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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無頭騎士

  “你這家伙,莫非嫌命長?”

  沙里飛頓時有些不滿,江湖眾人尤其忌諱這個,結拜的時候,都要對著關二哥燒黃紙斬雞頭,哪愿意聽到這話?

  即便王道玄,臉色也變得難看。

  “諸位莫誤會…”

  客商領隊額頭冒汗,連忙解釋道:“在下也是江湖中人,哪敢冒犯關圣帝君,實則此事已傳得沸沸揚揚。”

  李衍眼睛微瞇,“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客商領隊苦著臉開口道:“這件事,在下并非親自所見,也是聽別人提及。”

  “傳聞關圣帝君當年下葬后,尸首分離,難以入土為安,魂魄每晚就在玉泉寺覆船山處游蕩,高呼‘還我頭來,還我頭來’,當時攪得整個當陽縣人心惶惶。”

  “后來,玉泉寺主持便勸解關帝,說汝一生取過多少人頭,刀下亡魂無數,為他們想過嗎?關帝聽聞,深感慚愧,從此魂歸陵寢,不再作祟。”

  “簡直是胡說八道!”

  王道玄這老實人也火了,“佛門漢時傳入,當時還叫浮屠教,玉泉寺也是隋時才有,什么時候能管得著關圣帝君?”

  “這…”

  那客商領隊都快哭出來了,“在下沒讀過書,只是聽聞當地這么傳,還望諸位見諒。”

  李衍微微搖頭,沉聲道:“你繼續說。”

  “小人也是道聽途說。”

  客商領隊又解釋了一句,這才開口道:“前些日子,當陽縣連出命案,常有人半夜行走,被人砍掉頭顱。”

  “縣城捕快布局拿兇,結果當晚,一無頭騎士從霧中忽然出現,身披綠袍、手持關刀,還騎著赤紅大馬,接連砍掉好幾名捕快腦袋。”

  “隨后,這無頭騎士就喊著‘還我頭來’,消失在濃霧中。”

  沙里飛罵道:“這一聽就是綠林道上的歹人作祟,敢冒充關二哥,也不怕折壽!”

  客商頭領苦笑道:“之前捕快們,也是如此猜測,和諸位一樣,他們也是義憤填膺。”

  “幾位怕是不清楚,當陽百姓每年五月十三,都會舉辦關帝廟會,名曰‘單刀會’,傳聞這一天乃是關圣帝君他老人家生日。”

  “此地還有關氏大族,乃關圣帝君鎮守荊州時的遺屬,每次單刀會,周圍百姓,官紳名流,都會前來祭祀,可謂當陽一大盛事。”

  “出了這種事,當陽上下人人痛罵,誓要找出兇手,砍了腦袋放在關陵供奉。”

  “然而隨后的事,卻變得有些玄乎。”

  “當陽境內,可是有紫蓋山洞,那可是洞天福地,傳聞葛仙翁都在山中修行,當即派了術士前來調查。”

  “他們同樣堵住了那無頭騎士,但在眾目睽睽下,對方竟離奇消失。”

  “不僅如此,關陵這段時間,還動輒遭受雷擊,關陵墓冢后的樹林,全都沒了樹梢。因此這流言才越發轟動。”

  “關家的人,已經重金發出懸賞,聽說一些巫婆神漢已經前往查看。”

  “雷擊?”

  李衍一聽,和王道玄皆面色凝重。

  若是有妖人借幻術遁法,也能做到來無影去無蹤,但如果牽扯到“雷”,就沒那么簡單。

  雷為陰陽之變,萬邪辟易,即便太玄正教想使用雷法,也得布下大型法壇,眾多高功一起出手,甚至得推算出時間。

  普通江湖術士,可做不到這個。

  “小人也都是道聽途說,諸位莫怪。”

  客商領隊拱了拱手,便縮到一旁,跟手下點起篝火,不敢再招惹他們。

  轟隆隆!

