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新慶來上海,肯定是有事。
問題是,張庸不能問的那么直接。否則,對方可能會本能的抗拒回答。
哪怕是腦震蕩,腦海深處也是有抗拒意識的。
得采取迂回戰略。旁敲側擊。
這個家伙的神智好像是真的不太清醒了。需要不斷的抽線頭。
“你是在吳淞口碼頭上岸的?”
“金陵…”
“金陵嗎?”
張庸暗暗感覺驚訝。
這個家伙,居然是在金陵上岸的?
不對,可能不是上岸。可能是坐火車來的。天津衛有火車直達金陵。
著名的津浦鐵路大動脈,就是從天津到金陵的。
“火車?輪船?”
“火車…”
“火車上的人多不多?你身邊的人都去哪里了?”
“人…”
費新慶遲疑了好久。
顯然,這個問題,他是想不起來了。
張庸只好作罷。換問題。
“你要去哪里?”
“去…”
費新慶又陷入痛苦的思索。
顯然,這個問題,他也沒辦法回答。
思考到痛苦的時候,他還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腦勺。
張庸:…
后悔了。早知道。下手輕一點。
但是,他對男的目標,從來都不手軟。萬一沒有打暈過去怎么辦?
一旦目標反擊,死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安全第一…
“吃飯…”張庸示意對方吃點東西。
費新慶的前面,已經擺好了各種食物。
有北極熊最經典的食物:羅宋湯、紅腸、油餅、松餅…
很有可能,不是費新慶自己要的。是侍者看到他沒反應,于是直接端上來了。
得,完蛋鳥。費新慶可能真的被自己打殘廢了。
現在和他說什么都是白搭。
“吃飯,吃飯,吃飯…”費新慶在男喃喃自語。
張庸埋頭苦吃。
準備吃完跑路。
既然費新慶傻乎乎的,暫時就沒用了。
“山口洋介…”忽然,費新慶嘴里冒出一個詞語。張庸立刻抬頭。
這家伙說什么來著?
山口洋介?
是自己聽錯了嗎?
好像沒有。
費新慶的確是提到了山口洋介的名字。看來,這個家伙和山口洋介有關系。
正好,山口洋介在交通銀行上班。和費新慶是同行。
“他不在…”張庸隨口回應。
“找他…”費新慶努力表達。
張庸搖搖頭。
懶得和對方細說。說也說不明。
山口洋介現在去了哪里,張庸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何況,他去找山口洋介做什么?
想挨槍子嗎?
現在,山口洋介的手里,有狙擊步槍。依靠瞄準鏡的幫助,500米都能殺人。
想到這里,張庸情不自禁的觀察地圖。生怕有日寇埋伏。
幸好沒有。他所在的位置,也沒有被狙擊的可能。所有的射擊角度,都被建筑物阻擋了。
“鑰匙…”費新慶在身上摸索。
隨后,他拿出一條鑰匙。
暗黃色的。似乎是黃銅?
有些年頭了。黃銅也沒有那么光亮了。
張庸拿過來。仔細觀察。沒看出什么。
可能是開保險箱的鑰匙?肯定不是一般房門的。問題是,哪里的保險箱?
“匯豐銀行?”張庸試探著問道。
“花旗…”這一次,費新慶非常麻利的回答。
張庸下意識的想要掏槍。
還以為是這個家伙回復了意識。原形畢露了。
幸好很快忍住。發現費新慶并沒有異常。判斷可能是這個記憶很深,所以反應較快。
好吧,花旗銀行的保險箱鑰匙。那就有搞頭了。
換一個銀行,沒辦法暗箱操作。但是,顧小如就在花旗銀行里面啊!
得,先給顧小如打一個電話。看她在不在。
如果在的話,直接帶著費新慶過去。然后將保險箱提取出來。
如果真的是保險箱,里面會有什么呢?
好期待…
站起來,去打電話。
打給花旗銀行。正好,花旗銀行距離不遠。
“你好,我找顧小如。”
“稍等。”
“少龍,你找我做什么?”
