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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教導有方

  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劉基的心情很糟糕,他已經嗅到了一絲不妙的氣息了。

  他與鄧千秋寒暄的時候,眼角的余光,卻是落在不遠處的胡惟庸身上。

  這胡惟庸宛如毒蛇,令他如鯁在喉。

  當然,胡惟庸縱然再如何可怕,卻也并非不能應付。

  對劉基而言,真正可怕的兩個敵人,一個是看似身體虛弱,端坐在那喘著粗氣的李善長。

  還有就是站在他身邊,那些一個個義憤填膺的讀書人。

  沒錯,心腹大患,恰恰是站在他這邊,依靠讀書和學識進而被征辟入朝的這些文臣。

  這些家伙,每日滿口仁義,成日煽風點火,可實際上…有些事,只有劉基自己清楚。

  可劉基能如何呢?他天生就是他們中的一員,以至于劉基甚至也想效仿李善長,上書懇請皇帝讓自己告老還鄉。

  真正可怕的,其實并非是朱元璋,因為只要摸清楚朱元璋的脾氣,劉基自信自己是完全可以規避任何風險的。

  只是…當有人捆綁著他的手腳,下意識地成為某些人的代言人,這才是真正的取禍之道。

  另一邊,朱棡三人,也是萬眾矚目。他們倒沒有鄧千秋的壓力,尤其是朱棡,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旁若無人。

  見了他的人,紛紛都心里搖頭。這哪里像個天潢貴胄,這一點和他爹倒是很像,農夫的兒子…粗鄙。

  當然,大家對朱棡還是賠笑。

  朱棡道:“我聽聞外頭有人說咱們恩師的壞話。哼,簡直豈有此理,不知是哪個狗賊如此膽大妄為。”

  他罵罵咧咧,還不解恨:“少跟本王玩陰的!我這恩師,有通天的本領,能跟他學習,是咱們兄弟三人的福氣,是不是,四弟,五弟。”

  朱棡這樣吹噓,除了確實和鄧千秋交心,緊要的是他要打起旗號來。

  這是一個新項目啊,這項目做成了,就財源滾滾,躺著都有金山銀山送上門來。

  他這個新鮮出爐的恩師已經許諾給他好處費了,有分成拿,且還隱瞞著父皇的那種。

  朱棣悶聲,只點點頭。

  他能說啥?他反正沒什么好處,只不過…不想被孤立罷了。

  朱橚卻笑嘻嘻地道:“三哥說的對,三哥說的太對啦。我跟著恩師已學習了很多本領,我將來還要跟著恩師學。”

  這話,就有人不愛聽了。

  那大本堂的教授劉智站出來,苦口婆心地道:“殿下,此言差矣。幾位殿下正在最頑劣的時候,這個時候,該有品德高尚,精通圣人之學、飽讀詩書的鴻儒教導,唯有如此,方才可成大器。至于這鄧百戶…他是武臣,他有他的差遣…”

  朱棡便罵:“你說的品德高尚,精通圣人之學,飽讀詩書的那個鳥人,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劉智臉都綠了,扭捏了半天,才道:“臣下不才,略有幾分德行和才學。”

  朱棡氣得脖子都漲紅了:“你這樣博學多才,本王只問伱,你家里納了幾房妾啊。”

  “啊…“劉智張口,嘴合不攏了。

  他沒想到朱棡直接照著下三路就來,堪比比武時直接掏襠的路數。

  朱棡撇嘴:“你敢小看我的恩師,哼,打爛你的狗頭。”

  劉智嚇得忙是抱頭。

  卻在此時,有人怒道:“誰要砸爛劉卿家的狗頭?他是朝廷大臣,當初也曾教授過你讀書,你這畜生,竟敢砸爛他的狗頭!你砸他狗頭給朕看看!”

  此時,朱元璋虎虎生風,踱步進入大本堂。

  眾人見狀,俱都肅然,紛紛行禮。

  朱棡也已嚇了一跳,連忙露出乖巧的樣子,行五體投地大禮,身子匍匐在地,高呼稱頌:“兒臣見過父皇,吾皇萬歲。”

  劉智見陛下來了,又在袒護自己,先是心里一喜。

  可聽朱元璋左一口狗頭,右一口狗頭,以至于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隨即上前,笑吟吟道:“陛下,這不怪晉王殿下,晉王殿下年少不懂事,只是有些疏于管教而已。”

  這話言外之意,是鄧千秋縱容的結果。

  朱元璋笑了笑,沒搭理他,只道:“都來了?”

  也該先匆匆上前:“中書省、御史臺、翰林院、詹事府諸官俱都來了。”

  朱元璋頷首,踱了幾步,接著道:“這些時日,朕看了許多的彈劾奏疏,諸卿對皇子們的教育倒是關切的很。”

  劉智朝劉基擠眉弄眼,可惜劉基假裝沒看見。這令劉智有些惱怒,卻不得不站出來道:“陛下,皇子的教育,關系重大,豈可視為兒戲呢?”

  朱元璋道:“此前,幾個皇兒在大本堂讀書,沒有什么長進,朕也就只好另找辦法了。何況鄧千秋很有才干,朕下旨令皇兒們師從鄧千秋,與卿等何干?”

