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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登神者

  金燕門,就是個情報組織。

  相較于那些江湖客棧,金燕門的情報,更注重于朝堂和商業,長袖善舞,游走于那些權貴宅邸。

  李衍在陜州時,就曾與這個組織接觸。

  一是在漫川關,在漕幫大佬韓坤的引薦下,通過其老相好,得知了呂三的情報…

  二是在平康坊,與他關系不錯的清苑樓花魁趙婉芳,就加入了金燕門,試圖借助其力量,向趙長生復仇…

  當然,這個組織也相對松散。

  有點像排教,雖說同屬一門,但各自都有勢力劃分,內部也不太和諧,甚至會同門相殘。

  李衍有些奇怪,武瞿怎么選在這里落腳?

  以滄州武家的名聲,只需報出名號,任何一地神拳會,都會盡心招待,何須住在青樓…

  就在這時,李衍忽然想起一件事。

  自打來到這武昌三城,經歷了許多事,卻從未見神拳會冒頭,龜山打擂時也沒出現。

  神拳會可是朝廷與江湖之間的聯系,而在這武昌,這個組織卻很是低調。

  難不成發生過什么?

  李衍心中疑惑,但腳步卻沒停下。

  來到這金鳳樓大門前,抬頭望去,但見飛檐翹角,木閣雕花,上下共有三層,每層屋檐皆懸掛著大紅燈籠。

  整棟建筑,都透露著一股精巧奢靡。

  “這位公子,里面請!”

  門口的龜公看到他,連忙低頭哈腰迎了上來,“瞧您面生,可是第一次來,咱們這里…”

  不等他多說,李衍便開口道:“我找武瞿武師傅,他可在這里?”

  龜公一愣,眼神更加恭敬,抬手道:“可是李衍李公子?武大俠今早剛吩咐過,跟小的來就行。”

  說吧,就帶著李衍進入這金鳳樓。

  入門后,就是一座大堂,面積不大,中央有座小戲臺,下面還整齊擺放著不少方桌。

  兩側各有樓梯,通向二樓和三樓。各種彩燈和幔帳垂下,整個大堂顯得華彩四溢。

  或許是白天加上端陽節的緣故,金鳳樓中的顧客并不多,但戲臺之上,還有兩名女子,分扮男女兩角,唱道:

  “春情無限心花放。舉家為我趕考忙,君懷英才京都往。銀壺紅酒送夫郎,緩移步惜金時春光慢賞…”

  她們一人一句,歌聲委婉,水袖輕舞,眉眼中滿是情意,顯然十分投入。

  這是黃梅戲《羅帕記》。

  二人唱的本就不錯,再加上這雅致環境,頓時讓人有種放松的感覺。

  李衍隨意瞥了幾眼。

  大堂內有喝的爛醉的公子,也有喝著小酒、搖頭晃腦的老者,一看就都是普通人。

  他也沒在意,跟著龜公來到三樓。

  上面都是大型雅間套房,不僅房門緊閉,還有雕花隔斷,將視線阻隔,隱秘性很好。

  還沒靠近,武瞿的聲音就已傳來,同時還有兩個女子聲音。

  “枝花!”

  “豹子!”

  “來來來,你輸了,繼續喝!”

  龜公微笑著扭頭解釋道:“武大俠最喜歡玩葉子戲,經常叫姑娘們陪他玩兒。”

  “葉子戲”是一種自唐代就流傳至今的紙牌游戲,從文人雅客,到平民百姓,擁躉甚多。

  還不等龜公上前敲門,里面便傳來腳步聲,隨即木門猛然拉開,正是武瞿。

  他覺醒的是身神通,雖說比不上耳神通,但聽力也遠超于常人,自然能分辨出李衍腳步。

  “哈哈,李兄弟來了!”

  此時的武瞿,身穿紅衣大氅,袒胸露腹,和擂臺上的他截然不同,似乎完全換了個人。

  他爽朗一笑,直接抱拳抬手,“早晨起來就念叨,生怕李兄弟忙的沒時間來。”

  “武師傅相邀,豈能不來?”

  “哈哈,快請進!”

  李衍進房后,左右一打量。

  這雅閣,毫不遜色他當初在清苑樓住所。

  桌椅茶幾,精致典雅,墻上字畫墨香四溢,房間角落還有香爐裊裊,青煙繚繞。

  房中一張八仙桌上,散落著葉子牌與酒菜,三名女子坐在旁邊,兩個春蘭秋菊,一個年紀較大,風姿綽約。

  武瞿也不知喝了多少,渾身酒氣,撫掌笑道:“我的貴客來了,咱們今日罷手如何?可不是武某怕了你們!”

