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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金屋藏嬌

  張巒來到崇文門內李孜省所贈別院門前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他下馬車時,看到一旁的常順不時搓搓手跺跺腳,不由好奇地問道:“咋的,冷嗎?”

  “是有點兒。”

  常順道,“一場秋雨一場寒,這天氣眼看著漸漸涼了起來。”

  張巒皺眉不已,搖頭道:“就這還叫冷?你身體不行啊…怕冷以后多穿點兒。”

  常順一聽就覺得這老爺很不靠譜。

  心想你老人家跟二少爺可差遠了,體諒下人方面,或許連大少爺都不如呢。

  你可是乘坐馬車而來,車廂里遮風避雨,看你這興沖沖的模樣,頭上都冒汗了。

  而我呢?

  在前面趕車吹冷風不說,還頂著綿綿細雨,情況能一樣?

  不過常順還是趕緊跟著張巒快步到了門前,正要上前幫忙敲門,張巒已經拿出鑰匙來,自己去開門。

  “咦,怎上鎖了?”

  常順好奇地問道,“這宅子沒住人嗎?”

  張巒瞪了一眼,喝道:“有沒有人住,與你何干?這么大的宅院,只有這一個門嗎?正門只有本老爺能進出,知道不?”

  “呃…您老別生氣。”

  常順輕輕地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都怪小的多嘴,抱歉,抱歉!”

  “知道多嘴就少說兩句,不過常順啊,今兒本老爺去了哪里,你可不能對外人說,哪怕喝酒吹牛逼的時候也不行。”

  張巒警告道。

  “這是自然。”

  常順一邊回復,一邊好奇地打量高墻深宅,嘴上問道,“老爺,您到這里來,有啥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嗎?”

  “滾滾滾!帶著我的話回去…記得到賬房那兒支二兩銀子,當是你的封口費。”張巒吩咐道。

  常順一聽,眼睛不由瞪圓,心說還有這種好事?

  那以后得多跟你出來幾趟,或許這封口費能多賺一點兒。

  看在你給錢這么痛快的份兒上,那我就收回之前對你的不好的評價,勉強當你是個好人吧。

  張巒隨即開門進去。

  等人進去后,常順探頭看了一眼,問道:“老爺,要不要帶倆侍衛進去?也好保護您周全什么的?”

  “不用了!”

  張巒說著,回身推開常順,然后關上大門,然后拉上門閂,呼喝道,“再不走,二兩銀子沒了啊!”

  “這就走、這就走!”

  常順可不傻,腳步輕便就下了門前臺階。

  有什么比回家拿銀子更實在呢?

  張巒關好門,繞過照壁,然后欣賞自己的新宅子。

  按理說這宅子并不是他的,因為目前還掛在李孜省名下,但以后都可以為他所用,這樣哪怕出了事…他完全可以推脫說是李孜省所為,一切與他無關。

  都是李孜省太過熱情,說要在這兒設宴款待我,我去之前,哪里知道里邊有什么?

  再說了,大明受賄只算銀子,有見過拿迎來送往宴客算事的么?

  張巒立在前院假山旁,有些尷尬。

  里邊似乎有動靜,卻沒人來搭理他,自己就好像個傻子一樣,闖入別人家里,連接下來要去哪兒都不知道。

  “給老爺您請安了。”

  就在張巒打算找個人問問,甚至打算出去把常順叫回來,讓其去找龐頃來帶他熟悉下門路時,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從月門后走了出來,聘婷來到張巒面前,款款行禮。

  張巒看了一眼,心下疑惑,問道:“我們見過嗎?”

  光看這女子的模樣和身材,張巒便不由咽了口口水。

  女子不過三十歲左右,明顯已非青春少艾,身上帶著一股成熟女子特有的風韻,一身寬袍看上去不甚得體,但衣帶卻非常長,給張巒一種忍不住想上前去拉一把的念頭。

  容貌身段更是綽約不凡。

  女子微笑點頭,道:“是的,之前在李東主府宅,奴家曾與老爺您有過一面之緣,不過當時老爺喝多了,且李東主安排要去旁的地方玩樂,所以就沒機會與老爺您坐下來把酒言歡。”

  張巒好似明白了什么,微微頷首,問道:“你是李孜省的人?”

  “是,也不是。”

  女子老老實實地道,“乃李老爺贖了妾身的賤籍,從此可以抬頭做人。”

  張巒這才明白為什么女子身上的風情看上去那么令人著迷了。

  因為這女人出身風塵,最擅長的就是用外在條件吸引客人,顯然這女子正是那群人中的佼佼者,不然憑啥被李孜省看上,并贖買回來呢?

  張巒即便心中有少許失望,卻還是不由問道:“你在此作甚?”

  女子道:“老爺,乃李東主說,將妾身送給老爺您了…難道您不知道嗎?”

  張巒皺眉:“什么?他把你送給我了?你…不是良家嗎?這也能送?”

  “妾身雖已脫籍,但感念李東主恩德,本想一輩子都侍奉其左右,奈何李東主一心修道,不好女色,說是會在合適的時候,為妾身挑選良配。”

  女子客氣解釋,“隨后便將妾身轉贈給了老爺…這也是之前妾身說既是李孜省的人,又不是他的人的原因,現在妾身只屬于老爺您!”

  “哦?”

  張巒沒怎么聽懂。

  心想。

  一個良家女子,如何會被人送來送去?

  女子道:“老爺或許很奇怪,妾身留在這里能做什么?其實是這樣的,這院子里絕大部分女子均非勾欄出身,她們性子很急,此前的人生從未經歷過任何波折,在落罪前甚至都是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和貴婦人。”

  “呃…那又怎樣呢?”

