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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神女峰機緣

  好家伙!

  李衍著實有些詫異。

  巫山的大名,他自然早已知曉。

  橫貫三峽,眾多散修匯聚,相當于截斷玄門正教氣運,使得蜀鄂兩州難以連成一氣。

  其中原因復雜的很。

  一些法脈不愿看正教勢大,也暗中支撐。

  只是沒想到,才剛上山便碰到一個。

  然而,李衍卻沒急著動手。

  畢竟他們此行上山,主要任務就是搶走兩名女童命牌,必須出其不意。

  若打草驚蛇,對方必會拿命牌要挾。

  他倒能強行出手,但兩個孩子就要倒霉。

  所以上山前白浣就已說過,沿途不論遇到什么阻攔,他都不能出手,由其應付。

  果然,白浣左手背身,對他做了個手勢,隨后對著遠處悲聲道:“蓮大師。晚輩也不愿如此,但若不低頭,死的人更多!”

  她故意大聲說話,聲音悲泣,響徹山林。

  “唉”

  對面身影沉默了一會兒,嘆道:“苦海無涯,好自為之。”

  說罷,一陣風吹過,林中霧氣消散不少,無論童子笑聲,還是尼姑身影,都消失不見,恍如一夢。

  白浣這才帶著眾人繼續前進,同時低聲道:“此人道號心蓮,原本在無垢庵修行,供奉白衣大士,雖說是地仙,但善心不改。”

  “江中有掉落孩童,殘魂水中悲泣,心蓮便常年在水邊祈福,讓孩童殘魂進入山中,化為山嬰修補供奉,隨后誦經助其往生。”

  “巫山之上,司命會供奉神女,地位特殊,此事有贊同者,希望神女降世,穩固巫山。也有冷眼旁觀者。而這位蓮大師,則極力反對…”

  “原來如此。”

  李衍恍然大悟,有些詫異道:“地仙修行年久,沒想到還有這種心善之人。”

  老婦人白浣面色平靜,“人食五谷雜糧,性情各有不同,修士亦是如此,有的行事如同妖魔,有的始終堅持本心。”

  “但人心抵不過歲月,能堅持本心不改者,自古以來都非常人。蓮大師修行不過百余年…”

  “將來如何,誰也不好說。”

  李衍沉默,心中卻贊同此話。

  就像那劉綱夫婦,原本是《神仙傳》中記載的人物,斬妖除魔,行俠仗義,百姓稱頌,甚至還是活陰差。

  但經歲月蹉跎,幾次墜入幽冥又還陽,早已喪失人性,和妖物差不多。

  他將來,會不會也是這樣…

  穿過山腳密林,風雨越發猛烈。

  狂風呼嘯,雨霧翻卷,晦明難辨。

  老婦人白浣手下弟子們,甚至必須按著斗笠,才不會被狂風雨霧掀飛。

  所有人,都是低著頭走路。

  而李衍掐動法訣,面色也變得凝重。

  巫山,同樣是洞天福地之一,先天罡煞匯聚,且連著長江,接引龍脈水汽升騰。

  但此地,卻又有些不同。

  其沒被玄門治理,且巫山神女千年都不曾顯靈,罡煞之氣沒有統御,更顯狂暴。

  給人的感覺,竟好似那古老蠻荒時代。

  “吼!”

  忽然,一聲虎嘯傳來。

  只見風雨之中,山崗上站著一頭猛虎,吊睛白額,毛發如錦,雙目紅光閃爍,身上煞氣化作黑煙升騰。

  勾牒,再次發熱。

  還陽者,人修妖身!

  李衍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這家伙,多半和當初的劉綱一樣倒霉,無人接應,還陽后投入妖胎。

  正當眾人警惕時,這頭猛虎卻忽然單膝跪地,對著他們這邊低頭,表示恭敬。

  低頭的對象,正是兩名朝云和行雨!

  兩名女童害怕,躲在白浣身后。

  而那猛虎也沒有多言,起身后微微點頭,便縱身躍出,消失在風雨中。

  李衍眼睛微瞇,“是贊同此事者?”

  “嗯。”

  老婦人白浣面色凝重,微微點頭。

  前行沒多久,又出現一道身影,身著宮裝,眼生雙瞳,騎著一頭高大白鹿。

  和之前虎妖一樣,她同樣無視眾人,只是現身與朝云行雨見禮,也不說話,微笑著離開。

  他們看似離開,但李衍懷中的勾牒,始終發熱,說明這些家伙都在暗中窺視。

  或者說,護送!