  就在這時,外面又是一陣雷鳴。

  談話不愉快,兩方也沒有繼續交流的心思,各自燃起篝火,弄些干糧吃了,裹著衣裳睡覺。

  狂風雷雨,來的快,去的也快。

  不到半個時辰,天空就不再響雷,但依舊陰沉如墨,嘩嘩啦啦,雨勢沒有絲毫減弱。

  夜晚的時候,雨水已匯聚成山洪,從山神廟兩側奔流而下,沖刷著下方山道。

  這種時候,眾人也不敢再熟睡,紛紛警醒觀望,一旦發現不妙,就要立刻冒雨撤離。

  好在后半夜,雷雨漸漸停歇。

  天還沒亮,這支商隊就點起火把,趕著驢車,于泥濘道路上迅速離開。

  若是被困在山中,這幾車貨就全毀了。

  李衍等人也收拾了行囊,從另一條山道向下,經過一個時辰跋涉,終于來到平原上。

  當陽縣地形是西北高、東南低。

  他們從宜昌翻越山崗而來,下山后就能看到遠處當陽縣城,面積不大,周圍阡陌縱橫,還有不少山村散落。

  然而,天氣卻仍舊不好。

  天空陰云,好似潑墨渲染,籠罩著整個當陽縣,莫名令人心生壓抑。

  沙里飛開口道:“我已問過了,關陵在當陽西北,玉泉山寺在西南,紫蓋山洞在東南,咱們先去哪里?”

  李衍沉思了一下,“紫蓋山上,太玄正教道場出了問題,本以為只此一事,但如今又出了這無頭騎士作祟,背后恐怕沒那么簡單。”

  “莫要心急,咱們先在縣城住下,打探一些消息,再做處理。”

  定下計劃,幾人當即策馬而行。

  一路上,看到他們這些外鄉人,沿途百姓要么低頭避開,要么滿眼懷疑,死死盯著,面色不善。

  無頭騎士作祟的事,影響顯然不小。

  到了城門口,幾人又被攔下,但當李衍取出黑色道牒后,士兵立刻變得恭敬,甚至還要派一人給他們帶路。

  幾人婉言謝絕后,便進入了城中。

  當陽縣,雖說也是史書留名的縣城,但歷經幾次戰火,推倒重建,面積并不大。

  因處內陸,沒有渡口,商貿也不繁華。

  幾人打探了一下,就向著城中最大客棧而去,準備先安頓下來,再做計較。

  然而,剛到客棧門口便被人叫住。

  “諸位請留步!”

  只見一身穿錦袍的員外策馬而來,身旁還跟著幾名家丁,臉色充滿急切。

  此人身形高大,五官敦實,面色有些發黑,長須垂胸,剛一靠近就迅速下馬,恭敬拱手道:“可是從宜昌來的李少俠?”

  李衍眼睛微瞇,“閣下是?”

  “老夫關培德。”

  這位員外微笑拱手,“聽聞李少俠來了當陽,老夫立刻趕來,還請諸位移步到莊內,讓老夫一盡地主之誼。”

  李衍有些疑惑,“我與老先生并不認識吧?”

  “哈哈哈…”

  這老者不以為意,撫須笑道:“宜昌嚴府滿月宴,老夫臨時有事,便派了長子關善興前往參加,李少俠的事自然有所耳聞。”

  “一諾千金,千里贈藥,人人稱贊,若是錯過李少俠這等義士,豈不可惜?”

  話說的好聽,但李衍卻不信。

  對方來的也太快了些,再看其腳下沾滿污泥,顯然是從城外而來,要在城中辦事。

  估計是城中士兵說漏了嘴,被此人追來。

  李衍也不遮掩,平靜道:“關老先生,是另有他事吧?”

  “唉”

  關培德嘆了口氣,“卻也瞞不過李少俠,老夫剛到縣衙,和縣令張大人碰面,聽聞李少俠前來,這才匆匆趕來。”

  李衍心中一動,“也好,有勞了。”

  據那客商所說,因為無頭騎士的事,當陽縣上下人心惶惶,關氏一族更是震怒,發下重金懸賞。

  看來,是真急了。

  正好上門,打探一些消息。

  千好萬好,不如口碑好。

  嚴府滿月宴發生的事,早已被宜昌城官紳傳開,他們也很會看風向。

  嚴府、都尉司、城隍廟,甚至江湖大豪雷震,都對李衍贊賞有加,顯然是有真本事。

  碰到這種人,又豈會怠慢。

  關氏一族并不住在城內,而是住在城外關家村,擁有良田千頃,也算本地豪族。

  出城后,李衍便直接了當詢問道:“關老先生找我,可是為了無頭騎士一事?”

  “李少俠已經知道了?”

  關培德一愣,眼中閃過驚喜,“莫非李少俠是接了城隍廟的任務,專門來處理此事?”

  “非也。”

  李衍搖頭道:“是為其他事而來,順道路過當陽,聽聞了此事。”

  關培德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說的也是,眼下西南大亂,各路高手全被抽掉離開。”

  “老夫也曾前往紫蓋山洞,但上面幾家都是同樣情況,派來的弟子本事不濟,也差點被那無頭騎士所害。”

  李衍若有所思,“他們可曾發現蹊蹺?”

