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間可以重來…
徐恩曾發誓。在金陵就動手了。絕對不會等到上海。
他想要利用鎢砂,將上海的地下黨組織也扒拉出來。
卻忘記了一個最危險的因素。
張庸!
他在上海!
這個王八蛋在上海啊!
有那么一瞬間,徐恩曾簡直是腸子都悔青了。
想以頭搶地。
真的。他太后悔了。居然犯下如此致命的錯誤。
他來上海之前,居然都沒有打聽張庸是在哪里。
以為天下那么大,不可能遇到他。
誰知道,真的遇到。
徐恩曾的部署已經完成了99環,就差最后一環…
“徐處長…”
“張專員,我也是來抓紅黨的。”
“咱們不說紅黨的事。我先跟你說說愛國航空運動…”
“什么?”
“愛國航空運動啊,你不知道嗎?”
“我…”
“徐處長,看來,你對外面的世界很不敏感啊!現在有什么事情,能比愛國航空運動更加重要?”
“張專員,我是來抓紅黨的…”
“所以,我說伱沒有政治覺悟。真的。你本末倒置。”
“何解?”
“現在,全國各地,愛國航空運動,正開展的如火如荼的。各地士紳,開明人士,紛紛捐錢捐物,幫助建設空軍。但是在上海,居然有人暗中利用職權,中飽私囊,委座和夫人都是十分生氣,特別命令我前來上海,要打大老虎…”
“打老虎?”
徐恩曾皺眉。心里說。你打老虎,和我有什么關系?
你打你的老虎。我抓我的紅黨。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隨機反應過來,這家伙是示威。
是在毫不掩飾的告訴他,他是委座和夫人派來的。
忍不住。無法忍。
畢竟,張庸就是一個毛頭小伙。油頭粉面的。
現在還一本正經的警告自己。威脅自己。他徐恩曾也是人。也是有脾氣的。焉能輕易忍受?
如果就這樣轉身而走,他這個黨務調查處的處長,也太丟臉。
后面還有很多人看著呢。他不甘心。
“對!打老虎!”
“抓紅黨和愛國航空運動有關嗎?”
“有。”
“怎么說?”
“這批紅黨運輸一批鎢砂,準備在吳淞口碼頭上岸。我要將他們一網打盡,鎢砂沒收,作為捐款的一部分,上繳航空委員會。你說有沒有關系?”
“你…”
徐恩曾臉色劇變。
他忽然發現,眼前這個家伙,其實很難對付。
絕不是愣頭青。
非常懂得扯虎皮做大旗。
每句話都不離航空委員會。偏偏它又是最忌憚的。
航空委員會的背后是誰,徐恩曾當然清楚。他也不敢招惹。哪怕是兩陳,也不敢招惹。
無解。
被張庸捏住了。
想要硬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是,他不甘心。
真的。這都是他辛苦了兩個月的成果啊!
他從九江就開始精心部署,甚至還親自去了贛南,親自化妝成礦工,摸索其中的秘密。
花費了那么多的心血,才有今天的收獲。
結果,你張庸橫插一杠子,就想要搶走?
他徐恩曾絕不答應。
“這批鎢砂,是我親自跟的。我已經跟了兩個月…”
“你匯報了嗎?”
“什么匯報?”
“那就是沒有證據啦!你根本沒有備案。”
“難道你有?”
“當然,我是向侍從室一處的林主任親自報告過的。”
“你…”
徐恩曾的一顆心繼續往下沉。
完蛋…
他又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就是為了保密。他之前并沒有報告。除了他自己,沒有其他高層知道。
徐恩曾其實不信任果黨的高層。
他懷疑里面可能有紅黨的奸細。
如果他報告上去,估計一天之內,紅黨就會得知消息。然后采取反制措施。
一旦是被紅黨察覺,他再想要追捕,就很難了。
所以,他一直是獨自掌握。
沒想到,這一招,居然成了致命的漏洞。
張庸先報告上去了。
這就是先機。是證據。很難反駁。
先來后到。
天經地義。
你之前什么都不說,然后跳出來,說是你發現的,怎么說得通?
