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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你好我好大家好

第四百一十六章你好我好大家好  朱見深之后幾天,都未再轉醒過,甚至連扶起來用藥都做不到。

  幾次用藥,都得靠張巒的鼻飼之法,甚至連一些粥菜等,也得靠這種方式給皇帝灌到肚子里,至于排泄…則只能現場完成。

  人們對劉文泰的期許,甚至沒超過一個時辰,當天晚上劉文泰就被新任提督東廠太監覃昌給丟進詔獄,等待審訊。

  但這會兒誰都知道,劉文泰是不可能獲罪的,畢竟病急亂投醫,要是誰的藥沒效就得問罪,誰還敢頂上去?

  最后還是周太后出面,下懿旨把劉文泰給放回家,讓他暫時在家里閉門思過,連俸祿都沒停,只是不讓他去太醫院供職而已…剩下的就是等最后結果的到來。

  七月二十六。

  皇帝的病情已經萬分緊急,幾次連氣都喘不上來,人處于昏迷狀態,身邊人苦無對策,只能讓張巒盡量想辦法,但張巒卻無計可施…兒子沒給他治病方案時,他連一般大夫都比不上。

  隨后還是汪機上前施針,總算暫時把皇帝的奇怪舉止,諸如展開雙臂等詭異動作制止,皇帝的呼吸才稍微平穩一些。

  汪機從內殿出來,把張巒叫到一邊,直言不諱道:“先生,陛下的病,恐怕…已支撐不了多久了。”

  連汪機都這么說,張巒知道,皇帝恐怕連一天都撐不下去了。

  張巒問道:“省之,我且問你,你以前治的肝病患者中,發展到陛下這模樣的,臨死前…有回光返照的現象嗎?”

  “在下不明白先生之意。”

  汪機有些迷糊。

  張巒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留意這邊后,才小聲道:“我對癥治肝病的時間尚短,沒多少實際操作經驗,現在我很擔心,陛下回光返照清醒過來,到時可能會提到易儲之事,不知該如何預防?”

  汪機這才明白,張巒的擔憂已不在皇帝病情上。

  汪機心想,張先生果然非同一般,他這么厲害一個人,有什么就說什么,絲毫不避諱自身治病經驗少這件事,還不恥下問。

  更加可貴的是,他到現在都不忘提點,讓我明白,給皇帝治病,重點不在治病本身,而在更為高深的政治層面上。

  “應該…不會吧!”

  汪機道,“但人回光返照這種事,有時候真的很難推斷出來,有的人明明已經昏迷很久,臨死前就是能醒過來,甚至可以清楚說出一些人情事,但時間往往不會長久。”

  張巒點頭:“我知道了,也就是說,不得不防咯。”

  汪機問道:“那應該如何防備?”

  張巒道:“眼下只能讓太子守在殿外,一刻都不能離開。”

  “什么?”

  汪機心說,你現在調動得了太子?

  你讓太子來,他就會來?

  張巒道:“我要立即找人,將此事通知太后,讓她老人家告知太子…事到如今,旁的事都應該先暫且放下,保證大明傳承有序,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汪機吸了口涼氣,又在琢磨,果然我不適合當太醫啊。

  光是這政治覺悟,我跟人家張先生就差遠了。

  他不知道的是,張巒本來就不會治病,但在玩陰謀手段方面,跟兒子學了不少,再加上他腦袋瓜也算精明,這時候玩政治可比考慮皇帝的病情簡單多了。

  周太后在得到陳貴的匯報后,頓時明白,自己兒子已經撐不過當晚了。

  她絲毫也不含糊,不是立即去找大孫子來,而是讓人先封堵后宮。

  只要邵妃不出現在皇帝病榻前,那皇帝臨終前就不會出現偏差,至于太子在不在的…上午太子還要跟朝中大臣商議朝事,先不忙去打擾,畢竟影響也不好,而她這個皇帝的母親,則要先去乾清宮守著。

  “老祖宗,您就這么去?等用過午膳也不遲啊。”陳貴勸道。

  周太后氣惱道:“哀家的兒子都快死了,你讓哀家吃飯?當娘的有那么狠心的嗎?”

  說完,周太后帶著這股氣勢,朝乾清宮殺奔過去。

  結果到了地方,差點兒沒把她氣死。

  太子尚未通知到,不料邵妃不知從哪兒得知消息,在她派人去封堵內宮前,邵妃已帶著兒子興王朱祐杬,在乾清宮外候著見駕。

  “快給你皇祖母請安。”

  邵妃趕緊讓朱祐杬上前給周太后見禮。

  周太后即便心里再不爽,但也只是對邵妃有成見,畢竟早年間邵妃跟萬貴妃好到幾乎穿同一條褲子,只是在萬貴妃死后,邵妃這才對她這把老骨頭多了幾分尊重。

  要說邵妃從不是個挑事的人,但問題是以前邵妃跟萬貴妃走得實在太近了,從不敢忤逆萬貴妃的意思,去給周太后獻殷勤。誰曾想萬貴妃比周太后先死,等于說邵妃在對婆媳關系的投資上幾乎是負值,現在終于遭到反噬。

  周太后面對過來向她行禮的孫子,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手一指,吩咐道:“乖孫,先到一邊去,哀家有話跟你母妃說。”

  “是,皇祖母。”

  朱祐杬還是比較乖巧聽話的,人也顯得很機靈,至少比朱祐樘那般看起來就很木訥的強多了,聞言當即走到大約二三十丈開外的門廊下,然后駐足回首,遠遠地看著奶奶和母親對話。

  周太后收回目光,挪步走到邵妃面前。

  邵妃趕緊行禮。

  周太后問道:“你到這里來作甚?”

