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張庸閉目養神。
梁文休也沒說話。他也不會輕易讓步。
一旦讓步,以后處處被動。
不過,他確實有些后悔。不應該招惹張庸的。
其實,最開始,完全是宣鐵吾和戴笠之間的矛盾。偏偏最后落在了張庸的身上。
偏偏是這個張庸,本事古怪,各種手段,明的暗的,最后搞到了現在這個境地。
騎虎難下啊!
堂堂黃埔一期,委座老鄉,被擠兌成這樣。
大公子怎么還不回國?
如果大公子已經回國的話,或許宣鐵吾還能借點力量?
他們兩個,之前的關系就是極好。
其實,宣鐵吾之所以屢屢出手對付張庸,也是有剪除某個女人羽翼的意思。
那個女人,威脅到大公子了。
當然,這些深層次的權謀斗爭,梁文休不敢多想。
皆因張庸是鐵了心,要跟著航空委員會走,自然而然的,就是大公子的潛在對手。
而作為大公子的心腹,宣鐵吾似乎有點著急了?
不過,他所做的一切,以后大公子自然會看在心里。有機會就會予以補償。
即使是現在吃點虧,等大公子回來,也就時來運轉了。
現在的關鍵就是,大公子什么時候回來?還要等多久?
轉頭。
發現張庸在閉目養神。
暗罵。
瑪德,這個王八蛋。
還真是那個女人的馬前卒。不得好死。
“想好理由了?”
“什么?”
“我給你充分的時間解釋。”
“何須解釋?”
“是嗎?”
“當然!”
梁文休冷笑。
張庸于是不再言語。繼續閉目養神。
切換世界地圖。
薩拉托加號航母正在茫茫太平洋當中。
太平洋好大好大,一艘航母真的很小很小。兩天時間過去,似乎位置都沒啥變化。
從東岸的舊金山到西岸的上海灘,一般的郵輪,好像需要差不多30天的時間。這還是日夜航行的結果。如果是走走停停的話,耗時更久。不知道戰艦全速跨越太平洋需要多久?
夜幕降臨。
華燈初上。
梁文休終于是忍不住先開口了。
“喬清子不是紅黨。”
“哦。”
“她是電訊科的。我們將她偽裝成紅黨,然后用來釣魚的。”
“哦。”
“你打亂了我們的計劃。”
“哦。”
“我倒是要問問,在崇明島上面,發生了什么事。是你顛倒黑白,混淆是非…”
“哦。”
“你哦哦哦是什么意思?”
“喬清子已經承認是紅黨。并且愿意招供。我已經答應庇護她。”
“你…”
“喬清子還供認,在復興社內部,有一個非常高級的紅黨臥底,代號爬山虎…”
“你放屁!”
“爬山虎這個事情,戴老板也是知道的。戴老板也曾經暗中調查過。可惜反復調查都沒有結果。我也暗中調查過,同樣是沒有任何線索。現在看來,不是戴老板和我本事太差,而是圈定的范圍不對。”
“張庸,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這個爬山虎,并不是在復興社特務處。而是在復興社高層。”
“你,伱,你血口噴人!”
梁文休怒極。
張庸又栽贓。
這一次,直接劍指宣鐵吾!
還將戴笠搬出來了。
王八蛋!
什么污水都敢往別人身上扣!
啊啊啊…
啊啊啊…
好生氣。好生氣。好生氣。
而,把柄握在張庸的手里,他發作不得。也不敢亂來。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這件事,可以盡快平息過去。
再也不要有人提起。
這件事,當然不可能讓宣鐵吾鋃鐺下獄。可是,卻會讓他在淞滬警備司令部里面受到極大的壓力。
另外一個副司令楊琥,絕對會騎在宣鐵吾的頭上作威作福。
以后的日子,顯而易見的難受。
“爬山虎…”
張庸若有所思。
他反而是一本正經的思索起來了。
剛才他隨口胡謅爬山虎是復興社的高層。現在看來,說不定真的是。
是不是真的有紅黨臥底不清楚。但是,復興社的內部結構,的確是提醒了張庸。除了戴笠之外,其實,復興社還有很多其他成員。比如說康澤、賀衷寒、鄧文儀等等。宣鐵吾也是其中之一。
然而,他們都和特務處無關。
因為特務處只是復興社的行動部門。是獨立存在的。直屬老蔣。
之所以想到這個,主要和未來有關。
全面抗戰爆發以后,大名鼎鼎的軍統成立。那復興社其他人呢?