尤其是張庸那邊,本來就是十分強勢的。
這家伙還是督察專員。
從層級上來說,他甚至能夠督察兩陳!
說來也是荒唐。
這個家伙,僅僅是復興社特務處的組長啊!
可是,掛上督察專員的頭銜,他頓時越過戴笠,越過他徐恩曾,越過兩陳,直接一飛沖天!
荒謬…
卻又是現實。
“徐處長,今天的事,我會保密的。”
“什么?”
“我不會告訴別人,說你想來搶功…”
“你胡說八道!”
徐恩曾頓時火氣上涌。臉色鐵青。
張庸這個王八蛋,居然還倒打一耙。居然說他是來搶功的!
我搶你釀!
明明是我盯上的紅黨!
是你來搶我的功勞!居然誣陷是我來搶你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恩曾出離憤怒。想要拔槍殺了張庸。
然而,他沒有機會。
因為張庸躲藏在人群背后。根本不給他開槍的機會。
他就算是想同歸于盡都沒辦法。
開玩笑…
張庸怎么可能給對方謀害自己的機會?
他現在的小命可是非常珍貴的。留著這條小命,能夠為國家,為民族做很多事。
徐恩曾這樣的,根本就是爛命一條。毫無價值。
路邊一條狗,都比他值錢。
“后面的人聽著。”張庸拿出一個大喇叭,直接對徐恩曾背后的人吆喝起來,“我是張庸。我在執行委座和夫人親自交代的任務。你們如果沒有將其他事,可以走了。”
徐恩曾背后的人都是面面相覷。
馮吉良和田文峰都是低頭不語。
他們兩個,倒是十分利索的接受現實。張庸在這里,還有什么辦法呢?
和張庸硬來。他們才不愿意。他們又不想死。
看看碼頭里面,張庸部署了多少人?足足三百啊!是他們的十倍!
徐恩曾帶來的,只有三十多人而已。
打起來?不可能。
“走!”
徐恩曾終于是轉身離開。
當張庸舉起大喇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說什么都沒用了。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張庸將委座和夫人都搬出來了,其他人都被震懾了。
“啪!”
“啪!”
他憤怒的握著拳頭。
用力過猛。指關節發白。啪啪作響。
“不送。”
張庸吐出最后兩個字。
他知道,徐恩曾恨透了他。肯定會千方百計的除掉他。
但是…
沒在怕的。
日寇都不怕。怕你徐恩曾。
呵呵。下次不要讓我遇到。否則,繼續飛龍騎臉。繼續輸出。
忽然感覺到背后有動靜。
從德國貨輪上面下來一個人。轉頭。舉起望遠鏡。是保盧斯。
奇怪,德國貨輪上面的人都死光了嗎?
又是保盧斯出面交涉?
懶得理會對方。
裝作沒有看到。
結果,保盧斯一路走過來。
很快被外圍警戒的老兵攔住。他們不認識保盧斯。
張庸擺擺手。示意讓他過來。
這個家伙,下來是做什么呢?
保盧斯來到張庸的面前。張庸不說話。也沒動作。主打一個你有屁就放。
“我需要藥品。”保盧斯開口了。
“你需要什么?”張庸表示自己沒有聽清楚。
然后忽然想起一件事。
咦?說好的德國軍事顧問團呢?怎么還沒到?
從金陵坐火車來上海,很快的。路上翻車了?
等等…
他需要問問。
于是不管保盧斯。回頭問袁正。
“這兩天,有其他人德國人到來嗎?比如說,軍事顧問團之類的。”
“沒有啊!”
“真沒有?”
“沒有。”
袁正肯定的回答。
張庸暗暗狐疑。德國軍事顧問團不來了?
這里面又有什么斗爭?
“他們不來了。”保盧斯忽然用漢語說道。
“咦?”張庸驚訝。
這個家伙居然會說漢語?稀罕啊!比大熊貓還稀罕。
真的。你要說日本人會說漢語,那是一點都不奇怪。英美有人會說漢語也不奇怪。英美很多知名人物都曾經在燕京大學任教過。又或者是擔任過駐華夏大使館的某個職位。英美商人也多。顧問也多。
但是…
德國居然也會說漢語!那就真的非常奇怪。
說明這個保盧斯的身世,肯定是有些特殊的。要么是自己來過華夏。要么是祖上曾經來過華夏。
難怪德國人會派他出面交涉。敢情這個家伙懂得漢語。
那行。直接用漢語交流吧。
“為什么?”
