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蟒瞳孔之中透露出一絲絲異色。
狻刃并非他們之中的最強者,青蟒有把握戰勝這個嬌生慣養的小狗仔,但對方也弱不到哪去。
并且他是昂日洞天主的外甥,又是狻猊一族當代天驕,上有一位堪比半仙的洞天主護持,下有各自手段護命。想要殺死難如登天,可如今怎么一進人族地界沒多久就死了?
難道是哪位道門天女殺的?
“誰殺的?”
“我不知,那時我正與狻刃神念交流,他利用秘法找到了地之極的秘境并將其挖掘,然后就突然斷了聯系。當我騰空而起查看情況的時候,只看到晴空一只巨手將昂日妖圣打了回去。”
金翅大鵬一族天驕金玉枝盤旋千丈高空,目視南水各方,遠在千里之外的蟲卵她都能納入眼中。
只以目視納乾坤,這便是金翅大鵬一族的神通之一。
視線是一種最直接,也是最容易被察覺的探查手段。
可一旦超出一定距離,目視反而最不易被察覺,因為許多人已經習慣警惕神念。
“再去看狻刃的時候,只剩下一具無頭尸體。還有御劍門那位天驕與狻刃護法斗法,最終人族天驕勝出,此女身上金光恐怕是傳說中的金光咒。”
“金光咒?”
青蟒露出幾分警惕。
“我聽聞此法萬法不侵,凡神通法術轟擊必然陷入此消彼長之境,而難以一點破面,她的實力如何?”
神通顧名思義,通天徹地之能。
金光咒又屬于是天地神通之中最上乘之一,它不得不重視起來。
“六六道基,可不知為何實際展露的氣息要強上許多。那黃皮子老奴是八四道基的妖王,在她手里竟然毫無抵抗之力,連妖丹都使不出力,或許有十三重之力。”
金玉枝給予了極高的評價,她只是遠遠一觀,無需探尋氣息就能判斷出赤羽子的大概實力。
“妖丹未出就死了?”
青蟒心神一凜,略顯凝重道:“恐怕有十四重之力,甚至比尋常十四重更棘手。”
斗法一事最怕的就是走極境者,尋常人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難聽點就是走不到圓滿只能靠數量來湊。
陣法,符箓,丹藥,法器等等。
庸才斗法往往是手段繁多,真正的強者都是一招鮮吃遍天。
“為何御劍門天驕會摻和此事?他們與三清道宗關系很好?”
隨即他十分困惑。
如果說三清道宗愿意拿出不死藥,那么他們可以直接找一尊半仙級別的強者來,比如大乾的道君皇帝。
本身法力高強,又身負氣運龍脈,在成仙地比尋常半仙都要強。
金玉枝搖頭道:“我不知,只是有人族修士告知我,道宗一行人都非等閑之輩。劍道真解,魔門傳人,九轉金丹,以及三清神獸,每一個都身懷絕技。”
“只憑我們幾個,真能擋得住他們嗎?狻刃之死莫不是天女出手,換我們來也抵不過一巴掌。”
金翅大鵬心存顧慮,隱隱間有點想脫身。
因為它們一族的洞天并沒有被擎蒼仙人打下來,也沒有什么完全繞不開的血海深仇,她的父母親族都還在。
如今來此不過為利,提供情報,拿取好處。
但當她一入局,忽然發現事情有些脫離自己應該涉足的范疇。明面上都是同代天驕,大家道基差距并不大,可暗地里各路半仙已經不止一次出手。
“吾等不會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樣太過危險。但我們會是墻倒眾人推之一,若是此時不出力,將來便是建木傾倒。”
青蟒如牛頭大小的瞳孔滿是怨恨,好似沖天火光在其中燃燒。
它乃是巴蛇王族嫡子,數千年前他還在卵殼之中時,三清道宗所率人族仙門飛舟親臨巴蛇洞天,竟硬生生將整個洞天億萬妖類活祭。
數千蛇種支脈,億萬同族,父母親族都化為一灘血水,染滿了整個天穹。
那時他的神念尚且弱小,只知族老拼死才堪堪將他送出去。
隨后擎蒼仙人以巴蛇洞天為石子,彈落相繇、鳴蛇、旋龜洞天。昔日故土億萬同胞,化作人族仙人手中玩物,如彈石破泡一般擊落更多妖族洞天。
此仇,不共戴天。
青蟒微微裂開獸口,數千顆牙齒密密麻麻,其中縫隙夾雜殘肢斷臂人骨碎屑。
“若能讓她出手一次,便是一死又如何?”
