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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搶飯碗

第四百三十六章搶飯碗  懷恩正式在司禮監履職了。

  但并沒有直接回到他原來掌印太監的位子上,而是以秉筆太監的身份留在司禮監,協助朱佑樘批復奏章,東廠事務依舊歸覃昌負責。

  司禮監中論資排輩,似乎懷恩排在了韋泰和覃昌之后,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韋泰卸職就是早晚的事。

  想一年前,司禮監中頭三人也正好是他們三個,只是位置恰好反過來,當時居首的可是懷恩。

  倒是經歷過宦海沉浮的覃昌,一點兒都不著急,因為他終歸只是個次席,無論是給韋泰當次席,還是給懷恩當,對他來說結果都一樣。

  懷恩履職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內宮拜見各宮“主人”。

  本來懷恩應該先去拜見周太后,但他遵循禮儀,先去拜見了王皇后,而后才去見了周太后。

  當周太后得知此事后,心里還是有些惱火的,當著陳貴的面抱怨:“哼,這廝還是跟以前那么死犟,處處講規矩,不知變通,早晚會出事。”

  等懷恩來清寧宮時,周太后耍起了小性子。

  故意讓懷恩在外面候著,一直等了一個多時辰才賜見。

  懷恩絲毫也不覺羞惱,把自己的“見面禮”奉上,乃從南邊帶過來的黃山云霧茶和徽墨歙硯。

  “哎喲,給哀家送這般貴重的禮物,你也算是有心了。”周太后一抬手道,“就是日常用不太上…先放著吧…”

  懷恩拱手:“乃奴婢思慮不周。”

  周太后道:“都是宮里的老人,哀家記得當初入宮時你就在先皇身邊服侍了,自稱什么奴婢?咱沒什么需要見外的地方…賜座吧…”

  連太子都給賜座的“大人物”,周太后似乎也不能搞特殊化,就讓懷恩坐下來細聊。

  隨后周太后問了有關懷恩南下的一些事,懷恩回答得很謹慎,言語中絲毫不透露任何對朱見深和萬貴妃的不滿。

  “懷恩,你出去一趟,也算是歷練了。”

  周太后道,“我先不問你出去后遇到過什么麻煩,又是如何應付過去的,就先說,你回來后準備如何輔佐太子呢?”

  “盡心竭力,將奴婢一切所知,都盡力告知太子,讓太子行決斷之事。”懷恩道。

  周太后點頭嘉許:“聽起來不錯。但不管怎么說你先前也是因為犯錯才被發配出去的,回來后沒讓你直接掌管司禮監,你不會心生怨恨吧?”

  “不會。”

  懷恩道,“為朝廷效命,職位不分高低貴賤。”

  “嘖嘖,陳貴啊,你得學學人家懷恩,寵辱不驚,身處逆境竟這般氣定神閑。”

  周太后夸獎了一句,隨即又道,“不過這里哀家就得說說你了!懷恩,你說你剛回來就牽扯進選皇陵的事情,這又是圖什么?”

  懷恩一聽就知道周太后對朝事把握得很透徹,隱隱有垂簾聽政的傾向,現在竟開始對他這個司禮監太監施壓了。

  懷恩道:“為圣主選陵寢,本就是當下重中之重,奴婢不認為參與其中有何不妥。既然各說各有理,自當派人去查…不知太后娘娘您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

  周太后道,“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葬個風水寶地?可惜哀家對什么風水之說一竅不通,希望你派去調查的人,對風水了解得多一些,別到時候鬧出笑話來。”

  懷恩恭敬行禮:“此番各地都有人來京奔喪,同時恭賀新皇登基,這其中就有龍虎山張天師一脈…當今正一道掌教張玄慶天師就在受邀前去天壽山檢查風水之列。”

  “是嗎?”

  周太后驚訝地道,“那可是道家行尊,天下道士都敬重的領袖,是吧?也不對,只有正一道的人才尊崇。他們對風水之說,很了解嗎?”

  “應該…是的。”懷恩道。

  “嗯。”

  周太后點頭道,“希望他能不辱使命,也希望其他派去的人不會無的放矢。那就先等等看吧。”

  京師。

  倪岳和李華回到京師前,對朝堂上發生的一切懵然無知,畢竟他們中沒有像李孜省這樣手眼通天之人傳遞消息。

  剛返回家中,有關倪岳和張巒因皇陵選址產生爭執,太子已派人著手處理的消息便傳到二人耳中。

  李華大驚失色,趕緊回欽天監探聽風聲,卻被守在這兒的錦衣衛給擋在了門外,并被告知他暫時需要回家休沐一段時間。

  李華感覺問題很嚴重,只能去求見倪岳,他本以為倪岳在禮部衙門,等去了地方才被告知,倪岳跟他一樣現在都已賦閑在家。

  他又馬不停蹄前往倪岳府宅。

  倪府。

  李華看著眼前低矮的門楣,就知道倪岳過得也不咋地,畢竟京城文官很多,又沒有那么多貪贓枉法的明目,公然受賄不太可能,以至于像倪岳這樣對外宣稱的清貧守禮的文臣,能住個獨門獨院就算很不錯了,往往一家人只能擠在一個小院里。

  有很多京官都是租住在這種地方,像倪岳這樣能擁有自己宅邸的都很少。

  李華自己家底豐厚,當他看到倪岳府上情況后,馬上就想到回頭要給倪岳送禮表達心意,畢竟雙方已經綁到一塊兒去了。

  “倪侍郎,這遠在城外還不知,等回來才知道咱的事已在京師鬧得沸沸揚揚,都在說這是新舊兩黨之爭,還說您代表的是朝中清流…還有人傳聞,說太子殿下已派人去天壽山考察兩處選址,看咱是否有攜私的因素在內,您看這可如何是好?”

