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凌晨四點。
張庸澆了一把冷水,刷刷臉。提振精神。
又回到金陵了。
做火車回來的。
挺累。
但是,還得撐著。
金陵這邊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收尾,還得加把勁。
上海那邊,暫時告一段落。
他已經搭好舞臺,剩下的,就是他們三個唱戲了。
作為瑪雅人的預言大師,他只需要在大事件上給他們一點“指引”,保證方向正確即可。
“專員,就是這里。”
“好。”
張庸點點頭。
示意陸克明上去敲門。
其他人都是持槍,做好準備。嚴陣以待。
雖然目標沒有武器。但是,程序必須要。
“篤篤!”
“篤篤!”
敲門。直到里面有人出來開門。
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穿著睡衣從里面走出來。迷迷糊糊。睡眼惺忪。
“你們…”
“潘厚明?”
“我…”
中年男人疑惑的看看四周。
當看到周圍那么多人,那么多槍,他的表情漸漸的晦澀了。
“潘秘書,晚上好。”
“你們,我,我…”
“不對。應該是早上好。昨晚睡的挺香吧。”
“你是…”
“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我就是張庸。”
“是你…”
潘厚明默默的低頭。
張庸…
半夜上門。
他當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看這個。”
張庸拿出了相片。
潘厚明繼續沉默。
“我抓到了其他人。其他人招供了。”
“是我拿的文件…”
潘厚明終于是開口了。
直接坦白。
隱瞞已經沒有意義。
張庸既然能找上門來,一切都已結束。
“我們進去說。”
張庸擺擺手。其他人立刻散去。
他們靜悄悄的沒入周圍的黑暗中。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潘厚明狐疑的看著張庸,然后點點頭。
原來事情還沒結束…
進屋。
關門。
沒有開燈。
只有外面依稀的月光射入。
張庸坐著。
潘厚明站著。低著頭。
“你,被川島芳子收買多久了?”
“我不是被收買的。我本來就是她的手下。”
“是嗎?”
張庸有些意外。
潘厚明居然是川島芳子安插的臥底?
厲害啊!
川島芳子確實有點天賦。
那么早就提前安排臥底。
當然,也有可能是日本人通過她的手安插進來的。
歸根到底,最需要總統府情報的,其實是日本人。
“我不抓你。”
“什么?”
“你沒有暴露。”
“這…”
“伱如常做你的事。到時候,自然會有你的好處。”
“你要抓川島芳子?”
“我倒是想。但是,你能做到嗎?”
張庸搖頭。
這個潘厚明,高估自己了。
以他的分量,還不足以將川島芳子釣出來。他算老幾。
“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
“那…”
潘厚明欲言又止。
張庸是什么意思?
是利用自己來誘惑更多的大魚上鉤嗎?
應該是吧。
他并不滿足抓到自己。
或許,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個小角色…
一個很小很小的角色…
可有可無那種。
現在可以不抓你。但是,某天,也會忽然讓你消失。
你毫無價值。完全就是一粒塵埃。他當然不會在意。
可是,潘厚明自己必須在意。
他不能做塵埃。
他需要表現出自己的價值。
欲言又止。
“說吧。”
“我知道兵工總署那邊的兇手。”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潘厚明沒有解釋。故意含糊不清。
張庸于是點點頭。
這種信息,沒有必要細究。只需要知道結果即可。
“你說。”
“他叫程炳德。是兵工總署的搬運工。”
“在哪里?”
“牛欄街三十二號。他還有一個同伙。兩個人都很強壯。很能打。不知道是否有槍。”
“好。”
張庸很滿意。
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愉快。
無需審訊。
對方就主動送上信息。
程炳德,搬運工,顯然符合黃本寬他們的判斷。
強壯。
孔武有力。
能夠將人活生生的勒死。
然后偽造上吊現場。
當即出門。
帶著隊伍,靜悄悄的來到牛欄街。
找到三十二號。果然,里面顯示兩個白點。沒有武器標志。整個牛欄街就他們兩人。
部署。
行動。
“上!”
“上!”