瘋了。
金玉葉閃過一絲忌憚,隨后展翅飛離,將游離在整個南水邊疆的各大妖族天驕匯聚。
一聲響亮的鷹唳,一道道形態各異的妖類從四面八方匯聚。
或爬行,或行走,或飛行。
所過之處人命如枯草遇火,一個個村落,一座座城鎮化為篝火。
更多人逃向北方,妖禍一詞盛行,一時間人心惶惶。
走投無路者干脆投入南春軍,亂軍好似燎原之火攻城略地,半日一鎮,一日一城。
臨川禁軍越過狹隘的山谷,軍旗獵獵,玄甲冰冷,步伐整齊。
南水東南方。
顧溫一行人正在尋找下一處秘境,由于是御劍門為赤羽子準備的秘境,與其說是去尋寶更像是去果園子采藥。
“這便是地核晶?”
顧溫拿著淡黃色的晶體,小半個拳頭大小,入手極其沉重,估摸著有一百斤左右。
神念往里一探,可見一團金光燦燦的光暈。
這是從狻刃腹部挖出來的,他顯然也知道好東西要馬上吃下去,只是來不及消化。
“要怎么服用?”
“直接吃,就如那顆祖靈神樹的果實一樣,往往最頂尖的天材地寶都不需要煉制。”
赤羽子一邊回答,一邊拿過地核晶放入嘴里咬下外殼吐到手上,很快露出了里邊橙黃色的核心。
一縷縷特殊的氣機彌漫,厚土之氣形成的重壓讓人身體微微一沉,以他們為中心地面開始出現細微凹陷。
無形之中好似身處海淵,無邊無際的重壓傾倒而來。
赤羽子一口吞下核心,厚土之氣漸漸消失。
“給,你吃這個外殼。”
顧溫接過四瓣地核晶外殼,用衣服擦了擦后也吞了下去。
服用地核晶外殼,金丹凝練,六轉金丹減去三十載天髓,所需七十載天髓天髓四十載 服用直接減少天髓所需,
顧溫內視氣海,此前斬殺狻刃耗費大約三分之一,而又通過其血肉補充突破五轉金丹,現在五轉金丹級別的法力存量還未充盈。
一般來說突破所需要是比整體存量溢出一部分的,大概是三分之一,所以需要服用丹藥或靈藥。
半日之后,顧溫等人找到秘境入口。
此處秘境比上一處溶洞要大上不少,其中有一座供人休息的道觀,外圍還有陣法防護,位于中央同樣有一處天壇盛放地核晶。
一點點晶瑩剔透的水珠滴落,這些是被秘境聚集過來的地脈精華,通過御劍門建設的天壇凝聚地核晶。
赤羽子從天壇上下來,道:“地核晶還差三四天才能凝聚出來,我們先借助此地陣法修整一下吧。”
顧溫點頭,隨后先尋了一個房間用法術簡單打掃了一遍,將郁華安置好。
此時郁華眼皮子又開始打架,才剛剛睡醒沒多久又困了。
顧溫道:“你的狀態很差,或許我們該跑了。”
他們并非無路可退,敖湯是可以帶著他們走的。只是如今留在南水有利可圖,天底下沒有比這里更適合修行九轉金丹的地方了。
還有赤羽子的請求,顧溫需要幫她拿到剩下的地核晶。
但如果這個代價是郁華狀態不斷變差,他會選擇跑,尋找不死藥才是關鍵。
“我很好。”郁華搖頭,隨后見顧溫眼中帶著愁色,嗓音一緩解釋道:“我嗜睡是為了抵消擎蒼祖師力量的負擔,睡眠能夠避免損傷與折壽。”
她將顧溫拉到一旁坐下,手指凝聚法力在其掌心一筆一劃不知在寫什么。
“當初在天泉山有一尊仙人對你出手。”