  張巒更加迷糊了。

  “老爺請進房里,坐下來,喝杯茶再細說。”

  女子恭順地請張巒來到前院小花廳,招呼他坐到了椅子上。

  而她則乖巧地立在一旁,雙手扣在身前,顯得很謙卑,“正因為她們出身尊貴,從未有過迎來送往的心理準備,所以得有專人教導,有專人管教,更要有專人進行懲罰。否則…一切不都亂套了嗎?”

  張巒瞪大了眼睛,顯得很迷糊:“啊?還需要這樣?”

  女子很好奇,這位大明的國丈,乃是被自己崇拜的李孜省夸到天上去的人物,說話就是這么隨意的么?

  聽上去,看上去,怎都是一副從沒見過世面的傻逼樣呢?

  這世間女子,有誰自甘墮落的,還不是被形勢所迫?若不加以約束和教導,她們知道怎么侍奉男人?若相處時一個個都咬牙切齒,破口大罵,還有何樂趣可言?

  你真是一點兒都不知道人情世故啊!

  女子雖然腹誹不已,但依然笑容滿面,殷勤地道:“正是如此,就好像老爺若是要去教坊司,那里的女子都是有人提前悉心教導過的…若是她們剛進教坊司就迎客的話,那無論是規矩,還是行事的態度,都不盡如人意,如何能讓光顧的老爺盡興?那下次,老爺怎還會造訪呢?”

  “這倒沒啥。”

  張巒笑呵呵道,“露水夫妻,要那么多講究作甚?”

  女子都快被張巒的話逗笑了,但還是強撐著道:“那…要是這院子里的女人一個個尋死覓活,甚至紛紛投井、懸梁自盡呢?”

  “呃…”

  張巒一時啞口無言。

  “再或是有人抵死不從,甚至奮起一搏,冒犯到老爺,那老爺又該如何自處?”女子繼續問道。

  張巒繼續無語。

  他心說,難怪李孜省能輕松拿捏我,原來他是真明白其中的門道啊!

  這是不但要送給我女人,還要教會我一種生活方式,讓我知道他的重要性,且把我身邊一切事情都安排明明白白。

  當然李孜省不可能親自來指導他,所以特別安排了這么個貼心的女管事。

  “怎么稱呼?”

  張巒問道。

  “小女子父姓祁,他人都稱呼妾身一聲祁娘子。”女子回道。

  “祁娘子,這稱呼好。”

  張巒順口贊了一句,問道,“你來幾天了?”

  “四天。”

  祁娘道,“在這四天內,人相繼送到,現在府上除了送來的三十六人外,還有伺候的奴婢二十幾人,以及臨時請來幫忙的婆子十幾人…都是負責日常打掃和做飯的,也有出門采辦之人。

  “銀子用度方面老爺不用擔心,李東主預備了足夠的銀兩。未來五年,這里的開銷都有專人負責。院子上下,不會有男子進出,老爺是唯一的那個,也請老爺不要在此宴客,因為…需要避諱。”

  張巒驚訝地問道:“這么多人?這院子住得下嗎?”

  祁娘抿嘴一笑,道:“這個院子乃京城難得的五進院,別看前面門臉小,但后邊寬得很,亭臺樓閣假山湖泊一應俱全,購置下來至今李東主都未曾來過…本來李東主說,可能會有位貴人來,必須以最高規格準備。但現在看來…老爺應該就是那位貴人了。”

  張巒聞言不由吸了口涼氣。

  心說,這不會是李孜省曾經為先皇出宮而精心準備的臨時行在吧?不然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之地,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大的宅子存在?

  結果皇帝壯年就死了,這院子一下子就沒了用處,于是李孜省就直接拿來收買我?

  張巒出言問道:“李尚書不是說送來的罪眷攏共不到三十人嗎?為什么會是三十六人?”

  “是這樣。”

  祁娘再度解釋,“本來說送來的都應該是年過及笄到四旬上下,姿容姣好的,但此番有幾人并不在這個范圍內,卻臨時送了過來,或許幾日后就會轉運走。剩下的人,除了老爺屬意留下的幾人外,剩下的也會在旬月間悉數送走。”

  張巒點頭感慨:“果然不一般…不知彭家有幾人?”

  “十四人。”

  祁娘介紹道,“彭家出嫁的女兒大多不算在內,但入門的夫人…皆都落罪。不過有的女婿一家也牽涉到案中,其家眷多被發配到此。”

  “看來這官員犯罪,就是以姻親關系論處,一個連帶一窩啊。”張巒釋然點頭,又問了一句:“那彭夫人在嗎?”

  祁娘微微頷首:“在。其年歲稍大,但正是因為有她在,李東主才考慮多送幾人來…有些事,妾身不好說,得老爺您自行決斷。”

  彭華已經五十多歲了,而他的夫人也已年過五旬,而張巒如今才四十三歲,本來就不該把這女人送過來。

  但李孜省多會辦事?

  收不收那是你的問題,但不送就是我的不對了。

  祁娘道:“為了方便管束,除了幾天后要送走的十一人外,剩下二十五人,妾身將這些女子劃撥到七個院子分別安置,有一個院子住三人的,也有住四人的,并沒有讓她們以原先家族的聯系而居住,而是穿插安排,就是為防止她們彼此間太過熟悉,商議后做出一些不軌之舉。”

  “這中間有何講究?”

  張巒孜孜不倦問道。

  祁娘點頭:“以前有送進教坊司的罪眷,見到家人后羞憤難當而直接懸梁自盡的。眼下也得防備各種意外,不過也非全數打亂,畢竟她們各自都知道對方下落。

  “妾身建議,老爺眼下沒必要一次見太多人。等老爺逐一見過后,等她們卸下所有防備,甚至是認命后,那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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