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迪威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好。
軍裝雖然還是很整齊。但是人的精神面貌很差。
不是生病。倒像是思慮過度。
“史迪威先生。”
“專員先生。”
張庸和對方握手。發現對方有些走神。
對于史迪威這樣的人來說，居然在這個時候走神，確實很罕見。
“史迪威先生，你在憂慮什么？”
“張，你說，英國人和法國人到底在畏懼什么？”
“他們…”
張庸欲言又止。
最終擺擺手。讓周圍的人退開。
“史迪威先生，我的答案是，他們想讓納粹去攻擊紅色蘇聯。”
“我也曾經這么想過。但是…”
“對于納粹來說，這不是最優解。所以，不會貿然行動。對嗎？”
“是的。”
史迪威似乎回復了一些精氣神。
閑的沒事干。他一個人進行兵棋推演，結果始終沒有得出合理的結論。
現在，馬上就要回國了。這個問題始終困擾他。
專門來找張庸，就是想要得到啟發。說服自己。
“所以，如果我是納粹，我一定會回頭攻擊英法聯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將其擊潰。”
“張，你居然有這樣的想法？”
“假設而已。”
“可是，馬奇諾防線是很堅固的。我親自去考察過。哪怕是最強的部隊，也很難突破。”
“突破當然不可能。但是可以繞過去。”
“繞？”
“比利時的阿登森林。就是非常薄弱的環節。”
“張，你的想法很大膽。”
“只要繞過馬奇諾防線，然后揮師南下，來一記漂亮的左勾拳，法國人就會倒下。”
“張，你真的是這么猜想的嗎？”
“我當然不敢說給法國人知道。他們是絕對無法接受的。甚至有可能將我抓走，燒死在巴黎的革命廣場上。”
“張，你的想法太可怕了。我也難以接受。”
“請坐。”
張庸擺擺手。
旁邊剛好有平坦的草地。
草地上有幾塊石頭。應該是工人還沒來得及搬走。
大沅洲機場一直在擴建當中。
繼續延長跑道。
增加新的跑道。
那怕是夜間，遠處也有大量民夫在干活。
從其他地方逃難到長沙的老百姓，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份養家糊口的工作。
史迪威在單機推演。十分安靜。
張庸默默的坐著。仰望夜空。沒有星星的夜晚，真是迷人啊！
他不喜歡月光。不喜歡星光。因為有可能暴露轟炸機的行蹤。
良久。
“張，我要回國了。”
“我知道。四星上將在等你。”
“什么？”
“史迪威先生，你會成為尊敬的四星上將的。”
“怎么可能…”
史迪威緩緩搖頭。是真的不信。
老頭子有自己的判斷。還非常相信自己的分析。
他目前還是陸軍上校。甚至還沒晉升準將。連一顆星都沒有。何談四星？
對于升遷，他肯定是有追求的。那是榮譽的一部分。
軍人怎么能不追求榮譽呢？誰愿意一輩子碌碌無為？
尤其是在衣食無憂的情況下，追求的，往往是高層次的榮譽，是精神層面的滿足。
張庸伸手。
將史迪威的肩章直接拆下來。
美麗國陸軍的上校軍銜。沒有星。就是一只白色的展翅鷹。
“你…”
“留給我做紀念吧！大約三十個月以后，我們還會再見的。”
“三十個月？”
“史迪威先生，再見。下次我們再見面，我們討論的話題，就是如何打敗日本人了。”
“張，你的說話讓我感覺高深莫測。完全沒有科學依據。但是我感覺似乎又有道理。”
“一切事物都有矛盾。沒有矛盾就沒有事物的發展。不是嗎？”
“這…”
史迪威眼神更加迷惑。
對方怎么忽然間說出這么有哲理的話來？
他不是不學無術嗎？
“再會。”
張庸瀟灑的走了。
要抓緊時間去給日寇送溫暖。
雖然只有14枚250公斤凝固汽油彈…
雖然需要跨越足足1700公里的天空…