顧溫眸光一變,呼吸明顯多了幾分變化,隨后又憑借極高的心性平復下來。
“誰?”“我不知,但你也無需太擔心,因為這是你目前所無法解決的,而我會幫你擋下來。”
“可如此只是陷入無止境的消耗,你既要護持我,又要應對天外,如今不能再與妖族對上。”
顧溫已經動了逃跑的念頭。
此前不動是因為情況不明,如今動是因為損失可能更大。
郁華握住顧溫的手,微微用力似安慰一般,道:“逃是逃不掉的,妖族情況與各大仙門不一樣。它們不是為了不死藥,只為了殺死你我,此乃血仇。”
顧溫已經不是初入修行懵懂無知的狀態,搖頭道:“但它們終究是妖,我們離開南水,這些妖族難不成還能繼續深入不成?”
人妖不兩立,南水處于邊疆他們敢進來,但火云洞和臨川都遠離邊疆。
各方勢力也不是一條心,妖族天驕也要擔心被關門打狗。
“我不需要完全聽伱的。”
顧溫真恨不得給當初的自己一巴掌,沉默片刻,問道:“你打算怎么辦?”
“幫赤羽子練成不滅道體,往后她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但不值得你為之犯險。”
“值得。”
郁華嗓音困乏,微微靠著顧溫,道:“況且身為師祖后人,我們面對妖族不能跑。昔年妖禍,人族八萬里山海動蕩八百年,擎蒼師祖年幼因妖喪父,年少因妖喪母,成年因妖喪城。”
一縷縷殺意透過掌心傳來,并非針對顧溫,反而讓同為玉清道基的他看到了一幕幕零碎而包含殺意的景象。
雷聲掣電,人間煉獄。
“后拜入玉清派支脈,修得玄門妙法,羽翼還未豐滿又有妖王壓境,玉清支脈抵死弟子出逃,最后剩師祖一人存活。而后師祖在節節敗退的人族邊疆與妖類廝殺,活躍于各處殺妖,但依舊無法改變頹勢。”
“直至師祖成道扭轉乾坤,才有了今日人族繁榮。”
郁華看著顧溫平平無奇的臉龐,通過玉清道基所傳遞的殺意竟無法影響他半分。
顧溫依舊冷靜,道:“但如今人族各方仙門都不再念當年血仇,我不能讓你為之犯險,不可意氣之爭。”
所有人都可以熱血上頭,但必須要有一個人保持清醒。
兩人對視許久,誰也擰不過誰。
郁華嘆氣道:“不如讓師祖來做決定如何?”
她現在是管不住顧溫了。
“師祖能做決定?”
顧溫敏銳察覺其中關鍵,他早就有過猜測,擎蒼仙人并沒有‘死透’,只是沒想到還能溝通。
“具備玉清道基即可與師祖短暫溝通,具體緣由你無需弄清楚,但你必須聽師祖的。”
“我自然會聽仙人的。”
話音剛落,天旋地轉,恍然窺見一尊通天徹地巨人,山川峻嶺不過其腳腕,云海穹頂不越其肩膀,眼如日月,吐氣成風,吸氣聚海。
類比仙人,我猶如螞蟻。
顧溫念頭一起,面前身影猛然拔高千萬倍,無止境的增長,望不到頭。
我竟傲慢類比為螞蟻。
忽然一切念頭止住了,顧溫已經看不出仙人,只剩下一片空白,一縷細微的念頭傳來。
并非對于妖類的仇恨,對于他的訓斥,只是如清風般的安撫,撫平一切躁動與不安。
“逃跑并不可恥,你是對的。”
恍然間,顧溫回過神來,入眼是郁華探尋與好奇的目光。
“如何?是不是被師祖訓斥了?”
