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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密奏

  鳳陽城里淫雨霏霏。

  這皇城之內,或許是因為匠人們修建時疏忽的緣故,所以這地磚的面上,有一些地方,因雨水難以排出,竟是積起了些許的水洼。

  朱棡興致盎然的,冒著雨,有時故意狠狠踩在水洼上,將積水濺起來,而后發出笑聲。

  “好啦,好啦,千秋,你別總是苦著臉了。”朱棡一面享受著踩水的樂趣,一面安慰鄧千秋道:“你放心,天塌下來,有我頂著呢。再者說了,這是我的主意,不會有人拿你怎么樣的,本王護著你!”

  鄧千秋耷拉著腦袋,今日秦王請朱棡到皇城來,也不知是為了什么事。

  可鄧千秋自打知道了朱鏡靜的事之后,便開始陷入了惶恐之中,總覺得,不知什么時候,就可能要大禍臨頭了。

  聽了朱棡的話,似乎心里倒真的有了少許的安慰:“殿下,這可是你說的。”

  “當然是我說的。”朱棡神氣活現地道:“你說你怕個啥,你也不想一想,我是誰?我可是我父皇的親兒子,誰能拿我們怎么樣!不是我吹噓,這天底下,就是我親爹,也不能拿我怎么樣,他至多也就只能對著我吹胡子瞪瞪眼罷了,難道真不要我這兒子?他敢這樣做,我娘第一個不答應,反了他!”

  鄧千秋道:“可是…”

  朱棡拍著胸脯道:“放心,你也一樣,父皇若真要拿你泄憤,我便自殺,我明著告訴他,世上沒有鄧千秋,就沒有我朱棡。怎么樣,現在是不是放心了?我朱棡義薄云天…”

  說話之間,二人已一前一后地入了殿。

  朱棡話還未盡,正要眉飛色舞地繼續說下去,突然之間,眼前一花,卻見這殿內,竟是從左右涌出了十數個魚服禁衛,而后一擁而上,直接將他按倒。

  朱棡大呼:“我來見我皇兄的,你們這是要干什么?”

  可惜…這一個個面帶殺氣之人,居然對此充耳不聞,生生將朱棡按在地,絲毫不見動容。為首之人,面目冷酷,一雙猶如刀鋒一般的眸子,只掃視一眼,隨即落在了鄧千秋的身上。

  朱棡發出殺豬一樣的嚎叫。

  只可惜依舊沒有得到禮貌的回應,無論他如何掙扎,都被人按著動彈不得。

  鄧千秋嘴張得有雞蛋大。

  而后,他毫不猶豫地將雙手舉起,敬了一個標準的法蘭西軍禮。

  幾個禁衛見狀,稍稍遲疑,似乎覺得這樣也不費工夫,再無遲疑,輕松將鄧千秋按倒。

  朱棡開始破口大罵,聲震瓦礫。

  為首之人,卻冷酷地道:“奉旨拿人,得罪了,來,即行就地收押。”

  城郊。

  一處熱火朝天的工坊,如今卻突然被團團圍住。

  而后,有人按刀,領著一隊人馬,徑直沖入了這工坊里的庫房。

  有人指揮若定,口里大呼,道:“切莫走了一個,一只蒼蠅不得出入。”

  說罷,已有人一腳踹開了庫房的大門。

  一群人蜂擁而入。

  這昏暗的庫房里,有人打了火折。

  可隨即,這漸漸亮堂起來的庫房,除了照亮起了一個個冷峻的面容,卻也可清晰可見那面容之下,一雙雙面帶狐疑的眼睛。

  “千戶,是不是…是不是查抄錯了。”

  “就是這里。”這千戶皺眉,雙目逡巡,可目中,卻依舊帶著不可置信。

  因為…他震驚地發現,自己竟置身于一處幾乎寶藏一般的庫房里。

  堆積起來的銀子,猶如小山,還有無數散落的銅錢,更是目不暇接。

  顯然,即便是他們,也不曾見過這樣多的銀錢。

  這千戶眼里掠過了一絲不可置信,他雖是語氣篤定,確信自己確實沒有查抄錯地方,可事實上,連他這種久經查抄的儀鸞司千戶,看著眼前得一切,此時也有點不知所措。

  畢竟來的時候,大家的心理準備是,將這像笑話一樣的所謂產業直接掐滅,可哪里知道,居然是真的查抄。

  不過震驚歸震驚,該做得還是得做的!

