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宮水府?”
李衍聽罷,頓覺頭疼,直接將龍玉圭遞出,“正好,既然你們青羊宮在此監管,我也就不再插手,交給你們處理。”
這件事一聽就是大麻煩。
上古龍神、二郎神鎮壓、龍宮水府寶藏…光聽到這些詞,李衍就感覺頭大。
他可是知道,蜀中那邊打的有多狠。
灌江口附近,正邪兩道斗法。
不少登神者都已現身,甚至武當最強獵妖人玉龍子,都要用鎮國法器做籌碼,邀請高手助拳。
聽說道行四五重樓的,也有身隕道消者。
他這小身板,最好敬而遠之。
“道友說笑了…”
云陵子連忙擺手,根本不接龍形玉圭,好像這玩意兒是燙手的火炭。
他正色開口道:“道友有所不知,神祇之約不可糊弄,龍女找你,必然有其原因。”
“貧道守在龍潭湖多年,對方從不肯現身,顯然對我青羊宮心懷不滿,若接了此事,就會徹底成為死結。”
“龍為天地精,只能鎮壓,若怨氣爆發,遲早會釀成大禍…”
這道人義正言辭,更加讓李衍覺得,這件事肯定是個大麻煩。
但對方不接,他也不能硬塞,只得將龍形玉圭重新收起,皺眉道:“那此事該如何處理?”
“簡單。”
云陵子開口道:“既然龍女托夢,說明此事就有轉圜余地,貧道回去后只需做場法事安撫,龍潭村的問題就能解決。”
旁邊的周里正和獵戶們聽到,頓時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李衍等人的聊天,什么龍神,二郎神,在他們眼中如同神話,聽得膽顫心驚。
但只要事情能解決,一切都好說。
而旁邊的沙里飛,卻咂摸出味道來,滿臉狐疑道:“龍潭村的事情解決了,但這麻煩,是不是就轉嫁到我們腦袋上了?”
云陵子倒也沒隱瞞,“道友猜得沒錯。”
“但此事并非貧道推辭,而是另有玄機。自古以來,得地祇看中者,往往都有其機緣。貧道不敢接,接了也扛不住。”
“如那洞庭柳毅,換一個人,恐怕就是身隕道消之劫,道友得此機緣,且不可亂來…”
“柳毅?”
李衍有些詫異,“那不是傳說故事么?”
云陵子聞言搖頭道:“柳毅之事,雖是后人杜撰,但也有其原型,本為唐時一書生,短短時間從凡人成為大修士,便是在洞庭得了大機緣,且與龍女有關。”
“但此人十分神秘,成名后就避世修行,有人傳聞其已登仙,但從無確切消息…”
李衍沉聲道:“龍女只是贈予此物,到底要干什么,我一無所知,有什么用?”
“道友放心。”
云陵子解釋了半天,已經有些疲倦,臉色蒼白道:“回去之后,我便會舉行法事,拔出鎮龍樁,想必到時就能知曉。”
“罷了。”
見追問不出什么結果,李衍也轉移話題,“實不相瞞,我等此行入神農架,要找一頭困龍…”
他將事情講述了一遍,詢問道:“道長在此多年,可知保康縣附近,何處有蛟龍行蹤?”
