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十九，艷陽高照。
時隔數月，陸燃再一次穿上了藍白校服，走出了家門。
“呃啊”
他站在單元樓門口，望著藍天白云，惡狠狠的伸了個懶腰。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今天的早課，是高考前的最后一堂課了。
“故事的小黃花，從出生那年就飄著”
陸燃嘴里哼著小曲兒，一邊走著，順便踢了一腳路邊的小花兒。
片片花瓣迎風而起，隨著陸燃遠去的背影，緩緩飄落在地。
陸燃繞過居民樓，見到不遠處的大樹下，正佇立著一道高挑的身影。
藍白校服，清爽的馬尾辮，清純可人的面龐。
只是相比于一年前，少女成長了許多，無論是內心層面，還是身體層面。
“你的校服是不是有點小了？”陸燃快步上前。
“沒關系，就穿這一天。”姜如憶笑看著陸燃。
“走吧，我們得走小路。”陸燃牽住了她柔軟的手掌，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
姜如憶稍稍垂首，心中泛起點點歡喜，任由某人牽著，向小區外走去。
今天，學校讓學生們統一穿校服，陸姜二人若是再戴帽子口罩，無異于此地無銀三百兩。
兩人索性就都沒有全副武裝。
好在雨巷城的人本就不多，二人也盡挑些荒涼地段，一路上還算安寧。
直至幾條街后，在一個無人的小巷中，陸燃忽然道：
“如憶，我有個事兒要跟你說。”
“嗯？”姜如憶扭頭看向陸燃，心中有一絲不妙的預感。
每天晚上臨睡前，二人都會互通短信。
他不在電話里講，而是要當面說，應該是很重大的事情吧。
陸燃：“仙羊大人喚我過去。”
姜如憶心中一動，探尋道：“朝圣么？”
“對。”陸燃點了點頭，“仙羊大人現在就喚我過去，我懇求了一番，畢竟還要參加高考。
等下月十五過后，我就得去了。”
姜如憶抿了抿嘴唇，低下了頭。
她當然不能阻止陸燃前去朝圣。
世間的任何一名信徒，都沒有資格違背神明大人的旨意。
而陸燃這一去，就不知道多久了。
姜如憶就曾在玉門關·神塑腳下，待了半年之久。
“抱歉啊。”陸燃停下了腳步，歉意道，“六一那天，不能陪你們去前線了。”
每年的農歷五月十五，是高考之日。
而在隨后的六月初一，則是考生們最后一次獲得分數的機會。
眾所周知：農歷六月初一，是一年一度的敬神之日。
神明們會巡視人間，廣收信徒。
每逢此月此日，邪魔們最為安分。
歷屆高三畢業生，皆會在六月初一這天，由學校組織進入魔窟，去往前線觀摩。
這也是學校給信徒學員們上的最后一課了。
霧境、溪境的學生們，就只能登上城墻觀看。
而河境的信徒學員，則是可以申請加入軍隊，在士兵的帶領下執行任務。
或是清理城墻下堆積如山的尸體；或是隨軍隊、向前推進陣線。
總之，校方會聯合軍方，在保障學生們生命安全的前提下，盡可能讓學員們了解這世界的殘酷。
“神明有令，當然該執行。”姜如憶搖了搖頭，“沒關系的，我和他們去就好了。”
陸燃輕輕點頭，心中也有些無奈。
他當然不是不敢去，而是不能去！
陸燃不能在短時間內，汲取大量的邪魔靈魂，那樣的話，他很可能會暴露的。
一旦邪魔本尊殺上門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神明們也必然會去調查，某位邪魔本尊為何緊盯著陸燃不放。
一旦搞清楚緣由，那都不用邪魔本尊動手，神明們會親自下場的 看看神明·忘泉的現狀！
她就被眾神放逐到了魔窟·竹海之中，茍延殘喘。
忘泉一派還只是通過汲取靈魂，壯大己身而已。
陸燃則是擁有一座雕塑園，能從根本上動搖眾神根基 這性質是完完全全不一樣的！
陸燃絕不認為，眾神會放自己一條生路。
“仙羊大人有說過，喚你去做什么么？”姜如憶忍了又忍，還是開口詢問道。
之前，她受到神明召喚時，陸燃也曾問過相似的問題。
彼時的姜如憶笑著搖頭，說自己怎么會知道。
如今，輪到陸燃受到召喚，姜如憶才發現，自己真的忍不住詢問。
“剛剛過去的十五之夜，我表現得很好。”陸燃回應道，“回家之后，我向仙羊大人匯報了一下戰果，它很滿意。
此行，仙羊大人應該是想給我些獎賞，助我境界提升更快些。”
“嗯。”姜如憶垂下了眼簾。
“別這樣，如憶，我還有一個月才走呢。”
“26天。”
“什么？”
“距離你離開，還有26天。”姜如憶小聲道。
陸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其實，此次朝圣是他一手促成的。