雖然沒有任何性價比可言…
但是！
他就是那么熱情。
在這個涼意滿滿的秋夜，必須讓日寇燃燒起來。
凌晨。
零點。
出發。
兩架P108轟炸機靜悄悄的起飛。
一路巡航速度，飛過南昌。飛過衢州機場。專門查看一下。
雷達地圖顯示，衢州機場的基建已經完成的差不多。雛形已經浮現。可以起降霍克3等雙翼戰斗機。
不過，想要起降更多的飛機，尤其是轟炸機，還要加把勁。
需要水泥。需要加固跑道。
大型轟炸機沒有水泥跑道，或者鋼板跑道，不太好操作。
美帝的前線機場，大部分都是使用有孔鋼板鋪設。即使被日寇轟炸，也可以快速更換。
可惜，華夏暫時沒有這樣的條件。只能使用水泥鋪設。
坦白說，水泥一旦被炸開，重新修補是需要時間的。至少需要兩天時間來凝固。
找個時間，去接管衢州機場。
如果衢州機場能夠起降P108轟炸機，轟炸范圍將延伸到大阪附近。
飛過杭州…
飛過上海…
飛過東海…
“專員，我們是要去哪里？”
陳善本悄悄的問道。
他是張庸的副駕駛。掌握另外一套駕駛系統。
因為是第一次參與如此遠距離的轟炸，所以，他感覺什么都新鮮。內心無數的疑問。
“佐賀。”
張庸平靜回答。
轟炸目標佐賀。
這是一個還沒被問候過的日寇城市。
周圍的福岡、長崎、熊本都被問候過了。現在輪到這個佐賀了。
佐賀有什么東西？不清楚。也沒必要清楚。
反正就是天罰神火降臨。
雷達地圖顯示零星的高射炮。完全無視。
繼續飛行。
一直到達佐賀附近。
這時候，這時候，正好是凌晨五點。
在長沙，北半球的十月份，凌晨五點基本上是最黑暗的時間段。
然而，在佐賀上空，已經隱約有晨曦了。
哦，忘記經度了。
但是也沒事。有晨曦就有晨曦。
靠近。
雷達地圖出現輔助線…
拋物線形狀。還會根據轟炸機的高度和速度變化。
高興。
比之前的橢圓形準確多了。
只要按照拋物線投彈。命中率在90以上。
這是非常夸張的數字了。
可惜，張庸并不清楚，佐賀到底有什么。
所以，無法提前選定目標。只能是雷達地圖顯示什么就是什么。
紅點很多。
也有一些武器標志，都是步槍之類的。
好像確實沒有什么值得轟炸的目標。投放250公斤凝固汽油彈似乎有點浪費…
不行。
自己對日寇本土的情報了解太少。
完全不了解日寇的兵工廠、造船廠、煉鋼廠的分布。以致無法鎖定目標。
但凡給個煉鐵廠，哪怕是小型作坊也可以啊！
看來，要經常上線和歌山浪蕩子那個賬號了。
盡可能獲悉日本本土情報。
現在怎么辦？
向北。去福岡。或許那邊有目標。
于是改道。
天色忽然不知不覺的變得明亮起來。
空指部地圖顯示，附近有日寇戰斗機起飛。顯然是又開始巡邏了。
不是，日寇這么有毅力的嗎？
自己好久都沒有來了。日寇戰斗機還繼續巡邏？
哦豁…
福岡也去不成了。
因為會正好和日寇戰斗機遭遇。
今天出門沒看黃歷。
以為是普普通通的遠程轟炸，沒想到那么多意外。
也罷，先避開日寇戰斗機。
繼續向北。
空指部地圖顯示，前面有一個很大的目標——釜山港。
它是新羅半島最大的港口。沒有之一。日寇駐扎在新羅半島的軍隊，都是依靠釜山港進行補給。
行，就是它了。將港口亂炸一通再說。
靠近。
沒有顯示日寇軍艦。
釜山港周圍，是日寇完全控制的區域。
華夏國府已經沒有海軍。蘇聯紅軍的遠東海軍似乎也等于沒有。
所以，不需要軍艦護航。
雷達地圖顯示，進進出出釜山港的運輸船很多。
部分運輸船的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紅點。一看就是日寇的軍隊。正在坐船調動。
默默觀察。
部分運輸船入港。卸下很多紅點。
部分運輸船離港。裝載很多紅點。
做什么？
應該是用新兵換老兵。
將新兵從國內調來，替換駐扎半島的老兵。
老兵調去哪里，應該是華夏。登陸港口可能是在天津衛。或者吳淞口碼頭。
很好。
有大量的目標。