  兩名年輕的女子聽到,頓時捂嘴嗤嗤一笑,目不轉睛盯著李衍,眼中滿含柔媚,“武大俠,怎么李公子來了就趕我們走?”

  武瞿搖頭擺手道:“人家可是正經人,你們收斂點,莫嚇著人家。”

  那年長的婦人則啞然失笑,輕輕扇著團扇,“武大俠,這你可就孤陋寡聞了。”

  “這位李公子可不簡單,在長安平康坊名聲顯赫,瞧著奴家準備的那幾個閣子沒,就是人家手筆,青樓小狀元的名號…”

  “停停停!”

  李衍連忙擺手,“都是謠言,莫要亂傳。”

  “哦?”

  武瞿一聽,卻來了興趣,“想不到李兄弟也是此道中人,玉梅你跟我說說。”

  那叫玉梅的年長婦人,當即說了一通,什么一擲千金,百花爭艷,妙言獻計…

  總之,就是當初李衍在長安做下的糊涂事,擴大三倍,又把不知誰的風流事,栽在了他的腦袋上,聽得武瞿一愣一愣。

  再看李衍,他眼中已滿是敬佩,“想不到李兄弟已經有如此名頭,佩服佩服。”

  “都是瞎傳的。”

  李衍無語搖頭,隨后又看向那年長婦人,岔開話題道:“這位金燕門的前輩,你似乎對李某十分熟悉?”

  他早已看出,這婦人沒那么簡單。

  對方練過拳腳,雖說手掌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讓老繭盡數消散,皮膚變得白嫩細膩。

  但手掌骨架和習慣動作,卻瞞不過行家。

  還有,對方身上亦有陰煞之氣繚繞,就連濃烈的脂粉氣,也難以掩蓋。

  這叫玉梅的婦人,微笑擺手,那兩名女子立刻起身離開,路過李衍時,還順便拋了個媚眼。

  “兩個小騷蹄子。”

  玉梅啞然失笑,“李公子莫怪,婉芳是我姐妹,你斬殺紅女的事,我已傳信通知了她。”

  趙婉芳?

  聽到這熟悉的名字,李衍微微一愣,“她如今在何處?”

  玉梅笑道:“如今在京城,跟著門中一位長老,聰慧且心思細膩,前途不可限量。”

  “那就好。”

  李衍若有所思,微微點頭。

  這趙婉芳幼年凄慘,以復仇為執念。

  他當時透漏趙長生的消息,本是要讓其知難而退,沒想到對方竟像打了雞血般,開始一步步謀劃。

  玉梅搖頭嘆道:“婉芳也是執拗,托我留意‘紅女’的消息,派人交給李少俠。”

  “沒想到我這邊還沒做好準備,李少俠就已將其斬殺,奴家著實佩服。”

  “實不相瞞,這‘紅女’原為長安金燕門首領,卻暗中加入彌勒教,害死連累不少姐妹,不少長老對其恨之入骨。”

  說著,起身做了個萬福,“此番大仇得報,我等謝過李少俠。”

  李衍面色平靜,搖頭道:“只是恰逢其會而已。”

  玉梅嫣然一笑,“二位看來有事要談,奴家就不打擾了,再給二位置辦一桌酒席。”

  說著,微微點頭,帶著一股香風離開。

  看著對方離去的身影,李衍若有所思。

  他當然不會因為幾句奉承話,就放松警惕,要知道,這金燕門可從來不是什么善茬。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武瞿,此時卻忽然開口道:“李兄弟無需疑慮,我在此地住了許久,和玉梅也算老相識,她應該與那些妖人無關。”

  李衍眼睛微瞇,“何以見得?”

  武瞿一樂,低聲道:“這玉梅,是京城金燕門派來的,武昌燕門統領曲秋燕,對其多有防備,雙方都等著拿到對方把柄。”

  “這種時候躲都來不及,哪會和妖人勾結?”

  “不過這些都是我的感覺,該怎么做,李兄弟自己決斷便是。”

  李衍微微一笑,岔開話題,問道:“武師傅放著那么多地方不住,卻寄身青樓,難道不怕人說閑話?”