  李華故意來問倪岳意見,也是為表明,這件事乃由你主導,你得負起責任來。

  就連京師那些傳揚小道消息的人都知道,我李華在你倪岳和張巒之間,就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這事情本來就是你們的利益之爭,畢竟你倆都是禮部右侍郎,而我只是個欽天監監正。

  倪岳詫異地問道:“你勘探的地形,選好的地址,現在卻突然不自信了?”

  李華無奈道:“倪侍郎您或有不知,其實張侍郎所報的那處地方,我也曾去查看過…要說那地方真不錯,依山傍水,風水什么的尚來不及細查就被張侍郎告知,說他選中了那里,而您又讓擇址另選,這才…”

  “你的意思是說…他并不是隨便指了個地方搪塞圣意,乃有備而來?”

  倪岳怎么也沒想到這一點。

  從一開始他就沒正眼瞧過李孜省和張巒。

  他認為這兩個奸佞之臣的學問加起來可能都不如一個舉人。

  而自己進士出身,家族更是幾代名儒,連一個道士、一個監生出身的奸臣都不如,那還混個屁啊?

  當李華說明,其實二人所選的皇陵位置很像是風水寶地時,才第一次正視這件事。

  倪岳神色凝重,問道:“你后來可有去勘察過?”

  “未曾。”

  李華搖頭道,“我與您一直待在一起…另外您只讓挑選旁處,不得與之選址相同,所以…”

  倪岳有些惱火,喝斥道:“那他是如何提前得悉那地方的?你可有將那地址提前告知他人?”

  李華搖搖頭道:“要說之前欽天監確實曾派出人手前去天壽山選址,但報上去的都是下邊的人倉促間選的地方,并沒什么實際根據。

  “而張侍郎所報的那處,乃之前咱們去他處勘探時偶然見到的,我下意識覺得其乃藏風聚氣之所,當時便記了下來,準備最后才去那里看看…在與張侍郎交流前,在下從未曾與人提過,連你都沒告知。”

  “這…”

  倪岳對此事的重視程度,又增加一些。

  李華謹慎地道:“聽說,這次宮里派人去勘察咱各自上報的場地,要是最后結果是他們所選的地方更好,那就…”

  倪岳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也對。”

  李華一臉欣喜地看著倪岳道,“術業有高低,行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就算他們的選址更好,大不了定他們的便是,與我等何干?倪侍郎,你是這意思吧?”

  倪岳冷笑不已,道:“此等事情,沒有你進我退的說法,該是如何便是如何,退不得半步。難道派去勘察兩處選址之人,在堪輿玄空的道行上,比你更為精深嗎?為什么他們不是欽天監監正,而你才是呢?”

  此時的倪岳就很懂得玩政治手段。

  你是欽天監監正,照理說乃大明最懂風水之人,要是你說哪里更好,那別人就沒有反對的理由。

  你現在就得拿出這股一往無前的“學閥”氣勢,把李孜省和張巒的囂張氣焰給牢牢壓制住!

  如此一來,太子最后還得聽你的。

  哪怕最后不選你提供的地址,也不能藉此說明你的選址就比張巒的差,而是親疏有別,或許還更容易引發清流的同情。

  “這…”

  李華對此結果,有些出乎意料。

  一個耿直的大臣,居然讓他去用所謂的“權威性”去打壓政敵?

  關鍵是,我并非這方面的權威啊!李孜省能讖言泰山地震和萬貴妃的生死,我能嗎?要是太子和朝中大臣真的覺得我足夠權威,那在我們報上去不同結果后,商議時就一定會選擇我報的選址,何至于還要派人去查?

  這本身就說明,人家不信任我嘛。

  倪岳道:“有關陛下的病情,還有駕崩前的病例等,我已找人整理出來,并請專人參劾張巒…哼,他以監生的身份無端參與到宮廷診病之事,延誤陛下病情,如此罪行必當得到嚴懲。

  “在此前提下,想來未來一段時間,參劾他的奏疏將絡繹不絕,而你這里一定得咬緊了,不能出任何偏差!”

  “這…好吧。”

  李華雖然答應下來,但心中直犯嘀咕。

  他也在想。

  人家堂堂國丈,就算跟你們文臣搶飯碗,也沒說非要到一山不容二虎的地步吧?

  現在搞成這樣,就怕你們雙方到最后非要鬧出個你死我活,最后以一方退出朝堂而告終。

  倪岳又拿出一份奏疏來,陰測測地道:“這里有一份參劾張巒身為太常寺卿期間,所行不法之事的參劾奏疏,你拿回去看看,用自己的口吻寫下來,找幾個人聯名。”

  “啊!?”

  李華暗道不妙,我來找你商議事情,你卻給我指派活計?

  倪岳道:“張巒出任太常寺卿期間,一直懈怠公務,累有不法事發生,中飽私囊之事也沒少干。且他勾結奸佞,與李孜省、鄧常恩等人過從甚密,甚至還公然接受鄧常恩宴請…這些都是他的斑斑劣跡,且證據確鑿,無從辯駁!”

第四百三十六章搶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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