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習功課。
康澤。黃埔三期。資歷比戴老板老。
復興社十三太保之一。
他混出名堂的時候,戴老板還是小角色。
后世有資料說,老蔣之所以選擇戴老板主管特務處,就是戴老板年輕。
眾所周知,老油條的員工,都是不好管理的。
時間久了,對老蔣也就沒有那么敬畏。可能會陽奉陰違。
復興社是個松散架構,沒有正式編制。
嚴格來說,特務處也是沒有正式編制的。沒有名正言順的經費來源。
所有的經費,要么是從老蔣的“特別費”里面開支。要么是戴老板自己去搞。戴老板經常需要為經費發愁。
眼下,抗戰還沒全面爆發,特務處的權力,還沒有無限膨脹。
最重要是,還沒有稽查權。
沒有稽查權,就無法長時間的,持續的,高效的榨取利益。
所以,作為特務處的善財童子,張庸才會那么受歡迎。即使得罪了戴老板,也沒什么后果。
一百幾十萬大洋,就能夠讓戴老板不得不低頭認輸。
如果是一個不缺錢的單位…
呵呵。
當然,國府沒有哪個單位不缺錢。
這時候國府沒有財政赤字的說法,所以,虧空的無底洞到底有多少,天知道。
法幣為什么那么快貶值?就是加印的太多了。
可是,老蔣沒有足夠的財稅收入,軍費開支卻又那么大,怎么搞?只能拼命印鈔票。
“少龍,等我的好消息。”
“謝謝賀主任。”
張庸和李伯齊將賀國光送走。
這是大好的消息。賀國光也要第一時間報告邀功。
雖然他官很大,但是也沒有手機。也是需要坐滑竿回到行營,然后給委座發電報。
什么?
電話?
想都不要想。
重慶和西北,根本沒電話連通。
在這個年代,最有效的遠距離通訊方式,只有電報。
等賀主任走遠,張庸才轉頭看著李伯齊,疑惑的說道:“好消息?賀主任這么肯定嗎?”
“他們都是委座肚子里的蛔蟲。”李伯齊回答。
“也對。”張庸點點頭。
想起嘉靖朝的那些高手。
一個個都是長了八百個心眼的。智商無上限。
嘉靖皇帝以為是將他們玩弄于股掌之上。然而,反過來說,他又何嘗不是被玩弄?
那些高手,早就將他的心思揣摩的十分透徹,每每都是投其所好。
即使是嚴世藩那么聰慧的人,最后也被搞死。
賀國光、楊永泰他們就是這種人。揣摩上意,爐火純青。
胡宗南、湯恩伯、顧祝同等人也是如此。憑此青云直上。
相對來說,薛伯陵就有點不合群。
所以,會打仗沒用,得學會拍馬屁。否則,遲早靠邊站。
當然,這樣搞法肯定沒前途,老蔣自己最后也靠邊站了。
想了想,張庸又皺眉,“我真帶七個團?”
“你以為呢?”李伯齊面無表情。
“我帶一個空警四團都還沒搞定,再來七個團,我吃不消啊!”
“你著急什么?等著吧。這件事,沒那么簡單。沒有一年半載的時間,落實不下來。你口頭答應著就好了。”
“一年半載?”
“康澤不會放棄的。陳辭修那邊也不會放棄。”
“康澤是跟陳辭修的?”
“都是你的敵人。都顧忌你。自然會聯合。”
“哦…”
“委座是個朝令夕改的主,就算是眼下答應賀國光了。一會兒有人跟他嚼舌根,他可能又改變主意了。”
“哦…”
“川軍那邊,暫時也不會放手的。他們還在討價還價。”
“明白了…”
張庸于是放下此事。
既然李伯齊說不用管,那就置諸腦后。
確實,川軍這邊,不可能爽快的交出七個團。康澤也不可能放手。
他們那邊在老蔣面前,也是能說話的。
陳誠(陳辭修)也是老蔣的心腹,說話比較有分量。
如果他建議,將七個團全部分開。分別由不同的人帶領,以防尾大不掉…
老蔣估計立刻就會改變主意。
這位蔣總裁,最擔心的就是有人尾大不掉。
胡宗南、湯恩伯、顧祝同等人為什么那么容易獲得信任?
就是他們能力有限,聽話。不會造反。
老蔣也知道他們能力有限。斷定他們不敢造反。
因為如果他們造反的話,很輕易的就會被消滅。
三個草包能掀起什么風浪?
他老蔣親自出手,都能打敗這三個草包。所以,高枕無憂。
你要換了薛伯陵,那就不好說。
薛伯陵一個就能打胡宗南、湯恩伯、顧祝同他們三個。
“有人想見你。”
“誰?”
“川軍66師師長,王魁遠。”
“見我做什么?”
“傳達劉大帥的意思。”
“什么劉大帥?”
“劉湘。”
“他什么意思?”
“他想要拉攏你。或者離間伱。”
“嗯?”
“他承諾給你三旅九團的編制,請你去川軍當師長。”
“我?”