不但凝固汽油彈有目標，加農炮也有。
繼續靠近。
發現日寇20毫米速射炮。但是數量不多。
而且，速射炮旁邊，居然沒有紅點。看來，日寇也有偷懶的時候。炮兵在摸魚。
升平日久，武備廢弛。大部分軍隊都不例外。
駐守新羅半島的日寇，基本上就是等于度假。因為這里完全沒有戰事。
那些在前線遭受嚴重損失的日寇師團，往往都會被調派到新羅半島，然后在這里補充整訓。
日寇第五師團、第六師團、第十師團都是這樣的。
接近目標。
拋物線不斷延伸。
張庸默默觀察著。
“預備！”
“放！”
凝固汽油彈迅速脫鉤，然后自由下墜。
高度大約3000米，自由落體時間大約25秒。其實還是非常漫長的。
投彈的時候，轟炸機其實還在海上。但目標是岸上的吊車、起重機、牽引車等等。
10秒…
20秒…
終于，地面爆發出大團的火光。
凝固汽油彈準確的命中了目標。
劇烈的爆炸…
沖天的大火…
很多殘骸在火光中飛到了七八十米的高空。
七枚凝固汽油彈一路掠過，在港口延伸出一條長度超過三百米的火墻。
火墻的周圍，不斷燃燒起小火苗，然后越來越旺。
都是黏糊糊的膏狀物，粘到哪里，哪里就要起火。
“預備！”
“放！”
第二架P108轟炸機進入投彈范圍。
它的目標，是碼頭靠里面的倉庫。雷達地圖顯示，里面有很多爆炸物。
連串的凝固汽油彈落下。
同樣是25秒的自由落體時間。觸地以后，立刻劇烈爆炸。
一團團的火光…
一個個的火球…
時不時的還有大大小小的爆炸。
那是倉庫里面的彈藥被引爆了。
那些彈藥包括各種口徑的炮彈，還有手雷、榴彈等等。
“哇…”
“這么厲害？”
陳善本情不自禁的發出驚嘆聲。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凝固汽油彈爆炸的場面。感覺好強。
這么一連串炸彈下去，感覺地面的一切都會化成灰燼。
“一般般。”
張庸面無表情。內心毫無波瀾。
250公斤航彈，確實不算什么。
和原子彈相比，完全就是小弟弟。根本不值一提。
數量太少，無法起到決定性的作用。最多也就是日寇付出多一點的代價而已。
“納尼？”
“空襲？”
港口的日寇都是驚呆了。
它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切，不斷揉眼睛。
難以置信。
無法接受。
居然有敵人飛機到達釜山港！
怎么可能？
到底是誰？
敵人飛機是怎么來的？
是從哪里飛來的？和俄國人不是已經停戰了嗎？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日寇指揮官著急的直跳腳。
看著綿延幾百米的火光，仿佛整個港口都在燃燒。
燃燒產生的火光，還有大量的黑煙，籠罩了整個港口。很快，就已經無法看到天空。
“該死！是燒夷彈！”
“是非常厲害的燒夷彈！”
很快有日寇技術人員驚叫。準確，又不準確。
的確是燃燒彈。但是比一般的燃燒彈要猛烈的多。傷害更大。
主要是附帶的后續傷害很持久。
那些膏狀物的凝固汽油，飛濺到哪里，哪里就起火。
本來是只有幾十米寬的火墻，很快就變成一百多米寬。還有繼續蔓延的趨勢。
斷斷續續的爆炸聲傳來。
那是倉庫里面存儲的彈藥被引爆了。情況非常糟糕。
“快！”
“快！”
有活著的日寇沖上去救火。
結果，很快被那些膏狀物粘到，然后自身也燃燒起來。
“有詭！”
“有詭！”
很多日寇都是膽戰心驚。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伙伴，忽然身上竄出火苗。
毫無征兆的，整個人跟著開始燃燒。
又急又怒。又是驚恐。
急忙報告上司。
最后一路來到駐半島司令官阿南惟幾這里。
“空襲？”
“誰干的？”