“我不是來解釋的。我是來要藥品的。”
“那我為什么要給你藥品?”
“我們可以用武器彈藥和你交換。”
“什么武器彈藥?”
“索米沖鋒槍…”
“成交!”
張庸立刻答應了。
都不假思索的。根本無需考慮。
索米沖鋒槍啊!考慮什么?絕對是好槍。血賺不虧。
原本板著的臉立刻熔化。親熱的走過去,拍著保盧斯的肩頭。仿佛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嗯,遇到凱子了。
千載難逢的機會!
“你們需要什么藥品?”
“治療槍傷的藥。我們有人發燒,高熱不退。”
“阿司匹林要嗎?”
“我們有阿司匹林。但是不湊效。”
“那就沒辦法了…”
張庸欲言又止。
阿司匹林不湊效,那就是傷口嚴重感染了。
這時候,必須用抗生素。
恰好。他有阿莫西林。但是數量不多。必須吊高來賣。
索米沖鋒槍是好東西。但是,阿莫西林更加珍貴。后者是獨一無二的。外面的世界還沒辦法大規模生產抗生素。
“你沒有藥?”保盧斯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
“有。但是救命用的。很貴。”張庸直言不諱。
“你開價。”
“五百支索米沖鋒槍。一百萬發子彈。”
保盧斯沉默。
用沉默表示抗議。抗議張庸漫天開價。
張庸:…
好吧。這個價格是有點高。
主要是對方支付不起。估計德國貨輪上都沒有那么多索米沖鋒槍。
但是,他也不想立刻改口。就這樣耗著。
反正,需要藥品的又不是他。是德國人。
三分鐘…
五分鐘…
終于,保盧斯不得不開口了。
“五十支索米沖鋒槍。”他緩緩的說道,“先給二十支。人救活以后,再給你其他的。”
“子彈呢?”張庸表示這個價格可以接受。但還差一些。
“五千發子彈。”
“成交。”
張庸拿出一板阿莫西林。
當然不可能給一盒。一盒有四板的。一板有十二顆…
嗯,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勉強夠用。
將傷勢控制住。然后剩下的,你們用阿司匹林慢慢搞定。
“每次兩顆。早晚一次。連吃三天。”
“你要保證效果。”
“你可以不要的。”
“如果你欺騙我們,我們以后就不再和你合作。”
“合作?”
張庸歪著頭。微微冷笑。
我們有合作嗎?好像沒有吧。我看你們居高臨下的…
安排人接收索米沖鋒槍。
保盧斯還是講信譽的。拿到阿莫西林,就安排人送貨。
二十支索米沖鋒槍。都是裝在木箱里面的。還沒開封。
甚至,槍上的黃油都還沒清理。
顯然,這是從軍工廠里面直接拉出來的。絕對是一手貨。
奇怪,貨輪上的德國人,居然有軍工廠里面直接出來的武器?他們甚至都沒有使用過?是數量太多了?
拿起一把子彈。是9毫米的。又是一種新規格。和勃朗寧M1935不通用。
沒關系。他有隨身彈藥庫。可以配套彈藥。
于是安排人去煮槍。
需要將槍上的黃油都煮干凈…
很快又是夜幕降臨。
索米沖鋒槍上面的黃油,終于清理干凈。彈匣什么的,也都配套好了。
分發下去。火力有所增強。
然而,它雖然精度極高,火力持續性也強。但畢竟是沖鋒槍。射程較短。相對于捷克式輕機槍和加蘭德半自動步槍來說,還是沒有遠程優勢。所以,還得搞點加蘭德半自動…
“來了!”
“來了!”
碼頭燈塔發出信號。
張庸舉起望遠鏡,發現是一艘尋常貨輪。
滿載排水量不知道多少。但是應該能裝載幾百噸的貨物。外觀沒什么特殊的。
之前,在杭州錢塘江碼頭,這樣的貨輪數量很多。
懸掛的是英國的米字旗。
是地下黨運輸鎢砂的嗎?