眾人一腳將門踹開,蜂擁而上。
確定沒有武器,那就不用怕。人多欺負人少。一番猛烈抓捕。
目標確實很強壯,很難抓捕,但是,最終架不住人多。幾分鐘以后,終于是被全部活捉。然后五花大綁起來。
帶回。
直接回兵工總署。
署長俞大岳,副署長曾昭六急忙出來迎接。
“是他們?”
“對。抓到了。”
“啊…”
兩人都是松了一口氣。
這個張庸,行動就是迅速。那么快就抓到了兇手。
之前還說聽說這個家伙去了上海。還以為短時間不會回來呢。沒想到,半夜回來,兇手也抓到了。
厲害。
確實。
他們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們是日諜?”
“是。”
張庸點點頭。
其實不是。但是。無所謂了。
我張庸說他們是日諜,那就是日諜。不是也得是。
因為所有人都希望他們是,那就是了。正好,將兵工總署的爛賬,全部安在日寇身上。
“專員…”俞大岳悄悄的請張庸到一邊。
“什么事?”張庸問道。
“孔凡松主任找你。”
“哦?他在哪里?”
“我現在給他電話。他想親自過來…”
“不用了。約個地方。我和他一起吃早餐吧。一邊說,一邊聊。”
“好的。”
俞大岳急忙去安排。
此時此刻,天還沒亮,孔凡松居然也接電話了。
張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看來,孔方兄有些著急啊。擔心自己會給孔家帶來麻煩。
交警總隊和稅務總隊的事,估計老蔣是不知道的。這種事,當然不可能告訴他。欺上瞞下,那是基本功。
很快,俞大岳安排好了。
就在六必居。
“好,我現在就過去。”
張庸快人快語。
立刻帶人出發。
來到六必居,發現孔凡松已經到了。
這個家伙,來的那么早,看來,的確是著急。生怕自己將孔家給賣了。
打招呼。
落座。上點心。
張庸的確餓了。埋頭苦吃。
孔凡松明顯沒有食欲。眼看張庸吃得差不多。
“少龍…”
“孔方兄,有話直說。”
“你在追查兵工總署的虧空,有沒有查到什么?”
“沒有。”
“少龍啊,咱們私底下的關系,也算是朋友吧。”
“算啊!”
“那我明說了。我們財政部,從兵工總署借用了一批武器。為了不引起別人的關注,所以,沒有登記…”
“是交警總隊和稅務總隊?”
“是的。”
“哦,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那…”
“我已經讓兵工總署做賬,推到日諜的頭上。昨晚我抓到兩個日諜,就是隱藏在兵工總署里面的。到時候,我簽字平賬,就沒有這回事了。”
“真的?”
孔凡松難以置信。
張庸歪頭看著他。好像是在說,這有什么奇怪啊!
我們是自己人啊!
自己人還不關照?
“少龍,這個恩情,我們記住了。”
“你們財政部還需要武器裝備嗎?”
“什么?”
“我最近可能從日諜那里搞來三百挺機槍,你們如果需要的話…”
“入賬嗎?”
“當然不。除了我,沒有人知道的。”
“好,好,好。”
孔凡松笑開了花。
這三百挺機槍,張庸暫時沒什么用。他不準備擴編。
擅自擴編,是非常敏感的話題。
在老蔣面前,他的人設是乖寶寶。當然不可能做擅自擴編這樣的事。
事實上,他自己目前也不需要那么多的武裝。身邊有一兩百人就足夠了。平時出入,有一個行動組,已經足夠安全。
給武器裝備孔家,也算是埋個暗雷。
這個暗雷一旦爆炸,會炸死孔家的。也算是長遠毒計。
“對了,我能問你個事嗎?”
“你問吧。”
“委座怎么還不回來?是覺得金陵不安全嗎?”
“不是。”
“哦。我還以為…”
“二人世界。懂吧。”
“呃,懂,懂,懂。”
張庸急忙回答。
哦,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話題說開了,氣氛就愉快了。
孔凡松的胃口也上來了。將各種點心一掃而空。
臨走的時候,遞給張庸一個信封。里面是一張不記名的花旗銀行存單。一萬美元。一點心意。
呵呵。張庸當然是卻之不恭。心安理得的收下。
和孔凡松分別以后,張庸轉頭進入旁邊一家瓷器店。裝作選擇瓷器。
瓷器店的老板就是齊九鼎。
原來他是有掩護身份的。賣的是瓷器。
張庸拿出銀票,將上次沒有給足的尾款,全部支付給齊九鼎。
三百噸鎢砂,交易完全結束。
“請坐。”
“謝謝。”
“少龍,你是有多久沒有回去看望自己的家人了?”