作為一名人族學員，他自然知曉，每年六月初一，學校會組織高三畢業生干什么。
陸燃自然要規避風險，也需要一個不參與活動的正當理由。
當他向神明說明情況后，仙羊大人從諫如流，讓陸燃來本體神塑這邊進修。
“現在就開始算日子了啊？”陸燃稍稍低頭，輕輕撞了撞她的額頭。
姜如憶：“我...唔。”
少女的話語，被堵回了嘴里。
四下無人的小巷子里，陸燃擁著姜如憶，噙住了她嬌嫩的唇瓣。
姜如憶合上了眼眸，暈紅著面龐，一手緊緊攥著陸燃的衣角。
許久，小巷中再次響起了陸燃的話語聲：“晚點告訴你好了。
別難過，我盡量早點回來。”
就在上個月十五，姜如憶嚴肅表示，如果陸燃有什么重大決策的話，一定要提前告訴她。
若非如此，陸燃可能真會拖上一拖。
人吶，的確不能太乖。
“誰難過了。”姜如憶竟也有嘴硬的時候，臉蛋抵著陸燃的肩膀，“多在神明大人那里聆聽教誨吧。
安心修行，實力是最重要的。”
驀地，她抬起頭，臉上露出了笑容：“等你回來的時候，希望是江境。”
好家伙 陸燃笑了：“你對我倒是有信心。”
“對了，你要考武烈河大學是么？”
“是啊。”
“那我在學校等你。”
“不是，我還有一個月才走呢，怎么現在就開始道別了啊”
陸姜二人遲到了。
好處是，校園內沒有學生們圍追堵截、討要簽名合影什么的。
壞處是...呃，沒有壞處。
一向嚴厲的李妍珠，站在講臺上，看著門外的一雙男女，微笑著讓兩人進來了。
沒有訓斥、罰站之類的，班主任只是拿著教鞭，又敲了敲黑板。
其上寫有一句話：
“世間的苦難，宛若這駭人的雷雨之夜。
總有人，不會苦苦等待狂風暴雨過去，而是會在雨中翩翩起舞。”
當陸燃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
這句話，正是《天驕》的評委，為陸燃寫下的一句評語。
“這是你們高中生涯里，最后的一堂早課了。”李妍珠沉聲說著，“借用天驕給陸燃的評價，送給你們。”
李妍珠目光掃過班內僅有的二十余名學員，繼續道：“這個世界并不美好。
似乎也不會變得更好。
這場雨只會越下越大，雷電只會越來越多。
可是，你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畢業后，你們各奔東西，愿你們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早日學會在雨中起舞。”
“啪！啪！啪”
沉寂又傷感的氛圍，被一道鼓掌聲打破。
班內的二十余人，也紛紛拍起了手。
李妍珠笑了笑：“本月的歷練作業，就是備戰高考。
沒有提交魔晶要求。
你們可以去任何魔窟磨合隊伍、演練戰術，也可以在家中休養生息。
當你們下個月十五，站在考場上的時候，就會拿到本月歷練作業的分數。”
說著，李妍珠又補了一句：“二十分，滿分。”
一時間，學生們面面相覷。
往年的最后一次作業，可不是這樣的。
是因為雨巷城經歷了太多風雨，學生們承受了太多，學校才如此作為么？
李妍珠：“下個月十五，早八點，學校操場集合，參加最后的考試。
絕對不許遲到，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是！”
李妍珠滿意的點了點頭：“另外，農歷六月初一，學校會組織大家去往惡犬村，去前線進行參觀。
不許逃避、不許請假，所有學員必須前往，否則將扣除大量信徒積分。
對于在場的絕大多數人來說，這也是你們一生僅有的一次機會，好好珍惜。”
幾名學生響應著，大多數學生沉默著。
李妍珠看了一眼手表，繼續道：“大家整理好儀容儀表，一會兒就開始拍畢業照了，很快就會輪到我們四班。
大家還有什么疑問么？”
班級內一片肅靜。
今日的班主任，難得面色柔和：“拍完畢業照之后，大家就可以自行離去了。
最后，祝你們前程似錦。”
前程似錦。
又是這幾個字眼。
只是這一次，陸燃怎么聽，都覺得有些傷感。
十幾分鐘后，高三四班的二十幾人，站在了教學樓前。
校領導與教師坐在前排，學生們一排排站在臺階上。
陸燃被要求站在了人群的最中央，身旁的姜如憶，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今天的雨巷城，陽光明媚，藍天白云。
的確很適合拍照。
伴著快門聲響，陸燃撥了撥如憶的手指，悄悄牽住了她的手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