  劉智大義凜然道:“陛下,此言差矣!鄧千秋不學無術,他只會逢迎幾位皇子而已,皇子們這個年齡,最是貪玩,當初在大本堂讀書時,確實行為有些不檢點,也不肯用心,以至荒廢了學業。可是陛下…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現在皇子們師從鄧千秋,臣以為…這對諸皇子大為不利啊。”

  朱元璋冷冷看他,道:“哦?”

  劉智道:“事到如今,臣也就不得不奏了。陛下,三位皇子自打去了那百戶所,這鄧千秋,根本就無心教導,臣請人去觀察過,鄧千秋在百戶所,多數時候都是早出晚歸,對于皇子們的學業,可謂不聞不問。”

  朱元璋皺眉起來,他瞥了一眼鄧千秋。

  鄧千秋:“…”

  劉智又道:“這鄧千秋自己就成日游手好閑的,遑論教導皇子們?陛下,臣等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懇請陛下明察。”

  朱元璋沉吟著,不做聲。

  見朱元璋似乎依舊不為所動的樣子。

  劉智急了,道:“陛下…原本有些話,臣不該說,只是…”

  他咬了咬牙,突然拜下道:“臣還聽聞,鄧千秋經常出入一處叫景元書鋪的所在…此后,臣…便去這書鋪打聽,從這書鋪的掌柜那兒得知…鄧千秋最愛在那購置書籍,其中有一些書,這書鋪的掌柜,卻記得清楚…”

  聽這劉智之言,鄧千秋突然臉色一變:“劉智,你胡說什么?血口噴人可要講證據。”

  劉智道:“那書鋪的掌柜,就是人證,如何沒有證據?陛下,鄧千秋所購之書,臣也采買了一本,只是不知,是否該呈送陛下御覽。”

  鄧千秋急了,道:“真是可笑,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鄧千秋終于知道,這些讀書人的可怕了。

  他們要整垮你,就先從你的隱私下手。黑,真他娘的黑。

  朱元璋瞇著眼,似乎有些猶豫。畢竟,有些事,攤在了百官面前,似乎會有些不太好看。

  可劉智卻已從懷里掏出一部書來,雙手高高拱起至朱元璋的面前。朱元璋只眼睛一掃,頓覺得辣眼睛,卻見那書的封面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嬌妻如云》。

  朱元璋將目光錯開。

  劉智道:“此書名曰《嬌妻如云》。陛下,能否容臣在此誦讀此書,且看一看,這滿腹經綸的鄧百戶,這肚子里墨水的成色,到底如何?”

  群臣一個個開始踮腳,一時之間,居然連臣儀也顧不得了,大家伸長脖子,臉上露出笑容。

  鄧千秋當場社死,其實此書,還真談不上不正經,不過是市面上最尋常的話本罷了,都是尋常百姓喜聞樂見的故事讀物而已。

  只是這東西,當然登不上大雅之堂。

  尤其是這書名,雖然當時確實吸引了鄧千秋,可現在攤出來,這心情就不一樣了。

  朱元璋清了清喉嚨,而后忍不住對鄧千秋怒喝道:“你成日這樣清閑,天天就看這個?”

  鄧千秋只好道:“臣…偶爾失眠,需要看一些無聊的東西,方才可勉強睡去…此書對臣而言枯燥,所以…拿來催眠用。”

  朱元璋怒道:“還要狡辯!”

  劉智這時來勁了,立即道:“陛下,一個成日看這樣書的人。他如何教授諸皇子?倘若諸皇子也個個如他這般,將來會成什么樣子?幾個皇子,本就不成器,平日里不肯讀書,現在有遇鄧千秋,那就更是貽誤終身了,陛下啊…臣…今日斗膽進言,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鄧千秋心中暴怒,好好好,你這樣沒有下限是吧。

  朱元璋也不由得怒不可遏,這事兒傳出去,非要天下人笑掉大牙不可。

  這時朱棡突然道:“父皇怎么不問我們讀什么書?”

  朱元璋還未開口。

  劉智便正氣凜然地道:“晉王殿下不要再為鄧百戶狡辯了,他這不學無術之人,能教你們讀什么?平日里在大本堂你們都不肯向學,跟了這鄧千秋,難道成日讀《嬌妻如云》嗎?”

  朱元璋沉聲道:“近來…都讀什么書?”

  朱棡來勁了:“父皇,讀的乃是《漢書》。”

  此言一出,殿中有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眾人都笑,只有劉基臉色凝重,他笑不出。

  劉基比任何人都知道,這笑聲意味著什么。

  陛下最看重的乃是臉面,現在遭遇如此的嘲笑,此事還怎么干休?到時…朱棡固然要遭罪,那么…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只怕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朱元璋果然面帶羞怒,卻忍著沒有發作。

  劉智氣定神閑地道:“晉王殿下原來還讀漢書,卻不知讀的是什么漢書?”

  本以為朱棡很快露出馬腳,誰曉得朱棡道:“景帝紀!”

  劉智臉色微微一變,不禁道:“看到了哪里?”

  朱棡道:“秋七月,詔曰:“吏受所監臨,以飲食免…”

  朱棡竟當真背誦起來。

  而此時,群臣臉上的笑容,卻慢慢地僵硬起來。

  朱元璋亦是不禁露出了古怪之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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