“一年多了吧。”
“過年也不回嗎?”
“不回。”
“雖然,你不符合我們的組織要求,但是,在工作上,我還是很佩服你的。好像你這樣的工作狂,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我不能見他們。否則,只會給他們帶來麻煩。日寇恨我入骨。如果讓他們知道我的家人在什么地方,他們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報復的。”
“他們都很安好。毛人鳳在對待你的家人上,倒是不敢做什么手腳。”
“因為我睚眥必報。得罪我沒好處。”
“你…”
“齊先生,你找我有事?”
“沒有。我就是有點傷感。我在金陵,是孤家寡人,和其他同志沒有橫向聯系。”
“再堅持十幾年,你們就勝利了。”
“聽起來,似乎你張少龍對我們獲得勝利,反而是最有信心的。”
“是的。”
“但是,不可否認,我們組織現在的力量是最薄弱的。”
“其實,陜北也是有好地方的。”
“哪里?”
“南泥灣。”
“南泥灣?”
“對。別看它現在是荒地。其實,只要開墾出來,還是能夠保證一定程度上的自給自足的。現在國軍嚴密封鎖你們,你們只有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自力更生,豐衣足食。你說的很好。有時候,我怎么感覺我的覺悟還沒有你高呢?”
“呃…不要在意這些細節。總之,你們一定要獨立自主。千萬不能等靠要。老蔣是不會給你們任何機會的。哪怕是以后國共聯合抗日,老蔣也會時刻找機會削弱你們。甚至出兵圍剿你們。”
“狗改不了吃屎…”
“如果可以,你們還是盡快派人進入華北吧。”
“為什么?”
“按照軍事參議院的推演,日寇一旦發起全面侵略,黃河以北區域,將會在非常短的時間內淪陷。華北的國軍,要么撤退到黃河以南,或者晉省,或者投降日寇。偌大的華北平原,將成為真空地帶。”
“事態如此嚴重嗎?”
“推演是這樣的。國軍一個師,打不過日寇一個聯隊。甚至是一個大隊。日寇的野戰部隊,都是非常精銳的,戰斗力極強。如果你們以后有機會遇到,也不要掉以輕心。哪怕是三打一,也未必能贏。”
“軍事參議院的推演?”
“對。”
張庸含糊不清。
顯然,齊九鼎也不是很相信。
確實,在平型關之前,紅黨也沒想到日寇那么難打。
真的是太難了。
101是吃了點虧的。教員也心痛精銳損失。
沒有多說。點到為止。張庸就告辭了。這些事情,不能說的太詳細。否則,也太神棍了。
沒有回兵工總署,而是回雞鵝巷總部。
準確來說,是回以前的第五科。在雞鵝巷總部隔壁。
這塊地盤,始終給他張庸保留著。
哪怕是他很少回來,這也是他的自留地。沒有人敢侵占。
“少龍!”
“少龍!”
陳清泉看到張庸,頓時喜出望外 張庸疑惑的看著他。
“陳科長…”
“少龍,處座發來電報,請你主持雞鵝巷總部的工作。”
“我?”
張庸吃驚。
讓自己主持雞鵝巷總部的工作?
開玩笑…
自己何德何能…
之前李伯齊主持,就已經離譜…
沒想到,更離譜的還在后面。現在居然輪到自己了。真是草臺班子啊!
但是…
“你剛才說…”
“是處座親自發來的電報。請你主持工作。”
“拿來給我看看。”
張庸半信半疑。將電報拿過來。
同時,將電訊科長凌燕也請來。
最終確認,的確是戴老板從西北發來的。貨真價實。
好吧…
這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
感覺好荒謬!
自己加入復興社特務處才多久?
一年四個月?
居然就主持工作了?
荒唐!
但是!
他卻之不恭。
正好利用特務處的資源辦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