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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花魁趙婉芳

  金寶賭坊,也在平康坊。

  “呦,李少俠!”

  還沒進門,就有人拱招呼。

  李衍扭頭一看,卻是個身形高大的漢子,一臉絡腮胡,獅鼻闊嘴,渾身疙瘩肉。

  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是誰。

  “哈哈哈…”

  那漢子抱拳道:“李少俠莫怪,在下鐵風,鐵師古是我父親,那晚混在人堆里,少俠的功夫,讓咱大開眼界啊。”

  “哦,罪過罪過。”

  李衍抬手抱拳,一臉歉意。

  那晚腳行會長鐵師古親自前往助拳,雖是五行人情,但也是幫了他們,自然要客氣一些。

  這漢子鐵風也是江湖老手,見李衍氣勢洶洶而來,立刻猜出是有事。

  李衍最近接連出了風頭,他有意相交,便皺眉沉聲道:“李少俠也不是外人,可是出了什么事,說一聲,咱們腳行的兄弟都在。”

  見其剛從賭坊出來,李衍也有些摸不準,看了一眼金寶賭坊,低聲道:“鐵兄弟跟這家有關系?”

  “沒。”

  鐵風搖頭笑道:“臨近年關,雪下的緊,官道和碼頭都不通,咱也閑了,過來玩兩把。”

  “怎么,這家惹了李兄弟?”

  他也會順桿爬,轉眼“少俠”就成了“兄弟”。

  李衍笑道:“小事,同鄉中了套,幫他們抓幾個峰門的騙子拿回東西,這家什么來頭?”

  “放心,自己人!”

  鐵風笑道:“這金寶賭坊,原本是個叫呂金寶的小子產業,他父親正是原陜州布政使呂卿。”

  “這小子原本在長安狂得很,得罪了不少人,呂卿貪腐下獄,他也沒逃過,被逼得上了吊。”

  “如今這賭坊早已轉手,新東家你也認識,就是牙行白堂主,前陣子還念叨你呢。”

  “白堂主?”

  李衍瞬間想起了這位模樣。

  如果沒記錯,對方便是儒生打扮,習慣戴一雙白手套,兵器為鐵扇。

  想到這兒,李衍眉頭微蹙,“牙行中人,怎么也干起了峰門的買賣?”

  “定是誤會。”

  鐵風笑著搖頭道:“白堂主可有錢的很,長安城中不少產業,哪會搶奪一個匠人的鋪子。”

  “走走走,白堂主正好在賭坊,無論是誰家做了此事,都肯定會給李兄弟一個交代。”

  說罷,便帶著李衍三人進入賭坊。

  正如鐵風所說,剛一進門,便有賭坊的小廝恭敬迎接,將他們請上二樓一座雅間。

  “李少俠,許久未見啊。”

  一位儒生起身抱拳相迎,正是牙行白堂主。

  長安牙行,以東南西北中劃分五堂,各自占據地盤經營買賣,彼此不得越界。

  這白堂主名叫白若虛,能占據最繁華有錢的北堂,地位只在幫主之下,且手段高超,已確認是下一任牙行會長。

  “白堂主,你惹禍了!”

  鐵風和白若虛明顯很熟,先是一番咋呼,隨后才將事情講述了一番。

  李衍不動聲色看向旁邊皮影戲班班主。

  老頭微微搖頭,示意不是此人。

  “竟還有此事!”

  白若虛聽罷,也有些驚訝,搖頭罵道:“這幫蠢材,竟讓峰門的人進場子做生意,不是砸我招牌么!”

  說罷,一臉歉意抱拳道:“李少俠對不住,事出在我這里,定給伱個交代。”

  “那伙人,我大概知道是誰,礙于江湖規矩不能說,但若李少俠信得過,此事便交給我辦。”

  “明日之前,定讓他們把東西吐出!”

  “另外,賠償也肯定少不了!”

  李衍沉思了一下,微笑道:“也好,就有勞白堂主了,隨后晚輩做東,可一定要賞光。”

  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也只能同意。

  “好說。”

  白堂主樂道:“李少俠名震萼樓,我說什么也得沾沾光,見識一下。”

  李衍:“…”

  事情有了眉目,眾人也就告辭離開。

  白若虛一直將眾人送出賭坊,臉上笑容才漸漸消失,等回到房間,面色已冰冷似水。

  他將房門緊鎖,轉身來到墻角,進入那巨大的漆木衣柜,拽著旁邊的繩索輕輕一拉。

  嘩啦!