“你上班嗎?”
“上啊!”
“哦,我一會兒過去找你。”
“我那請假…”
“我是說有公事找你。”
“我還以為…”
顧小如咯咯嬌笑起來。
張庸:…
感覺她的笑容好像蘊含著某種撩撥的味道。她也變壞了。但是他喜歡!
“公事!”
“我還說好好答謝伱呢!”
“答謝我做什么?”
“我升職了啊!”
“恭喜。”
“都是你的功勞。”
“我?”
“我拉到了十五萬美元的投資啊,升職了。現在是領班級別了。”
“是嗎?”
張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原來這個年代,銀行已經有拉存款任務了啊!
升職加薪,都和拉存款掛鉤了。
果然,美帝真是走在我們前面一百年…
也好,以后想辦法給顧小如不斷的拉存款,繼續升職加薪。
“繼續升職需要多少美元?”
“五十萬。”
“明碼標價的?”
“差不多吧。五十萬肯定可以升職了。”
“好。我努力。”
張庸立刻抖擻精神。頗有信心。
好像五十萬美元也不是很多。只要自己努力去搞,還是能搞到的。
黑島龍丈那里就有三十萬美元。想辦法拿到手,大頭就有了。剩下的,一點一點的掙。來源還是要依靠賣情報。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自己拋出去的大雷雨計劃,的確吸引了一些國際間諜上鉤了。但是分量還不夠。還得加油。
不動聲色的檢查空間里面的二十張圖紙。
或許,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放出去五張?
繼續發酵?
掛掉電話。
回來。看到費新慶還在努力思考。
他的臉色很不好。顯然,是思考的越辛苦,感覺越痛苦。整個人很憔悴。
“費老板,我們去銀行吧。”張庸將他攙扶起來。
“銀行…”費新慶迷惑。
“我們去銀行有任務。”張庸幫助他拿主意。
既然這個家伙想不起很多事。那自己就直接命令他做事。看看他的反應如何。
結果,費新慶的反應,比張庸想象中的還要聽話。
“好的…”費新慶回答。
沒有抗拒。
沒有懷疑。
仿佛是一個沒有自己意識的工具人。別人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時間,張庸想到了無數的可能。這個家伙是四海錢莊的老板啊!肯定知道很多人和事。如果可以一點點摳出來…
將四號錢莊里面的所有錢財,都全部扒拉出來…
那些都是不義之財。
正經人的財富,不可能放在地下錢莊里面的。
只有那些見不得光的,或者是有特殊作用的錢財,才會使用地下錢莊進行交易。沒收肯定沒錯的。
來勁了!
上海灘有沒有這樣的地下錢莊?
絕對有!
肯定比天津衛還要發達!
之前自己之所以沒有遇到,是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引路人。
現在,引路人有了。就是費新慶。他肯定對上海灘這邊的同行有所了解。只要他透露出一些信息,他就能順藤摸瓜,一股腦兒的搗毀。
“這邊走。”
“上車!”
張庸一路驅使。
費新慶果然是沒有任何抗拒。
相反的,他似乎從痛苦的思索里面解脫出來了。
不用自己思考了。
只需要按照張庸的指示去做事就行了。
感覺好輕松。
坐車來到花旗銀行門口。
緩緩停車。
“下車。”
“跟我走。”
費新慶機械的跟在張庸身后。
兩人進入花旗銀行的大堂。張庸一眼就看到了顧小如。
她好像不在柜臺了?
她現在穿著小西裝,正在大堂里面游弋呢!
其他人似乎對她也熱情了很多。所有人路過,都和她打招呼。簡直就是小孔雀似的。
唔,這就是傳說中的升職加薪了嗎?
只要十五萬美元?
哦,在1936年,十五萬美元也不少了!
一架飛機也才一萬美元左右。十五萬美元,都能買十五架飛機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此時此刻的十五萬美元,可能相當于后世的1500萬美元以上。的確是很大的數目了。
“小如。”
“你來了?你要辦什么公事?”
