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真的是那位老兄?
鄧千秋一時不知該喜還是悲。
可是…不對啊,那老兄…雖然也有脾氣,看著挺正常的啊。
可據鄧千秋所知,這朱元璋應該是個殺人狂魔…
這似乎有些對不上。
反正不管如何,一個成熟的人混社會的規則,就是有理沒理,先認錯反省,這是準沒有錯的。
面子值幾個錢,有命重要嗎?
朱元璋凝視著鄧千秋,道:“朕不管你什么萬死,朕只問,還記得當初放火的那老兄嗎?”
鄧千秋只覺得天昏地暗,張了張口,最后道:“不,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朱元璋自己都給氣笑了。
“可是朕卻記得很清楚,那火折子,還是你遞上來的。”
“有…有嗎?”鄧千秋硬著頭皮,心亂如麻地道:“那我還怪好呢。”
“這是當然,你好的很,好的很。”
這分明是夸獎的話,可鄧千秋卻聽的有點心里發麻,他干笑道:“陛下,真沒想到…陛下您…如此的魁梧,真是…真是…”
朱元璋冷哼:“是嗎?”
鄧千秋一時無言,他本想搜腸刮肚地夸幾句,卻發現,好像這一點不夠有說服力。
要知道,當初他對那‘老兄’可沒少貶損,總不能對著那老兄貶損,轉過頭對著這位老兄一頓天花亂墜的吹噓吧。
他鄧千秋鐵骨錚錚,這樣的事終究還是做不出來。
朱元璋則是沉著臉,掃視了眾人一眼,一揮手道:“其余之人,退下!”
所有人一頭霧水,可此時紛紛從命。
朱棡卻不肯走,他看看自己的父皇,再看看自己的好兄弟,怯怯地道:“父皇,這個其余之人,是不是也包括了您的至親骨肉…”
朱元璋只吐出一個字:“滾!”
“噢。”朱棡聽罷,再不敢多費一句話,一溜煙的率先溜了。
一下子的,這明倫閣里,人已走了個干凈,鄧千秋更是惴惴不安,尤其是朱棡跑了,讓他覺得好像一下子失去了靠山。
此時,朱元璋了站起來,踱步著朝他走來。
鄧千秋覺得自己的心已跳到了嗓子眼里。
沒多久,朱元璋便在鄧千秋的面前站定,此時此刻,似乎有一束光,打在了鄧千秋身上,令鄧千秋無所遁形。
鄧千秋只好硬著頭皮微微抬著頭,勉強笑著道:“陛下…卑下有萬死之罪,卑下當初竟不能…”
朱元璋一擺手:“少啰嗦這些,說這樣的屁話做什么?”
鄧千秋訕訕,只好道:“是,是,陛下真是隨和,教卑下為之如沐春風。”
朱元璋則是自顧自地拉了一把椅子來,在鄧千秋的面前坐下,道:“知道朕為何要賜伱兩枚鐵券嗎?”
鄧千秋自是不敢亂說話,只道:“這…卑下愚鈍。”
“你聰明的很。”朱元璋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道:“你是否又知道,朕為何調你至儀鸞司?”
鄧千秋道:“這…”
朱元璋道:“還有,朕為何讓你來大本堂?”
一連三問,鄧千秋更加一頭霧水。
朱元璋的臉色卻是溫和了下來,頓了頓道:“你不必害怕,來,坐下說話。”
鄧千秋僵著臉道:“卑下站著心安一些。”
朱元璋臉一繃,道:“不坐拉出去喂狗。”
“好嘞,謝陛下賜座。”鄧千秋一溜煙的,飛快地拉了一把椅子來,欠身坐在了朱元璋的不遠處。
朱元璋的臉色才又緩和下來,道:“因為你是朕的人。”
“啊…”鄧千秋一愣。
朱元璋嘆口氣道:“孤家寡人,做了這天子,便成了孤家寡人,你可知道天子是什么?”
鄧千秋不多思索便道:“天子當然是九五之尊,是天下至圣至…”
朱元璋擺著手道:“放屁,所謂天子,不過是掌握了天下最大權柄的那個人,也是這天下最兵強馬壯之人。掌握了這些,自然而然,會有人給你戴高帽子!就好像方才那姓范的家伙一樣,他聽到是宋濂的文章,便會搖著尾巴去吹捧。朕就是那個宋濂!”
鄧千秋嚇了一跳,這是我能聽的嗎?
臥槽,會不會被殺人滅口?