他們都合并進入了三民主義青年團。俗稱三青團。也就是許忠義負責那個。是個大雜燴。囊括的范圍非常廣。
至此,復興社勢力,得到全面擴張。
除了軍統,其他人也有自己的力量。
比如說康澤,最后甚至成了軍頭。其他人也各自有自己的武裝。
三青團的幕后最高領導,就是回國后的大公子。老蔣名義上掛帥。三青團就是大公子的基本盤。后來在三青團的基礎上又發展出鐵血什么的。具體名字忘記了。就是北平無戰事里面那個曾可達背后那個組織。掌控者依然是永遠只出現在電話里面的建豐同志(大公子)。
那么,問題來了…
大公子和宋三小姐并不對付。
自己抱的是宋三小姐的大腿。大公子的人,自然要針對自己。
也就是說,到以后,除了戴笠,復興社的其他成員,估計都會明里暗里的針對自己。
還有黃埔系…
宣鐵吾的背后,還有黃埔系。
宣鐵吾是黃埔一期。大師兄。
什么?戴笠也是黃埔系?錯。他不算。因為他是黃埔六期。
而通常所說的黃埔系,只有前五期。六期以后,基本上沒有什么重要人物了。而最骨干的,又是黃埔一期。
朋友一個都沒。敵人倒是一堆。
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幸好,他張庸也不是。搞陰謀手段,他現在也越來越在行了。
如果是在諜戰劇里面,自己演一個反角,估計會被觀眾寄刀片。以后上街也會被人打。跟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那個男主角一樣。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點點。甚至被打。
站起來。
“你要去做什么?”
“去拿喬清子的私人物品。”
“你一定要這樣嗎?”
“不然呢?”
張庸將梁文休退開。
別礙事!
梁文休下意識的按住腰間的槍。
忽然感覺小腹被什么東西頂住。低頭一看,是一把柯爾特M1911大口徑手槍。
“張庸,你想做什么?”
“你屢次三番的阻撓,難道你也是爬山虎的同黨?”
“你放屁!”
“信不信我現在就抓你回去嚴刑拷打?”
“你敢!”
“麻煩你看看這個!”
張庸冷冷說道。拿出之前錢司令出具的密信。
上面白紙黑字的寫著,他可以先斬后奏。逮捕任何上校以下級別軍官。包含上校。
“我不是…”
“你敢說你現在不是淞滬警備司令部的人?”
“你…”
梁文休終于是死死的閉嘴。
他沒想到,張庸還有這樣的殺手锏。還有先斬后奏的權力!
如果被一槍擊斃,估計以后都沒有伸冤的機會。誰給他伸冤啊?宣司令?問題是現在宣司令自身難保啊!
忽然感覺有人到來。扭頭。發現是劉波來了。
低頭。
張庸依然沒有收槍。
劉波仿佛也沒看到兩人劍拔弩張的場景,自顧自進來。
來到張庸面前。立正。敬禮。
張庸才用力的將梁文休推開。但是依然握著柯爾特M1911手槍。
故意制造緊張的氣氛。
劉波主動說道:“張專員,喬清子的東西,我都已經收拾好了。”
梁文休的臉色就難看了。
楊琥果然立刻逮住了機會。開始拉踩。這個劉波就是來表明態度的。
“謝謝。給我吧!”
劉波故作感慨的說道:“應該的。唉,誰能想到,喬清子居然是紅黨。還是杭州來的。”
“是啊…”
“搞不好,可能還有來自杭州的紅黨…”
“劉波,你說什么呢?”