“看這個鑰匙。”
“這是我們保險箱的鑰匙。”
“對。我要將保險箱提出來。”
“編號呢?”
“什么編號?”
“保險箱的編號。或者是人名。否則,鑰匙對應不上的。”
“人名。山口洋介。”
“好。我去查一查。”
顧小如轉身去了。
張庸暗暗祈禱老天爺保佑。
千萬能查到啊!
如果不是山口洋介,那就麻煩。
結果…
顧小如很快回來了。
搖頭。表示沒有山口洋介這個人。
張庸皺眉。
不是山口洋介,那會是誰的名字?
毛利兔丸?
費新慶?
還是…
將自己的猜測都說了。
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不會答應這樣亂蒙的。
但是,有顧小如幫忙,那就沒問題了。果然,朝中有人好辦事。有顧小如幫忙就是便利。
“查到一個費新慶的。”果然,顧小如很快回來。
“那就是他。”張庸點點頭。
結果很好。
居然就是費新慶。他本人正好就在。
同時內心疑惑。這個山口洋介,和費新慶,到底是什么關系?難道費新慶也是土曜會的人?
“現在提取出來嗎?”
“對。”
“費新慶本人來了沒有?”
“他就是。”
“行。你們跟我來吧!”
“好!”
張庸帶著費新慶進入后面的貴賓室。
在這里,有人核對指紋。
不是后世的指紋驗證。是有人拿著放大鏡核對。
這一關,必須是本人親自到來。
必須是現場按下指紋。然后拿進去核對。
指紋必須對得上,才能提取保險箱。
上次張庸提取的保險箱,沒有留下指紋的。所以不需要核對。
但是這個費新慶的保險箱,卻留下了指紋。
幸好,將費新慶本人帶來了。
雖然,他本人有點迷迷糊糊的,指紋肯定沒有錯。
按手印。
有人拿著指紋進去核對。
張庸默默的觀察四周。看到隱藏的全副武裝的警衛。
在這里動武,顯然是不行的。
幾分鐘以后,指紋核對完畢。
通過。
可以繼續進入里面。
但是只能本人進入。
張庸必須留在外面。
幸好,有顧小如幫忙,倒也沒什么意外。
十幾分鐘以后,顧小如提著保險箱出來了。后來跟著依然迷糊的費新慶。
張庸松了一口氣。無礙。
隨即失望。
地圖顯示沒有黃金標志。說明里面沒有金條。
“給你。”
“謝謝!”
張庸提著保險箱進入封閉空間,將窗簾拉上。
迫不及待的將保險箱打開。希望里面有銀票。
然而,再次失望。
里面沒有銀票。也沒有現金。
甚至,連一個大洋都沒有。只有一塊塊的黑色金屬。
這是什么?
驀然間想起,這是鎢塊啊!
難道,黃金隱藏在鎢塊里面?好像是上次那樣?地圖無法識別?
可惜,身邊沒有工具。無法將鎢塊砸開。
鎢塊其實是非常堅硬的。后世的鎢合金彈頭,是穿甲彈的常見型號。
暫且將所有的鎢塊,都全部拿出來。擺放好。
發現下面有一個小本本。
拿起來。打開。里面都是一些人名。中文的。中國人的。
有的人名已經被打了交叉。
這是…
忽然間醒悟過來。
這些,都是淞滬警備司令部遇害的軍官啊!
沒錯,就是他們。
有幾個名字是張庸記得的。
瑪德。
居然有人記錄下來了?
小本本有大約三十頁。每頁差不多三十個人名。
總共是九百多個?
九百多個!
都是日寇要暗殺的目標?
所以,謀殺是有計劃的?是有組織的?是有人在暗中指揮的?
可是,問題依然存在。想不通。
暗殺這次普普通通的軍官,能夠有什么用?
除非是練手…
等等!
忽然間想起什么。
練手?
是日諜殺手在訓練嗎?
他們選擇這些目標,是想要證明自己的實力?
或者是考核什么的?
皺眉。
感覺自己可能想錯了。
可是,后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說不定這就是真相?