云陵子沉思片刻,微微搖頭,“神農架內隱秘頗多,且有不少危險區域,貧道雖在此多年,但也就比村中獵人走得稍遠一些。”
“不過此事,也不是沒有辦法。”
“哦,道長還請直言。”李衍連忙詢問。
他們這次進山,任務并非是鎮殺蛟龍,而是找到確切方位,隨后真武宮派高手前來,舉行法事鎮壓。
玄門陣法中,就有專門對付蛟龍的秘法。
他可不想在這神農架中逗留太久。
云陵子沉聲道:“荊湘巴蜀之地,多山河湖泊,自古以來,便有蛟龍危害,故我青羊宮對這東西也有所研究。”
“所謂積土沉淵,蛟龍生焉,只要池塘深潭有地脈之氣流動,魚蝦眾多,便可滋生。”
“同樣,蛟龍來源也眾多。”
“有些是黿鼉鱉魚蛇所化,有些是天生異種,得了一絲地脈龍氣,道行也有高低,修行越艱難,實力越強大。”
“如那江神大君,五百年由虺化蛟,千年自蛟化龍,不知歷經多少磨難,才雄踞一方。”
“有些卵胎自身便可化蛟,實力低下,甚至會被野獸捕食,掠奪氣運。”
“這類蛟龍,遇到河旁人畜,會用口中之腥涎繞之,使其墜水,于腋下吮血,直至血盡方止…”
云陵子講述了一些蛟的特征,又開口道:“那些天圣教妖人,想借助走蛟之力貫通沮水,普通的困蛟可不行,必然是道行深厚,在神農架中威懾一方。”
“困蛟日久,怨氣滋生,甚至會改變地脈,周圍動植物都會發生變化,而且他們想走蛟,必然要挖出引水溝渠,動靜肯定不小。”
“諸位可以此來尋找。”
“多謝道長指點。”
李衍聽罷,微微拱手致謝。
知道了這些特征,就相對好找不少,畢竟有呂三和武巴,穿越神農架也不是問題…
次日清晨,眾人爬上懸崖,當即分道揚鑣。
周里正和獵人們,抬著云陵子回龍潭村。
這里距他們的獵道不遠,危險的驢頭狼也被李衍斬殺,待到天黑前就能趕回。
至于李衍幾人,則繼續深入尋找。
將周里正他們送回獵道,看著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濃霧中,沙里飛這才開口道:“衍小哥,這荒山野嶺的,咱們該往哪頭走?”
李衍看向南側,若有所思道:“宮百戶,可知沮水源頭在何處。”
宮逡聞言,連忙取出地圖,指著一個地方開口道:“我來之沮水源頭就在此地,那里地勢高,樹林密,常年風吹林動,聲音頗大,故稱之為響林溝。”
“原本我要帶諸位從那里找,但那片區域已被天圣教亂軍占據,只得繞道而行。”
“還有,咱們如今在這個地方。”
看到地圖所示,李衍點頭道:“和我猜的沒錯,驢頭狼也是從這個方向,向咱們這邊遷徙,它們必定是畏懼困蛟離開。”
“就從這邊走!”
有了目標,眾人立刻出發。
然而沒走多遠,問題再次出現。
周圍全是茂密山林,樹葉高聳,植被茂密,再加上云霧繚繞,甚至回頭的路都不好找。
拿出羅盤,更是一片混亂,時而轉動,時而靜止,根本無法進行指向。
“呂三兄弟,放鷹!”
李衍毫不慌亂,直接下令。
呂三聞言立刻抬手一揮,站在武巴行禮上的鷹隼,頓時振翅沖天而起,消失在濃霧中。
他胸前的鷹隼立冬,頓時喳喳大叫,身旁小狐貍初七,也跟著嚶嚶亂叫,繞來繞去。
呂三連忙安撫,看的李衍等人嘿嘿直笑。
這幫小東西,平日里就喜歡爭寵,但一旦有外來者,立刻一致對外,比如臨時借調的都尉司鷹隼,就被逼的跟武巴隨行。
到現在,他們也能看出動物情緒。
鷹隼立冬分明是看到自己的活被搶了,表達不滿,但傷還沒好利索,也飛不起來。
而小狐貍初七,則是在嘲笑他。
動物的情緒,就是這么簡單直白。
沒一會兒,鷹隼從天空落下,宮逡拿出地圖,呂三在上面指來指去,直到鷹隼鳴叫,才確定方位。
這種按照地形確定方位的辦法,雖說有些麻煩,但至少能讓他們不迷路。
就這樣,眾人沿著神農架外圍前行。
沒過多久,他們就發現了一些野獸尸骸,被啃的亂七八糟,上面爬滿蛆蟲。
呂三衡量了一下咬痕,點頭道:“是那些驢頭狼干的,咱們方向沒錯!”
找對了路,眾人的速度更快。
這里畢竟是神農架外圍,相對安全不少,沿途即便有些熊羆野豬,察覺到他們不好惹,也會迅速離開。
不知不覺中,又走了幾個時辰。
神農架內的景色極好,瑰麗幽靜,放眼望去,全是各種植物,空氣清新的讓人后背發汗。
然而看久了,就是一陣枯燥。
沙里飛忍不住取出懷表看了看,“已經過了晌午,咱們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再說吧。”
“也好。”
李衍點頭同意。
神農架本來就危險,況且還有妖人潛伏,他們必須時刻保持戰力,不能太過疲憊。
但就在這時,武巴看了看周圍,忽然變得激動,指著西方嚷嚷道:“家!家!”