他們應該收到消息了吧?
但愿…
貨輪逐漸進入港口。
張庸靜悄悄的往前靠。希望盡快將其納入地圖。
終于,貨輪進入地圖范圍。陸陸續續的出現五個黃點。果然是地下黨的人。但是沒有武器標志。
在船上,一般的武器沒什么用。一旦靠岸,只有五個人,五把槍,同樣沒用的。反而增加嫌疑。
目前地下黨的斗爭原則,是盡可能的避免帶槍。
除了消滅叛徒,其他任務都是禁止攜帶武器的。
為了穩妥起見,碼頭一切如常。
直到貨輪靠岸。錨定以后,張庸才帶人出現。
迅速的將貨輪控制起來。
五個黃點也被全部扣押。
這是例行程序。
走個過場。然后放人。
當然不是明著放。是拉到郊外。
啪啪啪…
啪啪啪…
一陣亂槍,表示已經槍決。
至于有沒有真的槍決。只有張庸自己知道。
會有人告密嗎?
呵呵。或許有。或許沒有。
但是,張庸相信沒有。除非是傻瓜。想要自斷財路。
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每個月至少收入幾十塊大洋。甚至上百塊。這樣的好事,他們到哪里去找?
說真的,他們都恨不得給他披黃袍。還告密?
船上的確有鎢砂。
但是表面上看不到。表面看到的都是稻草。
將稻草清理干凈以后,鎢砂才顯露出來。其實看起來并不多。鎢砂本身就密度很高,死沉死沉的。
于是命令卸貨。
將全部的鎢砂都卸下來。
然后將貨輪扣押在碼頭。就在德國貨輪旁邊。
故意的。
方便晚上十三妖他們干活。
情況不對,就躲到這邊的貨輪上。就算德國人開槍,也找不到目標。
如果德國人提出抗議怎么辦?
更好。
那就漫天要價,落地還錢。
你想要我將貨輪挪走,距離你們遠一點?行啊!給錢…
一天過去…
兩天過去…
三天…
張庸都在碼頭。
主要是教人學開摩托車。
要求三分之一的人學會。以后行動方便。
要傳遞信息什么的,摩托車輕松愉快。關鍵是,大街小巷都能走。
剛開始的時候,很難上手。
好多兩輪摩托車都摔壞了。心痛。那是寶馬啊!
三輪的還好。一般不會摔。
但是沒辦法。就是需要這么一個過程。他必須親自坐鎮。否則,其他人都不敢學了。
誰都知道這些摩托車很貴。萬一損壞要賠償呢?
只有張庸在,才敢肆意。
第四天…
袁正靜悄悄的到來。欲言又止。
“專員…”
“什么事?”
張庸隨口問道。沒怎么留意。
他現在忙著教手下學開摩托。對外面的事情不關心。
也算是給日諜幾天的喘息機會。讓他們回回血。否則,冒頭就抓,冒頭就抓,很快就沒油水了。
“專員,你出去小心點…”
“怎么啦?”
“外界傳言,宣司令很生氣…”
“哦…”
張庸想起來了。
肯定是那些小報發揮作用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將宣鐵吾的名聲搞臭再說。
宣鐵吾當然也不是笨蛋。明白是他張庸在背后搗鬼。自然是要采取反制措施的。
但是,張庸無所謂。
切,他的仇家那么多,宣鐵吾算老幾?
除非是調動軍隊,至少出動一個團。否則,他張庸都沒有在怕的。
就算是來一個營,都拿他張庸沒辦法。
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宣鐵吾再頭鐵,也不敢這樣做。
擅自調動軍隊,捉拿他張庸?
除非是宣鐵吾自己不想活了。
簡直就是拿繩索勒著自己的脖子,然后送到政敵的面前。
“還有人送來一份請柬…”
“誰?”
“弗雷德。米高梅歌舞廳老板。”
“哦。”
張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看來,美國人那邊,似乎又要請自己出動了。
好。那就開始吧。
堂堂正正賺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