阿南惟幾同樣想不明白。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于是立刻下令采取措施。
“返航。”
“航向270！”
張庸迅速下令。
擔心燃油不夠。
所以，不敢留下來看熱鬧。
反正，凝固汽油彈已經全部扔下，其他隨緣。
本來是想要動用加農炮的。后來想想還是算了。日寇高射炮已經反應過來了。
趕緊跑路。
向西飛行。
一直飛就是鹽城上空。
空指部地圖顯示，附近有日寇戰斗機起飛。
但是沒事。
日寇戰斗機沒有向西搜索。
它們向北。向東北。尤其是東北。很多日寇戰斗機。
看來，日寇的判斷，是轟炸機來自東北方向。是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方向。
確實，這才是最科學的判斷。
華夏方向，怎么可能有那么遠程的轟炸機呢？
只有海參崴方向才有可能啊！
這樣挺好。
就讓日寇繼續疑神疑鬼。
反正，自己是絕對不會承認來過釜山港的。
這件事，私底下知道就好。
一路默默返航。
沒有節外生枝。
最后安全的降落在長沙大沅洲機場。
在連續飛行了足足3800公里以后，所有人都是感覺非常疲憊。
張庸也是如此。落地以后，立刻去吃飯。然后洗澡。去睡覺。
醒來的時候，接到報告，說是錢萬鈞和賀國光都來了。都是從重慶過來的。準備前往昆明。
他們聯袂來到長沙的目的，就是和張庸一起過去。
張庸：…
果然是公事。
最煩的就是公事了。
但是沒辦法。只好抖擻精神。
出門。
錢萬鈞和賀國光已經在外面等候。
立正。
行禮。
他是晚輩。別人都是前輩。禮數必須有。
“錢司令。”
“賀主任。”
規規矩矩的問好。
發現兩人的神色，都很嚴肅。
于是默默地坐下來。
“出事了？”
“委座想讓你帶68軍去昆明換防。”
“帶兵去？”
“是的。”
“做什么？”
張庸的第一反應就是炮轟五華山。
不會是自己振動蝴蝶的翅膀，將時間線打亂了吧。光頭現在就要對滇軍動手？
帶兵去昆明，那就是要威壓龍長官啊！
這真是…
光頭果然多事！
局勢稍微穩定一點，就亂出幺蛾子。
忽然又感覺不對。
不是說是龍長官親自邀請的嗎？
難道說都是假的？
根本沒有所謂的邀請。都是光頭的托詞？
還利用他張庸的威望，果斷安排68軍去換防。讓滇軍上下很難拒絕。
拒絕光頭容易。但是拒絕他張庸就有點麻煩。
第68軍是張庸督察的部隊。帶著張庸的光環。
又是正常換防。
敢情自己是被光頭當槍使了。
“委座的意思，是68軍換防昆明，滇軍都調配出來，換防重慶。”
“重慶？”
張庸暗暗皺眉。
光頭玩弄陰謀手段還是很強的。
你的部隊來駐防重慶，我的部隊駐防昆明。看起來很公平。
表面上，還真是沒有任何話說。
可是，滇軍部隊到了重慶以后，人生地不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最終的結果就是被揉搓。
身邊被一堆的黃埔系部隊包圍著，你能怎么樣？
“少龍…”
“我立刻執行命令！立刻去昆明！”
“如果…”
“那我就解除龍長官的職務！”
張庸昂然回答。
解除是不可能解除的。有話好好說。
將滇軍調出來。沒問題。
可以組建幾十個保安團嘛！我幫忙解決武器彈藥。
盧長官不是已經被解除軍職了嗎？那就去訓練保安團。幾十個保安團也有幾萬人嘛！
光頭不會在意這些保安團。關鍵時候，就能給他致命一擊。
“這…”
錢司令和賀主任都沉默。
這個張庸，有點激進了。
滇軍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誰知道到了昆明，會發生什么事呢？
然而，委座的決心已下。他們多說無益。只能看張庸了。
希望他鎮得住滇軍…
嗯，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