“別激動,慢慢說。”
呂三連忙安撫,武巴這才穩住心神,指向北方,“家,那邊,這里…打獵!”
雖然結巴,但眾人都明白了意思。
李衍若有所思看向西方,沉聲道:“武巴部族已被天圣教所滅,大家都小心點,說不定妖人就潛伏在那個區域。”
“呂三兄弟,讓鷹隼查看一下。”
一聲令下,鷹隼再次振翅飛向高空。
神農架內云遮霧繞,雖然已日過晌午,但他們所處密林中,只是光線稍微變亮,根本看不到天空。
啾—!
忽然,遠處凄厲的鷹啼聲響起。
只是叫了一下,就徹底沒了動靜。
呂三聽到后面色驟變,“不好!空中有東西,襲擊了鷹隼。”
“快,隱蔽!”
李衍眉頭一皺,也忙下令。
毫無疑問,對方也有空中猛禽。
此時已顧不上傷心,說不定已經進入天圣教地盤,一旦被發現,就會被圍攻。
眾人速度飛快,立刻躲入灌木叢中。
嘩啦啦!
沒過多久,濃霧上空便傳來振翅呼嘯聲,動靜很大,甚至卷動樹葉搖曳作響。
“好家伙,什么玩意兒?”
沙里飛驚疑不定,看著天空。
“不知道,但肯定很大!”
李衍也躲在草叢中,凝神觀望,并且右手緩緩掏出了燧發火槍。
遠距離攻擊,還是這玩意兒更好使。
對方動靜不小,但飛得卻挺高,遠遠超出他神通探查范圍,因此也不知道是什么。
王道玄和呂三,同樣掐動法訣,一個人抬頭觀望,一個人側耳傾聽。
可惜,振翅風聲過后,就再沒出現。
李衍皺了皺眉頭,剛想起身,但旁邊的武巴卻一把將他拉住,望著天空,滿臉警惕道:“人,鳥,回來,三次…”
這次的話,說的有些糊涂。
呂三連忙用上方語詢問,隨后沉聲道:“武巴說,這是神農架一種妖鳥,人面梟身,十分狡猾,每次出現,會來回巡視三次。”
“那東西,是野人的探子!”
“野人?”
李衍剛要詢問,卻心中一凜,示意眾人隱蔽。
果然,空中的振翅聲再次出現,連續來了三次后,這才徹底消失,不知飛向何處。
李衍看了看天空,沉聲詢問道:“怎么回事?武巴不是野人么?”
呂三也有些奇怪,連忙詢問武巴。
只見武巴咬牙切齒,嘀嘀咕咕說了一番話。
呂三恍然大悟,解釋道:“神農架中,野人并不少,而且種類不同,部族也不同。”
“武巴他們屬于人魈,乃當年山魈外出作亂的受害者后裔,而操控人梟的野人,則是另一支,體型更為龐大,獨臂獨腿,經常騷擾他們…”
“獨臂獨腿?”
李衍若有所思,連忙看一下王道玄,“道長,澄覺禪師送的那本《玄怪錄》可還在?”
“在。”
王道玄走向武巴,從其背后書箱中,取出一本古籍,交給李衍。
這是《玄怪錄》是獵妖人秘典,當初審問武巴時,寶通禪寺將此書送給了他們。
翻倒其中一頁,李衍指著圖案道:“武巴看看,是不是這個。”
武巴一看,連忙點頭。
李衍則沉聲道:“這是‘神魁’,渭水一帶山中活動,人面獸身,獨臂獨腿,并非野人,乃是山中精怪,善操控魑魅精怪…”
沙里飛奇怪道:“渭水一帶的精怪,怎么會跑到這神農架中?”
李衍若有所思道:“或許是跟武巴他們一樣,是被人特意放入山中…”
“你們先在這里等著,我去偵查一番!”
說罷,掐動法訣,周身被水霧包裹。
神農架中雖然危險,卻也有好處,就是北帝玄水遁的威力,也同時增強。
在濃霧中穿梭,李衍近乎無形,且速度飛快,悄無聲息向西方而行。
很快,他就來到了七八里外,蹲在一棵大樹樹干之上,向遠處觀望。
只見前方是個山崖,崖壁上密密麻麻全是先民古洞,甚至有地堡殘垣斷壁。
下方空地上,亂七八糟的野獸骸骨堆砌成山,其中還有不少人頭骨,被特意堆成京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