  “立即清點,來人,搜尋賬簿!”

  “喏!”

  足足過去了一夜。

  儀鸞司這一次似乎準備不夠充分,所以不得不又抽調了一些精兵強將,才勉強在一夜之間,將這里查抄了個干凈。

  一份清點出來的賬簿,送到了千戶的手里。

  這千戶已是一宿未睡,眼睛已是熬紅了。

  他細細地過目了賬簿之后,露出了驚訝之色。

  “千戶,現在…”

  “立即封存,我這便回京復命。”

  “可是…千戶,是否還是先行提審,等一切水落石出,再…”

  千戶已將賬簿收了,卻道:“事情已經起了變化,需立即奏報,事不宜遲,立即備馬!”

  隨即,幾匹快馬,已踏上了鳳陽往南京的官道,絕塵而去。

  湯和入宮。

  朱元璋居然選擇在了寢殿里見他。

  馬皇后招呼湯和,道:“湯兄弟,近來弟妹可好,家里也還好吧?”

  湯和臉色蠟黃,卻不敢回應,而是敬畏地看了一眼端坐在案牘之后,喜怒無常的朱元璋,噗通一下,面如死灰一般,拜倒在地。

  馬皇后見狀,竟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識趣地走開了。

  朱元璋繼續低頭,擺弄著案頭上的奏疏。

  良久之后,朱元璋才道:“這件事,你如何知道的?”

  湯和不敢回應。

  朱元璋猛地抬頭,凝視著湯和道:“是伱嫂子教人告知你的吧,讓你入宮來求情的?”

  湯和不敢否認,也不敢承認,只是道:“臣萬死。”

  朱元璋臉色冷峻,一雙眸子,更加讓人不可捉摸,口里道:“說罷,這一次是要給誰求情,朱棡?還是那個鄧千秋?”

  湯和嚅囁著嘴唇,有氣無力地道:“既為朱棡,又為鄧千秋。”

  朱元璋將奏疏拍在了案牘上,撫案道:“你知道他們犯了什么事嗎?”

  湯和微微垂著眼眸道:“臣,略知曉一些。他們確實罪無可赦,居然…居然膽敢污蔑長公主…”

  朱元璋冷哼,他身子微斜,靠在了一旁的軟墊上:“只是因為這些?”

  “其他的,臣就不知了。”

  朱元璋頓時怒氣沖沖起來,道:“這固然是滔天大罪,罪無可赦。可你看看吧,我大明的皇子,還有朕親封的禁衛總旗官,居然游手好閑,跑去像商賈一樣,去開什么醫館,弄的人盡皆知,要去給婦人…婦人…”

  一說到這個,朱元璋便憤恨難平,咬牙切齒地道:“朕讓皇兒們自謀生路,本有磨礪之意。可他們呢,干這樣的丑事,這是要做什么?是故意發泄對朕的不滿嗎?是想向朕示威?還是…純粹是寡廉少恥,不但要自污,還要將天家的臉面,也棄之于地,教天下人取笑?”

  湯和一臉垂頭喪氣,一時竟無話可說。

  朱元璋說到痛恨處,不禁罵道:“入他娘的,朕在他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已是開始南征北戰,開創基業。瞧一瞧這些酒囊飯袋,丟人現眼的東西,朕的臉都給丟盡了,丟盡了!”

  朱元璋一面說,一面拿手掌拍打自己的臉,居然顯得有些失態。

  湯和無奈,哭笑不得地道:“是,是,是…陛下說的是。”

  朱元璋倒是漸漸冷靜下來,只是面目變得更為冷酷。

  此時,有小宦官碎步入殿。

  小宦官戰戰兢兢地拜倒在地道:“陛下,儀鸞司…有鳳陽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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