甚至,思維發散一點。日諜可能是在訓練殺手。或者說,是山口洋介在訓練殺手。或者是他本人在積累暗殺經驗。
不一而足。
什么情況都有可能。
所以,這些名單上的人,成了被害者。
如果是山口洋介殺人,還可以給日寇特務機關造成壓力。讓他們成為眾矢之的。
須知道,山口洋介是雍仁這邊的人。他想要給裕仁制造麻煩。
這么一想,山口洋介的動機,也就正常了。
瑪德。后悔了。居然放跑了這個家伙。沒想到他罪行累累。
不行。必須想辦法將這個家伙抓回來。
將名單收好。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名單為什么會在這里?
費新慶難道之前就來過上海灘?
不對…
出來咨詢顧小如,“上次有人提取保險箱是什么時候?”
顧小如回答:“這個保險箱,有三個可以提取的人。一個叫陳陽,一個叫李斌。一個叫費新慶。三個人都留下有指紋。”
張庸:???
三個人?
其中一個,可能就是山口洋介的假名?
可是,怎么還有一個?第三個人是誰?
“上次提取是三天前。”顧小如繼續回答,“是李斌來提取的。”
“三天前…”張庸默默的計算時間。
那就不可能是山口洋介了。
因為那個時候他已經暴露。
他應該不敢親自來花旗銀行的。以免被人發現。
所以,這個李斌,不是山口洋介。應該是第三個知情者。那么,他到底會是誰呢?
想不通…
算了。懶得想。
反正誤打誤撞,說不定什么時候又解密了。
這不,之前那么多軍官遇害,感覺是無頭公案。但是隨著時間推移,輪廓逐漸出來了。
日諜殺手在訓練。或者是山口洋介在訓練。
不但訓練殺人,還訓練拷問技巧。所以,死者身上有被拷問的跡象。
應該是這樣…
真相其實沒有那么復雜。
比較可怕的是,這個山口洋介,所謀者大。
非常瘋狂。
非常冷酷。
可想而知,如果是雍仁上臺,說不定比裕仁更加激進。更加瘋狂。
山下奉文這些人,一直都是日軍里面的少壯派。
其他的日寇軍官,侵略欲望非常強烈。但是,他們可能眼里只盯著華夏。
可是,山下奉文等人,說不定已經有霸占亞洲的企圖。
他們和老一輩侵略狂相比,更加貪婪。
他們迫不及待的發動二二六兵變,就是想要肆無忌憚的發起侵略。
事實上,在兵變以后,他們的目的,的確達到了。
明年七月,就是盧溝橋事變…
離開花旗銀行。
張庸打電話給淞滬警備司令部。找周洋。
“少龍,什么事?”
“我找到了一份名單。是日寇保管的。上面有那些被暗殺的軍官名字。”
“你在哪里?”
“花旗銀行。”
“你在租界出口等我。我立刻過去。”
“好。”
張庸點頭答應。
然后感覺有些奇怪。他不能進來嗎?
之前,周洋是可以帶人進來租界的。好像不需要在租界入口等待。
上車。
來到租界出口。
果然,周洋很快到來。帶著一個連。
栗元青也在。禮貌的將周洋攔下來。
在租界入口后方,還有法國士兵駐守。差不多有五十人。
甚至還有沙包堆壘而成的防御工事。
張庸遞上小本本,同時問道:“你們還能進入租界嗎?”
“不可以了。”周洋悻悻的說道,“日本人暗中使壞,不知道怎么蠱惑公董局出面,聯合工部局,禁止我們進入租界。”
“原來如此。”張庸立刻想到了影佐禎昭。
這個家伙,果然是一條無聲無息的狗啊。躲在背后咬人。
現在是限制淞滬警備司令部出入租界。接下來,估計就是限制軍統之類的了。
換言之,就是以后華夏人想要進入租界,沒那么容易。
“不好。”周洋忽然低聲驚呼。
張庸:???
又出事了?
暈,千萬別啊!
我現在真不想出任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