是有事,求援也方便。”
龐師叔解釋著自己的想法。
“還有,魔門若是有埋伏之人,一定想不到我會選擇這條路!”
“不止魔門想不到…”看著那地圖,鄭法輕嘆一口氣:“正常人都想不到才是。”
鄭法這就明白為啥自家師尊會將黃師叔召回九山宗,而讓龐師叔帶著他們去泰陽郡了——
龐師叔實在是個穩健人兒!
“…咳,我估摸著,這次應該有不少同道一同前往。”
龐師叔像是自己也覺得夸張了一點,又解釋道。
“同道?”
“天碑之事如此重大,百仙盟哪一家不心動?我選擇這條路線,也是為了和這些同道先交流一番,特別是坊市之事。”
鄭法點點頭。
這倒是應有之事。
果然,一路上有不少人都跟了上來,但大概是五龍天宮威勢太盛,這群人中也沒有元嬰,他們只是拜訪了一番龐師叔,然后就駕馭著法器跟在五龍天宮后面。
看起來也想要求個安穩。
直到走到第八日,離泰陽郡差不多還有一半路程的時候,鄭法忽然發現龐師叔的臉色嚴肅了起來。
“都隨我來。”
龐師叔朝著他們說了一句,帶著諸人走到殿門口,手一招,那五條金龍便停了下來。
鄭法站在他的身旁朝外看去。
一個橢圓形的黑影出現在云海之下,漸漸地,這黑影穿破了云海,鄭法才看明白這是一頭玄龜。
這玄龜身軀大得驚人,鄭法目測了一下,覺得自己所在的這片宮室,放在對方的背上只能占據一半的位置。
玄龜上倒是沒什么建筑,只是也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
“是御靈宗哪位真人當面?”
龐師叔拱手朝著對面說道。
鄭法一愣,御靈宗也是百仙盟的宗門。
門內也有元嬰坐鎮,算是百仙盟上九門之一。
最重要的是,御靈宗以養靈獸聞名,之前李諾被這家坑了不少靈石。
“鄙人凌成風,可是龐真人在此?”
對面一個為首的中年人說道,這人身材雄壯,須發竟有些隱隱的黃色。
“竟是玄龜上人凌真人!久仰久仰!”龐師叔的語氣中透露著熱情:“往日就聽說過凌真人的威名,可惜一直無緣一見,今日遇上,實在三生有幸。”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表情簡直無比真摯,對面的這中年人愣了一下,似乎是不太適應這種熱情。
龐真人朝一旁使了個眼色。
鄭法還沒弄懂呢,一旁龐真人一脈的師兄就齊聲喊道:
“見過玄龜上人,祝上人道行大進,壽與天齊。”
鄭法站在一旁,總有種格格不入之感——
不是,你們集體培訓過?
不帶我么?
這么一弄,這凌真人倒是臉上真有幾絲笑意了。
他帶著弟子也朝著龐真人見禮。
還約好過一會來殿中赴宴。
等那玄龜漸漸地遠了一點,鄭法不免問一旁的龐師叔:“這人很厲害?”
“厲害?”龐師叔皺了皺眉,搖頭道:“他雖然是元嬰,但一身功力都是靠著那玄龜,根基不穩,不算很厲害。”
“這人…名氣很大?”
“也沒啥名氣,御靈宗還是以御靈宗宗主為主,他也沒什么戰績可言。”
“那師叔你…”
“你這就不懂了…這修行界,可不就講個人情世故?”
“伸手不打笑臉人不是?”龐師叔循循善誘道:“我今日捧著他,日后他也不好與我九山宗為難不是?”
鄭法這下更明白為啥自己師尊要派龐師叔前來負責雷池之事了。
這師叔是九山宗交際花啊!
晚一點,玄龜上人凌真人就帶著幾個弟子前來赴宴了。
龐真人也帶著自家幾個親傳在接待。
因為龐真人時不時奉承兩句,席上的氣氛是越來越好。
凌真人不免多喝了幾口,似乎是醉了。
“聽說你們九山宗的章無衣,陷在雷池了?”
他笑著問道。
龐真人酒杯一頓,臉上卻沒有什么異色,只是輕輕點頭。
“我還聽說,她在宗里面還處處與你作對?”
“斷無此事。”龐真人將酒杯一放,開口說道:“章師侄不過是和我想法有點出入,處處作對從何說起。”
那凌真人舉著酒杯,指了指他,一臉看破不說破的表情。
“我早就知道,章無衣這個性格,必會出事。”他又說道。
“她天賦高又怎樣?得罪了這么多同輩之人,連我的親傳弟子都敢欺負…”他不說話,那凌真人卻還喋喋不休:“如今她出事,該是命數。”
“上人你喝多了。”
龐真人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手指輕輕捏著酒杯,像是在克制。
“喝多?”那凌真人搖了搖頭,似乎還不肯罷休:“章無衣出事對我才是憾事,百年之后,我御靈宗也會有弟子來報這個仇。”
他指了指身后一個少年說道:“我這弟子,自仙品會后修行不過九月,如今已經是練氣七層。”
“比那章無衣所謂的最快筑基不慢了吧?更何況,我可聽說章無衣金丹有缺。”那凌真人輕笑一聲道:“日后被我這弟子追上,我看她這個所謂的天才還有何顏面。”
就在此時,偏殿之中傳來一陣靈氣波動。
“咦?有人進階練氣八層?”
凌真人畢竟是元嬰,霎時間就反應過來了。
龐真人拿起酒杯,輕輕喝了一口,忽然說道:“這弟子,也是仙品會入宗的。”
“正是章師侄親自接引進來的。”
凌真人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你這弟子,恐怕還得先追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