  衣柜下木板瞬間打開。

  他的身子直接墜下,木板又迅速合攏。

  這同樣是個夾角秘道,一樓建在視線死角,長長的密道,直接通向地下。

  密道直上直下,沒有任何梯子。

  如此距離,常人落下肯定摔斷腿。

  而白若虛卻只是左右借力,幾個來回,便已穩穩落在地上,望向前方。

  下面竟還有一條密道,磚石斑駁,布滿青苔,看上去頗有些年頭。

  長安城那是幾朝國都,歷經無數戰火,城中大戶為避災,暗中重金建造密道,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根本不知道有多少。

  前方密道左側有石室,火光隱隱。

  白若虛眼中閃過一絲殺機,闊步而行,很快來到石室旁。

  石室內點著燭火,或躺或坐了幾人,有的在床邊專心磨刀,有的則在喝酒吃肉。

  “見過白堂主!”

  看他到來,眾人紛紛起身。

  白若虛面色平靜,淡然道:“諸位,這里可還待的習慣?”

  “習慣習慣!”

  一名邋里邋遢,滿臉兇相的漢子打趣道:“白堂主好酒好肉招待,咱們當然舒坦。”

  說著,臉上露出一絲淫笑,“只是,嘿嘿…您也知道,咱們在山上待久了,那可真是憋壞了。”

  “這里是平康坊,娘們多的是,您看…”

  “好說!”

  白若虛臉上露出笑容,搖頭道:“諸位不是早出去了么,還弄了一大筆錢,想做什么,何必跟我說?”

  “你說是不是,楊兄弟?”

  眾人身后,同樣有一名書生模樣的男子。

  如果李衍在,就會發現此人正是牛背梁白虎寨四梁八柱中,負責探查消息的“插簽柱”。

  也是當時殺了盧康之人。

  “白堂主說笑了。”

  聽得白若虛詢問,書生臉上陰惻惻一笑,摸了摸脖子上的疤痕,冷笑道:“咱們受教主派遣,來這長安城潛伏。”

  “白堂主倒好,把咱們兄弟扣在這里,連放個風都難,身份也不給安排。”“既然這樣,咱們兄弟總得另外想招。”

  說到這兒,眼神已變得冰冷,“別以為這長安城只有你玩的轉,在下不才,道上的兄弟也不少!”

  其他人相視一看,同樣臉色猙獰,各自將手放在了兵器上。

  “唉諸位兄弟誤會了。”

  白若虛搖頭微嘆,“眼下的長安城,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涌,沒你們想象的那么簡單。”

  “少廢話!”

  那書生冷聲道:“教主為開啟寶藏,還在秦嶺和太玄正教的人捉迷藏。”

  “咱們奉命來長安城搞事,你卻把我們關在此地,莫非是有了二心,想造反?!”

  白若虛苦笑了一下,“給諸位看個東西。”

  說著,將始終戴著的白手套拽開。

  幾名土匪看到,頓時暗吃一驚。

  只見這只手已徹底腐爛,有些地方生出膿皰,有些地方,則有古怪的蟲子扭來扭去。

  書生一聲冷笑,“怎么?這是中了誰的招?給我們看又是何意…”

  話未說完,就臉色一變。

  “有毒!”

  然而,他發現的已經遲了。

  幾名土匪只覺頭暈目眩,胸口憋悶,喘不上氣,一下子癱倒在地,不停咳嗽。

  他們脖子脹的通紅,一口口噴著鮮血。

  白若虛這才一臉平靜,將手套戴上,搖頭道:“給你們看這個,是要你們知道,憑你們這點本事,在長安城還掀不起風浪。”

  “哼,賊性難改,只會壞事!”

  說著,轉身離開密道。

  身后暗室中,幾名土匪皮膚已成醬紅色,腦袋腫的碩大,兩眼充血,漸漸沒了呼吸…

  王府小院內,黑蛋滿眼震驚看著周圍。

  “衍哥,你真厲害!”

  他對李衍的崇拜已無以復加。

  在村子里時,他就覺得李衍定能當個好刀客,但今日所見,已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我哪買得起?”

  李衍啞然一笑,“我們不過是給人看房子,就這,還托了不少關系。”

  “那是那是!”