顧溫愣然片刻,無奈點頭道:“一切依你,我們可以繼續留在南水幫赤羽子完成不滅道體,但不能一直往火坑里跳,該回避還是得回避。”
“如此自然是聽你的。”
轟隆!
洞天微微震動,有人在攻擊陣法。
顧溫從房間里走出來,赤羽子正要去找他,道:“有人在攻擊洞天入口。”
“多少人?”
“兩只小妖,分別是道基四重和道基五重,實力不算太差,但遠達不到君衍所說那些妖族天驕水平。”
“如此就敢來圍攻我們?”
秘境洞天之外。
一男一女手持一件類似羅盤的寶物,站在洞口前不斷丟出各種法術折樹裂石。
他們并沒有確定入口方位,只是堂而皇之的進行一種犁地式勘察。
顧溫持劍從洞天之中走出來,一出門便與他們撞上。
一男一女頓時如臨大敵,后退半步,又差距顧溫道基實力頓在原地。
“等等,他只有道基五重。”
女妖實力同樣是道基五重,并且圓滿三重,這個圓滿比例也算是一個小天驕。
對比何歡都不算太差。
顧溫拔出斬霞劍,眸光冰冷,一步踏出劍光璀璨,一瞬而過頭顱落地。
女妖貌美,頭大如瓜,血依舊是紅色的。
道基五重,連站在顧溫面前的機會都沒有。
一旁男妖呆住了,撲通一聲癱坐在地上,嘴巴一張一合打顫間身上毛發狂長,化形再也維持不住變為一張馬面。
“饒命.”
顧溫回以冰冷的目光,抬手兩道劍光,一道削去雙腿,一道斬去雙手,凄厲的哀嚎響徹整個山林。
也不知會不會引來其他敵人?
他踩在馬面上,冷冷說道:“你現在可以說話了,你們有多少妖?”
刷刷刷!
山林間傳來掠襲聲,馬面眼中閃過一抹妖異的光彩,好似醞釀著某種法術。
而顧溫的劍更快,一瞬斬滅神魂,腦袋從中間一分為二。
他之所以先打殘對方就是因為馬面手腳不干凈,嘴上說饒命,實際法力運轉就沒停過。
顧溫掏出妖丹后轉身準備追入山林,剛剛邁開腿就看到雙手鮮血的赤羽子走回來。
她手里提著一只碩大的田鼠,足足一個十歲小孩大小,被拎在手里瑟瑟發抖。
“大仙饒命,我什么都說,我什么都說!”
鼠妖法力沒有任何動彈,一看就是軟骨頭。
“你是何妖?”
顧溫將斬霞劍插在鼠頭右側,田鼠肥碩的身軀一抖,連忙俯首回答道:“小的乃是塞外一個部落山神,被抓去侍奉天狐族圣子,又隨之入大乾地界。”
天狐族圣子?既然他的奴仆都在附近,那么他也在附近?
顧溫沉吟,殺心自起。
既然不打算離開,那么就應該肆意劫掠妖丹,爭取早日九轉金丹。
他從來都沒有畏懼過妖類,只是擔心對郁華消耗太大。所謂妖族天驕與人族比并沒有太大差別,同境者沒有資格站在自己面前,高一階無圓滿必死,高兩階無神通必死,高三階非天驕同樣要輸。
田鼠見他沒有說話,顫抖得更加厲害,無須逼問又繼續說道:
“上仙若是想尋圣子,小的可以指明位置,只求上仙饒命。小的只是一介奴仆,塞外的一個小山神,從未害人性命。”
“他修為幾何?”
“道基.六重五重圓滿。”
原來只是比自己高兩重道基的螻蟻!
顧溫殺心已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