  “哈哈哈…”

  武瞿搖頭笑了幾聲,端起杯中酒,一飲而下,“看來李兄弟,有許多事不清楚啊。”

  “武行之間,可沒那么和諧。武昌本地神拳會會長,乃是滄州一位老拳師,和我家也算有些關系。”

  “但武昌這地方,三教九流匯聚,神拳會被江湖門派壓制,武昌王曾幾次扶持,都沒起山,嫌他們沒用,就懶得理會。”

  “我無論住到哪一家,都是麻煩,都是爭權奪利而已,這種爛事懶得理會,索性躲在這里逍遙…”

  說話間,忽然停下了嘴。

  很快,房門打開,幾名女子帶著小二魚貫而入,將桌上酒席全部更換,又敬了二人幾杯,這才轉身離開,關上房門。

  她們剛走,武瞿便立刻起身,來到房間一側,從碩大的行囊中取出一尊神像。

  只見這神像生有三眼,目光如炬。身著紅金相間華麗長袍,頭戴寶冠,長發披肩,手持持金磚、火輪等法器,氣度森嚴。

  正是華光大帝。

  華光大帝姓馬名靈耀,民間又叫馬王爺,不僅武行信奉,就連許多城中,都有馬王爺神廟,百姓日夜供奉。

  這尊神像,顯然不是凡品。

  武瞿掐著法決,三次叩拜后,又在神像前點燃三根香,一股威嚴的罡煞之氣頓時籠罩整個房間。

  李衍見過這種法門,可防止神通探查。

  武瞿做完這些,才轉身來到桌前坐下,微笑道:“我要與李兄弟談的事隱秘,還是小心為上,免得被人聽去。”

  “哦?”

  李衍來了興趣,“武師傅要說什么?”

  武瞿沒急著回答,而是搖頭道:“武昌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李兄弟可知道,我為何不愿和他們糾纏?”

  李衍道:“為何?”

  武瞿眼神變得凝重,“因為對我來說,有更重要的事,紅塵中的權利,不過是過眼云煙。”

  “我等修行者披荊斬棘,若沉迷于其中,哪還有時間窺得大道?”

  李衍心中一凜,“登神者?”

  這武瞿的行為有些怪異,看似出身名門,浪蕩紅塵,但卻莫名有股疏離感。

  龜山之上時,李衍便有所懷疑。

  武瞿嘆了口氣,搖頭道:“我還不夠資格。”

  “所謂登神者,是一幫很特殊的人,他們或驚才絕艷,或出身名門,行于名山大川,隱于荒澤,或修行正道,或走上邪路…”

  “我道行有限,還接觸不到他們。”

  “不過,我卻隱約知道一些。這些登神者中,也有很多派系,彼此相見,有時會斗個你死我活,只不過通常在荒山野里,外人難以知曉。”

  “他們的派系,大多與修行道路有關。”

  “有玄門正教的登神者,在門中地位超凡。他們互相都有聯系,一旦有人獲得承認,有了登神之機,玄門便會全力為其造勢,在各地封神建祠。”

  “當然,大部分人頂多修成鬼仙地仙,躲藏在洞天福地靈竅中,一是畏懼天條,二是作為教派底蘊,關鍵時刻現身出手…”

  “這批登神者,號稱隱仙。”

  “還有一類出自旁門法脈,他們在各地修行,彼此之間形成聯盟,守望相助,亦正亦邪。”

  “這批登神者,號稱山中仙。”

  “但數量最多的還是另一批人,他們無論出身如何,都因各種原因,走上了長生邪道,散落于神州各地,和妖魔差不多。”

  “這些人,也是玄門正教和朝廷,重點打擊對象,我們稱之為‘魔’!”

  李衍眼睛微瞇,“我們?”

  武瞿點頭道:“實不相瞞,在下也加入了一個組織,都是修行武法者,大多出自江湖。”

  “無論神州各個門派,一旦達到這個層次,就很少的參與江湖之事,四處游歷。”

  “說實話,張笑山前輩雖已入丹勁,但已年邁氣血衰竭,沒了潛力,且非玄門中人,因此沒被我等吸納。”

  “我等既不是玄門正教,又修行武法,沒有禳災祈福的本事,也不可能被朝廷承認,所以只能靠自己。”

  “李兄弟,我欲引你入會,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衍聽罷,若有所思道:“武師傅,你們這組織叫什么?”

  武瞿沉默了一下,搖頭道:“暫時不能說,但有件事可以向李兄弟透露。”

  “我們的組織中,有不少活陰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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