朱元璋卻顯得極為平靜,口里接著道:“可是人人都怕朕,又人人都想靠近朕,為了什么?自然是為了榮華富貴,為了他們那點兒小心思。”
鄧千秋道:“陛下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其實卑下也是這樣想的,現在寡廉少恥之人實在太多…”
朱元璋壓壓手:“先聽朕說完,你再吹噓吧。”
說著,朱元璋繼續道:“就說你吧,朕好端端的賞賜了你,就有人開始接近你。因為你也是鳳陽人,便會有人結交你。當然,不說這些閑話了,還是撿要緊的說。”
鄧千秋認真道:“卑下洗耳恭聽。”
朱元璋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才張開虎目:“朕放火的事,你矢口否認,這很好。這件事,誰也不可提起。”
鄧千秋眨著大眼睛道:“什么放火?卑下不知道啊。”
朱元璋禁不住失笑,邊道:“往后再有人拉攏你,你盡和他們打交道便是。”
“啊…”鄧千秋一愣,看向朱元璋,他想了想道:“可是…可是…他們品行不好。陛下,卑下年紀還小,他們總想慫恿我去干壞事。”
朱元璋眸光微閃,意味深長地道:“什么壞事?”
鄧千秋道:“總是要送女人給我,說著不堪入耳的話,除此之外,還想用金銀來腐蝕卑下,卑下的性子,陛下是知道的…”
朱元璋勾唇一笑道:“那就將計就計,不必有什么顧忌,無論是誰,送你什么,你照單收著便是,朕不加罪。”
鄧千秋詫異道:“這實在太為難卑下了…何況…這樣會不會讓卑下有些不成樣子?”
朱元璋立即道:“你這是奉旨行事,怕個什么?你就當你這是在忍辱負重好了。”
鄧千秋定了定神,此時看著熟悉的老兄,倒讓他膽子大了一些,于是道:“陛下這樣做,可是要讓臣深入敵營,為陛下…刺探消息?”
朱元璋卻是搖搖頭道:“若是你這樣想,就顯得眼力小了,你真以為有一些人的小心思,朕會不清楚?”
說到這里,朱元璋的面色冷若寒霜起來,道:“有些事,不是朕不知道,只是朕…還不想上稱而已。之所以安排你,不過是落下一顆閑棋,不是非要你打探什么底細,而是…至關重要時,朕有大用。”
鄧千秋沉默。
朱元璋怪異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說話了?”
鄧千秋猶豫了一下才道:“許多人,都是當初的從龍功臣,卑下斗膽在想,陛下既然對他們生了疑,那么為何又信得過卑下呢?”
朱元璋微微一笑:“你這膽小如鼠的家伙,你不同,朕已說了,你是朕的人。”
朱元璋隨即站起來,邊道:“當然,在大本堂這兒,你好好地待著,太子的性子很好,他啊…打小就愿意照顧身邊的人,你在他的身邊,偶爾學一學他的長處。當然,他也有不少的短處,你若是有心,就及時勸阻。”
頓了頓,朱元璋繼續道:“當然,你自己的膽子,不妨放大一些。總而言之,現在你是奉旨行事,有天大的事,朕給你兜著。”
鄧千秋耷拉著腦袋,沮喪道:“卑下遵旨。”
朱元璋忍不住道:“你怎的還這樣無精打采?”
鄧千秋道:“陛下,卑下只是還有一些擔心。”
朱元璋氣咻咻地踱步,坐回了太子的書案,又下意識地取了茶盞喝茶。
鄧千秋陪笑著道:“擔心歸擔心,可是卑下一定會盡忠職守,無論如何,也不敢教陛下失望。”
朱元璋的臉色這才松動了許多,道:“這才差不多。”
朱元璋說罷,擱下了茶盞,將這茶蓋也擱到了一邊。
鄧千秋卻在此時,直勾勾地看向那茶盞,居然失了神。
朱元璋順著鄧千秋的目光看了一眼茶盞,道:“怎么?喜歡這個?可惜這是太子所用,你自己尋太子索要吧。”
鄧千秋表情凝重,卻道:“不,卑下…只是在看這釉…”
“釉…”朱元璋一頭霧水,不由道:“你還對這個有興趣?”
鄧千秋上前一步,道:“陛下,能否容臣看一看這茶盞?”
朱元璋大度地道:“看吧。”
鄧千秋隨即便取了那茶盞,而后將里頭剩下的一些茶水潑了,當下,當真認真地端詳起來。
而后,他臉色越來越古怪。
這令朱元璋也察覺到了一些不同尋常,于是他疑惑道:“怎么?”
鄧千秋這才將茶盞放了下來,道:“陛下,這茶盞…卑下以為…有些不同。”
朱元璋還以為他是怎么了,此時不免笑道:“此乃御用之物,當然不同,喜歡就直說。”
鄧千秋則是搖搖頭,神色間多了幾分凝重,道:“臣的意思是…這釉面不同尋常之處就在于,這釉面清澈透明,色彩豐富,確實很值得把玩,可若是卑下沒有認錯的話,這應該是鉛釉…這好像是漢代就有的東西…不過…制作如此精良,用來作為茶盞,卻是少見。”
朱元璋沒有看出鄧千秋臉上的凝重,只笑了笑道:“是嗎,你倒懂得不少。”
鄧千秋卻皺著眉頭,極認真地道:“而這東西,若是卑下斗膽言明的話,它…它有毒,能令人慢性中毒,久而久之,使人不治身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