梁文休惱怒。
張庸指桑罵槐也就是罷了。你劉波也敢?
怒極。上去和劉波扭打起來。
劉波既然敢來挑釁,那當然是早有準備。也毫不客氣的和梁文休扭打。
亂作一團。
有衛兵聽到動靜趕來,試圖阻止。
張庸擺擺手。示意衛兵離開。沒他們的事。領導干架呢。看什么看。
“你們啥都沒看到。”
“是。”
衛兵隊長乖巧的答應著。
立刻帶著衛兵躲的遠遠的。來一個徹底的眼不見為凈。
張庸坐下來,就在旁邊看著。
打。繼續打。
結果,兩人還真是較起勁來。
足足扭打了半個小時,這才松手。兩人軍裝全破。
行,不用說了。這個結果非常好。以后就是仇人。
以后淞滬警備司令部的兩個副司令,水火不容。宣鐵吾還想進步?哈哈。做夢。
瀟灑離開。
回到206后勤基地。
吃飯、洗澡、睡覺。
當然,忘不了喬清子。將她拉進來。
既然承諾了要讓她母憑子貴,當然不能食言。努力耕耘。直到有兒子為止。
石秉道從外面回來,得知此事,只有搖頭。
這個張庸啊,沒救了…
深夜。雨水淅淅瀝瀝。
九重天夜總會。某個秘密房間。檀香裊裊。
房間里面只有一個人。但是房間外面,矗立著四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
他們的腰間,都插著嶄新的勃朗寧M1935手槍。
在更遠處,還有更多的保鏢。
忽然間,房間里面的電話響起來。
睡在床上的人艱難的爬起來。爬到床邊。拿起床頭的話筒。
“樹先生…”他緩緩的坐起來。
“是。知道了。”
“一定做的隱蔽。絕不留下手尾。”
“是。懸賞十萬美元!”
“是。要張庸的人頭。”
租界。
萬國夜總會。
電話響起來。
“明白。安排一些漂亮的姑娘接近張庸。”
“明白。要干凈的。”
“是。事成之后,酬勞五萬美元。”
深夜。
某個平靜的小閣樓。
一個美麗的女子正在梳妝。鏡子里的她,溫柔似水。
她秀眉輕蹙。覺得自己懷才不遇。
她需要一個機會。
電話忽然響起。
她姿態優雅的拿起話筒。
“三萬美元?”
“張庸?”
“好。”
天亮。
一輛黃包車來到一個院門前。
院門打開。里面露出一張俏麗的臉。皮膚嬌嫩,吹彈可破。
“一萬美元?”
“我答應…”
“阿嚏!”
“阿嚏!”
張庸醒來了。
伸手摸枕頭底下的槍。還在。
看看身邊。喬清子也在。正蜷縮在薄薄的毛巾被里面,睡得正香。
好吧。她多少算是一個正常的女人。不像其他人,完事了就溜走。
感覺吃虧的是他…
看來,她并不反對母憑子貴啊!
看看手表。
哦,早上七點。還早。
發現門外有一個黃點在來回的踱步。
估計是石秉道。
于是起床。簡單洗漱。出來。
確實。門外是石秉道。他在等張庸出來。有要緊事。
“早。”
“早。東家。”
“找我有事?”
“有個叫麥克法蘭的美國人請你回電話,似乎很著急。”
“我吃完早餐再說。”
“我已經轉告你了。”
“謝謝。”
石秉道欲言又止。
“四周沒人。說吧。”
“最近有沒有聽到警備司令部有什么消息?”
“直說。”
“我們得知,有幾個在贛東被俘虜的同志,被押解到了上海…”
“他們很安全。”
“還在監獄里?”
“不在。已經被安全解救。”
“解救?”
“對。已經被解救出來了。但是,詳情還不能告訴你。”
“那就好,那就好…”
“你向組織報告,一共十六個同志,都安全。”
“十六個?”
“里面有九個是你們真正的同志,有六個是敵人安排的鉤子。鉤子中的五個,已經被擊斃。但是,我要坐實這些鉤子的紅黨身份。認定他們都是真正的紅黨。”
“為什么?”