張庸頓時驚呆了。
真的。
師長?
三旅九團?
開玩笑…
我何德何能,去當師長?
我才多大?
毛都沒長齊…
哦,已經長齊了。
但是…
連連搖頭。
不行,不行,這個絕對不行。
放棄現在的位置,去川軍做師長,他還沒愚蠢到這樣的地步。
“山雨欲來啊…”
“什么?”
“現在,有很多人開始針對你了。”
“哦,隨便。”
張庸淡然自在。
是真的沒放眼里。無所謂。
想要搞我張庸?
來吧!
單挑?群毆?我全部接著!
反正自己也不需要老蔣發薪水吃飯。大不了拍屁股走人。去輸出革命!
還別說,眼下,西班牙那邊,如火如荼的。要是自己有空,帶著一群雇傭兵過去,說不定真的能打下一片新天地。
越是混亂的局勢,越是對自己有利。
“但是,也有很多人暗中支持你。”李伯齊話鋒一轉。
“都有誰?”張庸倒是好奇了。
“首先是處座。”
“未必。”
“不,他一定會鐵桿支持你。因為你可以幫他抵擋很多的外來攻擊。只要你張少龍沒有倒下,處座就是安全的。要是你倒下了,康澤、宣鐵吾、賀衷寒、李士珍他們,都會沖著他來。”
“利益使然?”
“對。你擋在前面,最符合他的利益。所以,他肯定不會拆你的臺。相反的,他會在委座面前,極力推薦你接手別動隊。不給康澤一個子兒。”
“還有呢?”
“夫人。”
“她對別動隊應該沒…”
“孔家、宋家有稅警總隊、有交警總隊。太引人矚目了。”
“和我有什么關系?”
“如果你帶著別動隊擋在前面,所有人的目光,都會集中到你的身上。稅警總隊和交警總隊,就沒那么多人關注了。所以,她也會舉薦你。間接的幫宋家、孔家遮風擋雨。”
“這么復雜?”
“將你架在火上烤,總比宋家自己被烤要好。”
“呃…”
“眼下,他們兩個人都在委座身邊。時不時的就可以給委座灌迷魂湯。”
“那你又說沒有一年半載…”
“架不住妒忌你的人太多。遍地都是敵人。”
“呃…”
張庸面無表情。
就當做是對自己的表揚了。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不遭人妒是庸才。
對。就是這句話。
你會妒忌胡宗南嗎?不,只會鄙視。
因為換條狗上來,都有可能比他干得更加出色。何來妒忌?
湯恩伯、顧祝同之流也是如此。
“去見見王魁遠吧。”
“好。”
從朝天門碼頭回來。
李伯齊回站里。張庸則是來到洪崖洞。
和李伯齊約好的王魁遠就在這里。便裝來的。帶著四個警衛。也是便裝。
忽然,張庸停下腳步。隱藏到一邊。
黃點!
王魁遠居然是黃點。
地圖顯示,在四個警衛中間的,居然是黃點。
驚訝。
王魁遠居然是紅黨!
厲害了。
潛伏的這么深!
估計他的潛伏身份,沒有幾個人知道。
意想不到。
太意想不到了。
之前還擔心伊甲賀年策反。
現在看來,多半是誘餌吃下去,鉤子吐出來。
悄悄的觀察四周。
沒有發現其他人。
相信沒有人會猜到,王魁遠居然是紅黨。
哪怕是黨務調查處,也不敢做這樣猜想。
收拾心情。
穩步過去。
王魁遠很快就注意到他了。
張庸根本沒有隱藏身份。帶著十幾個人呢!還都有武器。
只要不是白癡,都知道他身份特殊。
“老總…”
“今天我請客。麻煩大家讓一讓。每人一塊錢補償。”
張庸拿出一沓法幣。
都是一元面值的。每人發一張。
很快,茶館里面的客人就迅速離開。興高采烈的。
張庸來到王魁遠的面前。
“王師長。”
“張專員。”
“請坐。”
“謝謝。”
張庸坦然坐下來。
他知道王魁遠在觀察他。但是無所謂。
他已經是將對方的底都洞察了。無論對方怎么看待他,他都泰然處之。
“張專員好大的手筆。”
“什么?”
“繳獲日寇那么多的軍火。”
“我本事不行。但是我運氣好。日諜經常無緣無故的自動送上門。”
“我們川軍缺乏的就是你這樣的人才啊!”
“應該是國民革命軍。”
“看來,張專員是在委婉的拒絕我們的好意了。”
“沒關系。你可以再說一遍。”
“那好,我就正式轉達大帥的意思。如果張專員愿意來我們川軍任職,我們愿意給你三個旅,九個團的編制。組成一個師。滿編一萬五千人。由你擔任師長,你意下如何?”
“那我就委婉拒絕了。”
“既然如此,我就…”
“王師長,等等。我們閑聊一會兒。”
“我沒時間。”
“王師長,你是什么時候加入那邊的?”
“什么哪邊?”
“紅黨啊!還有哪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什么紅黨?”