  眾人心情沉重,滿是警惕。

  李衍更是始終握著勾牒,隨時準備出手。

  終于,他們登上了神女峰。

  這一路行來,除去之前阻止的蓮大師,竟又出現兩名還陽者,兩名地仙。

  都是同樣行為,見禮,護送。

  這詭異模樣,搞得眾人皆心中發毛。

  而李衍的勾牒,一直也沒涼過,他心里直發癢,卻沒輕舉妄動。

  一是因為還不到時機。

  二則是當初的活陰差協定。

  五龍宮的御龍子說過,活陰差雖是代天執法,卻也有些尷尬。

  他們能做的,就是定位,召喚陰兵。

  而人間不僅有陰犯,也有人情世故。

  面對陰司,地仙和還陽者毫無還手之力,但人家可是有徒子徒孫。

  甚至有一段時間,活陰差成了公敵,只要露面,便會有玄門中人追殺,直到釀成大禍。

  因此,才誕生出這份協定。

  玄門正教和法脈,只要地仙不下山,老老實實作為門派底蘊,且關鍵時刻出手,就會受到庇護。

  這類人,叫做隱仙。

  而巫山上的這些,基本沒有什么教派撐腰,被稱為山中仙,能做的通常是隱藏或抱團。

  山中仙與活陰差,同樣有協定,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誰先出手,就會遭到報復。

  這個協議,看起來有些兒戲。

  但每個看似兒戲的協議,

  背后都是無數人命…

  山上環境更加惡劣。

  狂風呼嘯,雨霧似倒懸巨浪。

  加之山勢陡峭,嶙峋怪石光滑,一個不小心,便會摔倒,滾落山崖。

  “到了,就在此地。”

  白浣指向前方。

  李衍等人望去,只見陡峭山頂上,有一片平坦區域,地基是由青石搭建,年代久遠,已顯斑駁碎裂,周圍還能隱約看到些殘垣斷壁。

  “此地便是原先神女宮。”

  白浣沉聲道:“我們會舉行朝拜儀式,你們可以嘗試一下,是否能得到機緣。”

  李衍問道:“該怎么做?”

  白浣回答道:“簡單,躺在上面就行,如果有福緣,便會夢游當初神女宮。”

  “啥,就這么簡單?”

  沙里飛瞪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那能有多難?”

  龍妍兒瞥了一眼,嗤笑道:“要不說機緣這東西,只能靠撞,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伱的,強求也得不到。”

  “瞧瞧這山頂,風大雨大,普通人能睡得著?”

  “那倒也是。”

  沙里飛把手伸進面紗,抓了抓大光頭,低聲道:“呂三兄弟,趕緊的,這里恐怕你機會最大。”

  “嗯。”

  呂三悶聲答應,立刻上前滾落在地,把眼睛閉上,任由風雨將自己全身打濕。

  王道玄、武巴,也紛紛上前嘗試,但在地上躺了一會兒,就有些受不住。

  “不行,根本沒有睡意。”

  王道玄起來后便搖頭說道。

  道人心態平和,并無遺憾之色,況且之前已找到線索,他西玄一脈的根腳,怕是要從上清派尋找。

  另一頭,白浣和眾女也圍成一圈,將供品放上,打開葫蘆,放上香料和木柴。

  這兩樣東西,都是特殊煉制。

  即便山頂風大雨大,點燃后也冒出滾滾濃煙,凝而不散,雨打不滅,在風雨交加中,翻卷著深入高空。

  白浣口念祝詞,眼中滿是虔誠。

  而其他女子,則紛紛跪地祈禱。

  即便要離開司命會,但多年的信仰也不是假的,老婦人心中還在默默祈禱,希望神女寬恕自己的罪過。

  李衍看到后,并不意外。

  白浣之前便說過,山上的人十分高傲,且她們所在的洞府,以巫山洞天福地為基,奇門遁甲遮掩,非常隱秘。

  只有她們虔誠供奉,對方才會現身。

  而且這一次,是假裝低頭,對方不知道,肯定要給她們深刻教訓,才會放過。

  估計一時半會兒,都不會出來。

  想到這兒,李衍也走上石臺,側臥斜躺,同時掐訣匯聚神通,仔細體會。

  他的耳神通,能聽到鬼神之音,應該比其他人更容易感受機緣。

  果然,很快他就有了感覺。

  模模糊糊中,李衍似乎聽到有開門聲,隨后便有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

  “厲!厲!”

  轟隆隆!

  雷聲轟鳴,李衍猛然驚醒。

  他連忙起身看向周圍,發現并無異樣,再掏出懷表一看,頂多過去半分鐘。

  再運轉神通,那聲音已然聽不到。

  李衍心中有些遺憾,知道自己估計與此地機緣無關,便索性起身,擰掉衣角水漬。

  “衍小哥,咋樣?”