“報復宣鐵吾。弄死他。”
“明白了。”
“昨晚陪我過夜的女人,就是其中一個鉤子。也是唯一存活的。我要坐實她是真正的紅黨。”
“這…”
“你只需要報告十六個即可。”
“好吧。”
石秉道答應著去了。
自然不會細問。有些事,他不知道更好。
畢竟,誰也不知道,萬一真的失手被活捉,自己是否能夠真的扛得住。
如果根本不知道的話,想招供都不可能。
張庸去吃早餐。
然后回電話給麥克法蘭。
“張!”
麥克法蘭語調有點急切。
張庸倒是波瀾不驚。其實,他今天啥也不想干。只想休假。
然后和喬清子努力造人。父憑子貴。
“張,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
“康樂園西餐廳。”
“好吧!”
張庸答應了。
算了。不造人了。賺錢要緊。
麥克法蘭既然找到自己,說明是有要緊事。自己肯定得撈點好處。
于是集合隊伍。出發。
只帶一個小隊即可。現在到處都是他的人。
順利到達康樂園西餐廳。
麥克法蘭看到他進來,立刻站起來。
“張!”
“這邊!”
“這邊!”
殷勤備至的請張庸坐下來。
他已經點好餐。立刻讓侍者端上來。分量十足的美式早餐。
張庸:…
丫的,你不早說。
我剛才已經吃過了。現在怎么吃得下?
牛奶、三明治、煎蛋、香腸、烤肉、炸薯條、土豆泥、番茄、蝦仁、西藍花…
搞的這么豐富。不吃好像又虧了…
“請…”
“說正事吧。”
“你先看這個。”
“什么?”
張庸接過一份電報。
感覺上面的內容似乎非常熟悉。
唔,是很熟悉…
“珍珠港。航母三,在港。戰列艦五,在港。”
難道是…
自己之前亂發出去的電報?
然后,被美國人截獲了,還破解了。然后找到了自己的頭上?
“紫羅蘭!”
“一定是紫羅蘭!”
麥克法蘭指著電報,低聲重復強調。
張庸:…
嗯,沒錯,是紫羅蘭!
對。是紫羅蘭。必須是紫羅蘭啊!是日本人發出的電報!
嗯,是日本人,是日本人…
“找到他!”
“找到他!”
麥克法蘭惡狠狠的瞪著張庸。
張庸手里正叉著一塊烤肉。疑惑的看著對方。你這是,跟我說話嗎?
“找到這個紫羅蘭!”
麥克法蘭惡狠狠的神情緩緩的消退。
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將烤肉放回去碟子里。太飽。吃不下。
瑪德。這一頓浪費了啊。啥都沒賺到。
“這是定金。”
麥克法蘭拿出一個信封。推到張庸面前。
張庸:???
伸手拿起來。熟練的撐開封口。
里面沒有美元。是一張支票。嗯,這個時代,別人那邊已經流行支票了。
將信封歪了歪,看清楚了支票上面的數字。
好家伙。一萬美元。
大手筆啊!
一萬美元!
“給我的?”
“抓到紫羅蘭,賞金五萬!”
“真的?”
“我用上帝的名義發誓!”
“成交!”
將信封藏好。
果然,造人沒錢途。還浪費自己力氣。
還是抓間諜有前途。
紫羅蘭?
抓不到?
沒事。可以假冒嘛!
自己家里就有一個會發電報的女人啊。
在母憑子貴之前,她還得幫自己做事。自己還不用給她開工資。
嘿嘿…
不是有日寇海軍的密碼嗎?
讓她繼續發電報就是了。多發幾次。真正的紫羅蘭就得自動浮出水面。
如果不出現怎么辦?
假冒一個嘛!保證假的比真的還真。
他張庸知道的情報,比真的紫羅蘭還多。你說誰是真的?
嗯,我也用上帝的名義發誓,我這個紫羅蘭才是真的!真的。百分百純真!假一賠十!
嘿嘿…
有錢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