“王師長,放心吧。沒有人能聽到我們說話。我知道你的身份。”
“信口開河。”
“王師長,我現在是對你的紅黨身份說話。我判斷,最多明年年底,日寇就會全面侵華。平津地區、淞滬地區,很快都會陷落。包括國都金陵。國府會遷都重慶。重慶會成為陪都。”
“胡說八道。”
“日寇會繼續進攻,會迅速攻占武漢、廣州等地。然后,再也沒有足夠的力氣繼續西進。戰爭會進入相持階段。”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么?”
“國家存亡,民族危難,華夏所有的軍隊,都會聯合起來,共同抗日。所有的軍隊,無論是什么派系,都會被整編為國民革命軍。大家都會暫時放下過往的仇怨,聯手抵御外侮。”
“然后呢?”
“好像王師長這樣的,當然會積極支持,并且帶兵出川,迎戰日寇。在你的身后,還有輸數以百萬計的川軍子弟,陸陸續續,前赴后繼,踏上抗日的戰場。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出川以后,都會犧牲,再也沒有機會活著回來。”
“大丈夫保家衛國,馬革裹尸,青山處處埋忠骨。”
“好。王師長記住這句話。”
“你是何意?”
“我會努力給你們補充武器彈藥。幫助你們提高戰斗力。”
“但是你將彈藥全部都給了賀國光。”
“你們接受改編了嗎?”
“你這是在要挾我們?”
“不。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沒有對與錯。我張庸名聲不好,無法分清對錯。但是,只要你們出現在抗日的戰場上,我就會盡最大可能幫助你們。到時候,再也沒有什么川軍、中央軍之分。只有國民革命軍!”
“你說的很富麗堂皇。你很忠心于老蔣。”
“不。我只忠于我自己。老蔣遲早是會失敗的。他格局太小,根本沒資格帶領華夏獲得新生。”
“那誰有資格?”
“你的紅黨身份。紅黨的領袖。從湘潭出來的那個人。”
“你憑什么…”
“天機不可泄露。來。王師長,喝茶。祝賀你早早就選對了道路。”
張庸終止談話。
站起來。雙手提起大茶壺。
先給自己倒茶。然后再給對方倒茶。
沒禮貌。
故意的。
我張庸就是這樣的人。
看我不爽,可以打我。前提是你打得過。
“你到底知道多少?”
“放心。我要是告密,就不會跟你說這些。以后你們紅黨是要坐江山的。我巴結你們還來不及呢!”
“別動隊的事,你一點都不感興趣?”
“一萬多人能做什么?以后抗戰全面爆發,動輒就是幾十萬人,上百萬人的會戰。一萬人,最多撐一天。”
“你是認真的?”
“我們都還活著。可以走著瞧嘛!”
“剛才,你說巴結?”
“對。”
“那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我有一個團的人員要精簡,你找個由頭接收過去。”
“可以啊!沒問題。”
張庸滿口答應。也不擔心對方坑自己。
正好,自己來重慶沒帶人。要是有一個團幫忙,毫無疑問可以橫著走。
“你不怕我殺了你滅口?”
“不怕。因為你背后的組織紀律不允許。”
“紀律就是紀律。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你要是違反紀律,你的上級,我推斷可能是姓周的。他一定會處置你。你是老紅黨了。不會不明白。如果你們那邊的組織紀律像這邊一樣松散,早就被剿滅了。”
王魁遠無語。最后搖頭。
對面這個小家伙,簡直就是地里鬼。太詭異了。
要說他忽悠吧,又有板有眼的。
可是,如果是真的,又太怪異。
“當然,最重要的是,我不會給你殺我滅口的機會。”
“何以見得?”
“你帶著四個人,我帶著十五個。你說呢?”
“我現在…”
“你看這個!”
張庸拿出一把湯姆森沖鋒槍放在桌面上。
王魁遠的瞳孔頓時收縮。
他的四個警衛下意識的想要靠近。
結果,曹孟奇等人預先一步,將他們攔住了。
“很驚訝吧。”
“沒錯。”
“這是我保命的手段,就不告訴你了。你還想殺我滅口嗎?”
張庸將湯姆森沖鋒槍收起來。
王魁遠:…
眼眶深陷。
這個小家伙,真邪門。
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能藏一把湯姆森?
還是原版的。還帶彈鼓。
真是邪乎了。
難怪這么橫。
確實是怪胎。
“一個團那么多人,出來晃蕩,太礙眼。不符合我低調謙虛的性格…”
“你謙虛?低調?”
“難道不是嗎?我都沒有走到大街上,到處亂喊我是督察專員,所有人,全部給我滾蛋!不然biubiu你們…”
王魁遠徹底無語。
不能繼續這個話題了。否則,絕對會被帶偏。
這個小家伙,天生就有一種將人帶偏的本事。
太邪門了!
“一個團沒有。只有五十人。”
“你騙我?”
“五十人。”
“現在就叫他們過來。我親自挑選。”
“好。”
王魁遠立刻派人去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