  沙里飛連忙上前詢問。

  李衍微微搖頭,“沒這機緣。”

  “連你都不行?”

  沙里飛眼睛一瞪,“我也試試。”

  說罷,也躺到青石臺上,死死閉上眼睛。

  李衍心中一嘆,沒說什么。

  他知道,隨著隊伍壯大,沙里飛的心態,也在不斷改變。

  最初,沙里飛只想混口飯。

  借著他和王道玄的力量,打打下手,多攢些錢,隨后衣錦還鄉,當個富家翁,老婆孩子熱炕頭,再養十幾個家丁護院。

  每次去了豪門大宅,就數老沙看得起勁,左摸摸,右看看,滿嘴贊嘆,還打聽是哪里請來的工匠。

  而新式火槍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老沙有了此物,且天分還行,心態就隨之改變,苦心鉆研,再不想什么掙錢回家。

  人便是這樣。

  如果有機會,哪個甘愿默默無聞…

  來到王道玄身邊,李衍低聲詢問道:“道長,我方才差點得到機緣,但聽到有聲音呼喊,就被驚醒,可否幫我解一卦?”

  “哦,你聽到了什么?”

  王道玄皺眉詢問。

  這可不是做夢,被打斷機緣,必有緣故。

  李衍回道:“只有一個字‘厲’。”

  “是厲神!”

  不等王道玄說話,旁邊就響起個聲音,正是蠱教的龍妍兒。

  司命會的祭祀,她并不懂,因此也沒參加,負責照看朝云行雨兩姐妹。

  她盯著李衍,眼中滿是好奇,“此地乃楚巫遺地,三閭大夫所建,主要供奉巫山神女,山鬼、還有東君、河伯,風伯雨師。”

  “但還有些尊神并未供奉,比如東皇太一、云中君,東君,大司命與少司命等,其中原因已不為人知。”

  “厲神,乃是楚地十神中,掌管疾病和災禍的神靈,需要祭祀以避免不幸。”

  “若在關中,還有另一個名字,白帝!”

  李衍聽到,頓時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在華山已得了白帝福緣,或許正因如此,能感受到一些東西,卻又被拒絕。

  毫無疑問,東皇太一,東君,白帝,都應該早已登神,而云中君、湘君、巫山神女卻留了下來,成為地祇。

  其中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就在他思索時,對面的沙里飛,已一骨碌爬了起來,臉上滿不在乎,眼中卻有些失落。

  李衍顧不上再多想,連忙上前,一把將其拉了起來,安慰道:“沒事,咱們走遍神州,總會找到機緣。”

  “嗨小事。”

  沙里飛摸著大光頭笑道:“老沙我都這么大了,這些有的沒的不重要。”

  李衍沒有多說,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沙里飛走到一旁,武巴立刻湊了過來,從懷里掏出一個濕漉漉的燒餅。

  “去去去。”

  沙里飛笑罵道:“沒心爛蛋的貨,臭烘烘的咋吃啊,隨后找個地方,帶你吃頓好的。”

  說著,扭頭一看,立刻瞪大了眼睛,“快看,呂三這小子,怕是撞大運了。”

  李衍自然也早已看到。

  只見呂三躺在地面,周圍先天罡煞之氣升騰,竟將落下的雨水吹到一旁,好似形成個無形護罩。

  一股清爽之氣飄來,似山野之風吹蕩。

  這般動靜,連正在舉行祭祀儀式的老婦人白浣,也停了下來,驚訝道:“他得了機緣,竟然還在建樓,老身從未見過這種事。”

  “建樓?”

  李衍聽到,也有些詫異。

  呂三因為躲避朝廷通緝,跟他們在長安匯合,也才一重樓,直到在鼉師那里得到法門,上武當山后,才建二重樓。

  雖然其資質驚人,而且積累深厚,但達到二重巔峰,還差一些。

  李衍估計,到了青城山就差不多。

  沒想到,在這里突然建樓。

  這小子到底得了什么機緣?

  就在這時,一道狂風吹來,帶著幽怨笛聲,還有個陰冷的女子聲音,“叛徒,沒想到你真的要叛教!”

  白浣頓時渾身緊繃,卻依舊面色不變,單膝跪倒在地,“老身此來,只求尊使原諒,何出此言。”

  “還敢狡辯!”

  另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更為滄桑。

  她們的聲音,隨風飄蕩,難以確定方位。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也跌跌撞撞,爬上了山,指著李衍大聲道:“幾位前輩,就是這小子!”

  看其穿著,赫然是鹽幫的一名嘍啰…

第二更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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