  沙里飛也在旁邊笑道:“都是苦哈哈,我們不過是朋友多了點。”

  “忙了一天都餓了吧?走走走,先收拾房間,再找個飯館請你們搓一頓。”

  “黑蛋,想不到你還有這么個大伯…”

  他看到李衍打眼色,知道對方還有事,便主動安排起了黑蛋叔侄倆。

  而李衍看了看天色,見已日落黃昏,便轉身離開小院,在胡同暗巷中拐來拐去。

  沒一會兒,就來到了清苑樓附近暗巷。

  他看了看周圍,見四下無人,便兩腿暗勁爆發,嗖得一下騰空躍起,抓著房檐往上攀爬。

  快靠近趙婉芳房間時,他一手吊著房檐,另一手掐訣念咒,小指輕輕一勾。

  嘩啦啦!

  一個芻靈自腰間皮囊飛出,順著墻壁滑行,無聲無息鉆入窗內。

  這清苑樓魁的話,他自然不會輕信,所以當時只是說有術士搗鬼,而自己知道兇手。

  他約的時間,是夜幕降臨后。

  黃昏剛至,就提前到來,便是想看看這女人會不會搞鬼,或者有沒有其他同伙?

  房間內,唯有趙婉芳一人。

  她坐在梳妝臺前,拿著個破破爛爛的梳子,失神落魄,不知在想什么…

  李衍心中一動,收起芻靈后,雙臂發力,身子猛然騰空,直接躍到窗戶上,跳了進去。

  “誰?!”

  趙婉芳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待看到是李衍,頓時了然,冷哼道:“果然是沒個實話!”

  “江湖險惡,不得不防。”

  李衍毫不在意,看了看周圍,若有所思道:“說說吧,你當時到底看到了什么?”

  趙婉芳咬了咬牙,“你先告訴我兇手是誰!”

  李衍沒有回話,只是冷冷看著他。

  二人僵持了一會兒,趙婉芳無奈,只得低頭來到桌前,嘆了口氣,沉聲道:“那時我還小,母親生下我,也不知父親是誰,就在樓里給姑娘們燒水做工。”

  “雖說苦,但我已經很感激,因為其他樓里的姑娘若生下野種,都會被老鴇給溺死,或賣給人販子。”

  “至少,我還活著…”

  “那一晚,我躺在灶房睡覺,只記得半夜安靜的可怕,隨后就聽到了貓叫聲。”

  “那貓叫聲很是詭異,聽到后,我就跟鬼壓床一樣,腦袋清醒,身子卻無法動彈。”

  “隨后就起了火,火勢快得驚人,無論姑娘們還是那些嫖客,根本沒有反應,轉眼就被大火吞噬。”

  “好在最后一刻,我清醒過來,掙扎著鉆進了水缸,躲過一劫。”

  “我嚇壞了,扮作小乞丐在街上看,見官府的人來了,隨意轉了幾圈就匆匆離開,最后定了個意外走水。”

  “但我知道,是有人動手殺人!”

  “我在街面上吃了不少苦,兜兜轉轉,又回到青樓之內,陪那些江湖客睡覺,央求他們教我學武…”

  “外人看我是魁,穿金戴銀,但我早已經心死,只想找到仇人,同歸于盡…”

  說話間,已是兩眼無神,拼命抓撓的手臂,指甲撕出一道道血痕。

  李衍一把將其手摁住,冷聲道:“清醒點,我的事還沒問完呢!”

  趙婉芳深深吸了口氣,“你還想知道什么?”

  李衍若有所思,“原先的金翠樓里,都有誰養貓?”

  趙婉芳回道:“柳姨娘、卿、翠蘭。”

  “卿和翠蘭,就是當初陪你爹的兩個姑娘,事情過后沒多久,卿就上吊死了,柳姨娘怕惹官司,就讓人偷偷埋了尸體。”

  “隨后沒幾天,金翠樓就出了事。”

  李衍若有所思,沉聲道:“你給那些姑娘燒水,有沒有發現,誰身上一直帶著佩蘭香囊?”

  “還有,誰是來自江浙?”

  趙婉芳想了一會兒,“柳姨娘、卿、翠蘭,她們身上都帶著佩蘭香囊。”

  “還有,柳姨娘就是來自江浙!”

  說到這兒,她已滿臉震驚,“你的意思是…”

  李衍沉聲道:“我聽人說過,江浙那邊旁門中,有燕門女子擅養一種妖物,名曰‘金華貓’。”

  “此妖擅魅人,宋時有宮廷女子,以巫蠱之術豢養此妖,魅惑皇帝,后被發現,株連九族,此術隨后也流傳至民間。”

  “豢養此妖者,必須時刻帶佩蘭香囊,否則就會被金華貓妖反噬…”

  說到這兒,他已明白了父親的死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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