  邵妃道:“回母后的話,臣妾到此,是為探望陛下的病情…知曉陛下病情加重,心中牽掛…寢食難安…”

  周太后點頭道:“倒是個有心的女人…哀家且問你,你來也就罷了,帶孩子來此作甚?”

  “他…孩子也惦念父皇。”邵妃道。

  “哦,既然惦念父皇,那為什么不把你剩下的孩子一并帶上呢?”周太后咄咄逼人。

  你還敢說不是為皇位而來?

  只帶你最年長的兒子,故意在這里裝可憐,到時吾兒清醒過來,心一軟,或是腦袋一糊涂,當眾指定讓你兒子來繼承大明江山?

  咋啥好事都想呢?

  邵妃一臉認真地回道:“剩下的孩子年紀都還小。”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周太后道,“你看,太子都沒來,你卻帶孩子來了,讓別人知曉,會怎么想?要是你知節守禮,就應該把孩子帶回去,安心在內帷等著,這邊有消息,自會有人通知你。”

  邵妃一咬牙,倔強道:“臣妾不想走…臣妾只想留在這里,等待陛下康復的好消息。”

  周太后氣惱無比,一跺腳,指著邵妃的鼻子罵道:“要是吾兒一時半會兒康復不了呢?你又沒醫術傍身,為何非要留在這里添亂?難道我這個做婆婆的說的話不好使嗎?”

  這下可把邵妃給難壞了。

  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來此,連兒子都帶來了,結果迎頭碰上周太后,這不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嗎?

  若不聽從周太后的吩咐,接下來自己很可能會被斥不忠不孝,等鬧大了形勢會對自己越發不利。

  此時韋泰聽到婆媳的爭吵聲,從殿內走了出來,近前后勸解:“太后老祖宗,您先息怒…貴妃娘娘,陛下目前昏迷不醒,只怕是沒法見您…請先回內帷,從規矩上來講,未得傳召,您是不能來此的。”

  邵妃一邊抹眼淚,一邊凄哀地向婆婆行禮。

  此時興王朱祐杬已經小跑過來,正要問母親怎么了,邵妃一把抓過兒子的手,轉身便走。

  周太后在背后斥責:“傷心歸傷心,你別在哀家面前流眼淚,讓孩子看到像什么話?”

  就差說,別讓我的孫兒覺得他奶奶在欺負你!

  邵妃盡管已經很傷心了,卻還是只能伸手擦了擦眼淚,然后帶著朱祐杬離開了乾清宮。

  等邵妃母子走后,張巒方才從乾清宮大殿內走了出來。

  “見過大姑。”

  張巒恭敬行禮。

  周太后看到張巒,壞心情似乎一掃而空,臉上帶著欣慰之色,點頭道:“來瞻,你做得很好。”

  旁邊韋泰聽了,心說,您老這話就是說我做得不好唄?

  關鍵是,邵妃母子不是我帶過來的,也非我遣人去通知的,誰知道他們娘兒倆是怎么來的?

  咱也不能見人就咬,見人就賴吧?

  周太后問道:“陛下的病情如何了?”

  張巒側頭看了韋泰一眼,好似在說,有外人在,我不好隨便作答。

  周太后皺眉道:“韋泰啊,你不在里邊照看皇帝的病情,待在這里作甚?”

  “是,是。”

  韋泰趕緊轉身回大殿。

  恰好此時,覃昌從里面走了出來,二人錯身而過。

  周太后招手:“覃昌,來來來,哀家有事問你。”

  待遇差別之大,一目了然。

  韋泰心中那叫一個郁悶。

  壞了,壞了!

  名義上現在我是上級,但看這架勢,人家太后信覃昌,不信我啊。

  等覃昌來到周太后跟前時,張巒才一臉遲疑地道:“當然,這個診斷不是我說的,乃是汪太醫做出的…”

  “行,知道不是你說的。”周太后聽到這話,大概明白,有些話真就是不能不說,但也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

  “陛下…怕是已撐不過今晚。”

  張巒一臉悲傷地道。

  周太后吸了口涼氣,急聲問道:“不是好好的嗎?怎就…”

  張巒道:“是這樣,病患在白天和夜晚的狀態完全不一樣,入夜后病邪會變得非常活躍,病人通常會很難熬,若是能熬到天明,或還能再…撐一天。”

  覃昌點頭道:“張侍郎所言在理,這病痛在夜晚只會更甚,想來陛下身上的病邪也是如此。”

  “那該如何?”

  周太后急忙問道。

  張巒無奈道:“很多事,得早做準備了。”

  “那…皇帝還會醒來嗎?”

  周太后也很關心這一點。

  皇帝就此死去,什么后事都沒有交待,似乎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但要是醒過來,或就會節外生枝,比如說邵妃母子的到來,明顯就帶有一定功利性,可能是想渾水摸魚。

  張巒道:“照理說醒不來,但要是回光返照,很多事…就不好下定論了。”

  “讓皇帝安睡吧。”

  周太后語帶哽咽,道,“他自小經歷坎坷,年少時父親被韃虜擄去,他在宮里擔驚受怕,皇太子之位得而復失,后又失而復得,煎熬之苦非一般人能夠想象。好不容易登基為帝,初時也算勤政愛民,讓大明四海升平,百姓富足,也算有些建樹,我的兒理應…有個好歸宿。

  “傳萬安和劉吉來見。”

第四百一十六章你好我好大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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