  關培德苦笑道:“若是能找到原因,老夫何至于如此著急?”

  “眼看下個月,就是關陵廟會‘單刀會’,荊州宜昌兩地的士紳都會來參加,若不能解決此事,謠言必然擴散。”

  “先祖可是朝廷賜封的關圣帝君,若讓賊人得逞,我關氏一族,還有何顏面面對先祖?”

  “說的也是。”

  李衍點了點頭,又仔細詢問此事。

  事情經過,和那行商所言大差不差,就是無頭騎士以關圣人打扮四處殺人,來無影,去無蹤,造成恐慌。

  而關陵這段時間,也是經常遭雷擊。

  關氏一族,已是心急如焚。

  李衍沉聲道:“聽聞關老先生發重金懸賞,來了不少巫婆神漢,可有發現?”

  “欸別提了。”

  關培德有些惱火道:“老夫也是急火攻心,無計可施。連紫蓋山上的正宗玄門弟子都找不到原因,他們又有何辦法?”

  “其中一多半都是騙子,耍的江湖手段,想要蒙騙一筆錢,還好我關氏也有江湖中人,揭穿了他們騙局。”

  “倒是有一位問米婆,遠近聞名,是真有能耐,但對方問米通神,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忌諱,竟直接昏死過去,至今還沒醒來。”

  “哦,人在哪?”

  “就在莊上,派人伺候著。”

  李衍聽罷,和王道玄互相看了一眼。

  問米通神,毫無疑問,是覺醒了少見的意靈根,能夠通過術法和物品,感受到普通術士難以察覺的信息。

  六根神通之中,最為玄乎。

  其碰到了怪事昏迷,絕對有大問題…

  關陵在城北十五里,關家村就在城外七里處,沒過多久,眾人便來到村中。

  這個村子年代古老,許多百姓家中的房屋,底座都是巨大巖石,分明是從古代軍堡上拆卸而來。

  村中布局,也很有講究。

  隱約能看出軍中陣勢,嚴整規范。

  村里還有幾個大空地,上面有少年練拳習武,光著膀子大聲呼喊,渾身腱子肉。

  然而,練的卻是唐手拳。

  此拳又稱“搪手拳”,取“搪擋遮攔的散手招法”之意,因其在唐朝大為盛行,而改稱為“唐手拳”。

  見李衍疑惑,關培德有些不好意思道:“歷經多年戰亂,先祖武術早已失傳,因此關家子弟練的主要為唐手拳。”

  就在這時,他們經過一處房屋。

  只見那里圍了一堆人,正幫忙上梁。

  李衍正要離開,但抽了抽鼻子,忽然停下,眼睛微瞇道:“這里怎么回事?”

  關培德開口道:“是村中一戶姓吳的外姓人家,年前蓋房子,開始上梁。”

  “雖說村中有事,但也不能耽擱。”

  “嗯,先看看。”

  李衍二話不說,下馬湊到旁邊觀看。

  關培德雖有些奇怪,但也只好跟在旁邊。

  鄂州建房起梁禮儀,一般由木工師傅主導。

  只見東家已在堂屋中間放了一張方桌,桌上放兩塊磚,木梁被橫放在桌子上。

  此外,還有一個香碗、兩只紅蠟燭、兩個茶碗,碗內擺清香一束,黃裱紙一刀,一把酒壺,三個酒杯,兩袋粑粑等祭品。

  木瓦工站在兩旁,一只雄雞捆好丟在桌下。

  那東家是名黑瘦漢子,他把蠟燭香火點燃,恭敬跪拜,滿臉虔誠,口中念念不停。

  木工掌墨師傅走到桌前,高呼道:“莫說魯班來的遲,正是起梁時。莫說魯班來的早,此刻起梁正正好!”

  說罷,從梁頭到梁尾,將五尺布掛在其上,又將斧頭系在梁把上。

  點幾炷香,對著梁木作揖,高呼道:“良木聽風,叫聲良木,細聽分明。

  “汝身在仙山上,長在峻崖下,乃是稀世良才,氣候已成,正堪大用,當保萬事平安,特此奉來!”

  說罷,又將桌下的雄雞拿上來舉到桌前。

  他一邊呼喊,一邊掐破雞冠,將冠血分別抹在木梁各個地方,念道:“金雞飛過梁,子子孫孫在朝堂!”

  話音剛落,就瞪大了眼睛。

  只見那木梁之上,竟開始滲出猩紅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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