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間妖族與三清,掀起妖亂大地和封神之戰,攻打靈山.過去種種,‘鳳兮’心甘情愿。
哪怕明知這些事情是錯誤,明知會生靈涂炭有損五德之名。
可那又如何,只要曾經的那個‘祂’能夠回來,宛若大日皓月一般光輝的天帝能夠重新屹立高天,以污濁手段和形式自穢五德,那也稱得上值得兩個字。
或許在祂眼中自己只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
或許祂在乘鑾出巡俯瞰洪荒大地的時候,早已知曉有一只渺小的鳳凰在遠遠注視著祂,也知曉那只鳳凰眼中的憧憬,知曉她心中隱藏的情愫。
或許就連那人的蓋世英姿,不懼古老者背景、敢與天爭、逆流而上的氣魄,為三界秩序壓得仙佛神魔不敢越矩的作風,也統統都是表演出來的虛假。
又或許.
真正的祂早就死了。
隨著扶桑枯萎,天地崩塌,一起隕落在了那書寫輝煌的洪荒紀元。
真正的昊天上帝在舍去過去未來烙印的時候就留在了時光長河,靠一點生機與所有記憶寄托遠古雷池的九天雷神,不過是殘渣、是執念、是那最不堪入目的一面。
但我心甘情愿。
期待著,希冀著,幻想著曾經的那個偉男子能夠闖過劫難,褪去身上的枷鎖。
哪怕復仇的敵人是三清,哪怕祂闖不過去、此世大道無望,只要能和他攜手相伴共同進退,能像他誓言描繪那樣不負我心 直到靈山之戰,誓言瓦解,他可以為了道果之爭棄我于不顧,不僅滅絕佛門,甚至為了阻礙女媧,意圖連妖族一起覆滅。
當五德鳳凰從靈山墜落時,看見九幽肆虐,下意識抬頭仰望蒼穹。
不知何時,太陽化作漆黑墜落大地,一切美好的事物只要落入黑色海洋,便會轉瞬間被吞沒,失去原有的形貌與形態。
就連記憶也一樣。
原來這就是恨意,這就是身處彼岸也無法看穿的苦海。
都說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可即使身在彼岸,回頭卻也不能讓苦海消失,只能獨善其身。
“吾這一生,不愿茍且!”
“不成道果,此世為尊!”
仍是黑漆漆的海洋,但沉淪中卻有熟悉的光亮起,死寂中有聲回響。
那一刻。
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動。
妖圣槍爆發偽彼岸之力已經是“妖圣”執念的極限,要么趁此機會借天道怪物之手償還因果,要么以靈韻消散為表現,隔岸觀火。
“動亂三界者,死!”
洪荒天庭重現,天帝出巡,以虛弱之身率領眾神鎮壓天道怪物。
截然相反,卻又如此理所當然。
不該如此,本應如此。
滿是歲月塵埃堆迭的房間,窗木腐朽,有風吹拂,幽暗生穢的地面波光如水,沖刷而過。
往日種種重現。
或許又是利用?
妖皇宮內,一只膚若凝脂的纖細玉掌從幕簾后探出,抬手一指。
清光閃動,異彩紛飛,玄黃功德交織匯聚成塔,隔著重重時空向著天道怪物頭頂鎮壓落下。
恨意消失了么?
沒有,恨意反而前所未有地高漲。
彼岸之下的生靈如夢幻泡影,昔日的昊天上帝也成了過眼云煙,埋葬在了洪荒。
她隱忍了萬古,等待了萬古,看著魔佛逍遙自在,看著祂重新證得彼岸,被封印于靈山蟄伏,伺機而動,等待著卷土重來之日。
只是有一絲害怕.
害怕這仿若重現的泡影之夢里真有那么一絲真實。
萬一呢?
紀元毀滅的混沌濁流沖刷而過,九幽的黑暗淤泥內,萬一真殘留著一縷不曾被輪回扭曲的光芒。
畢竟現在的祂,如此耀眼。
美麗晶瑩的眼眸隔著時空,凝望大周皇都所在。
火焰凝聚的五德鳳凰虛影流露復雜,靜靜注視那尊身影。
“鳳兮——!!!”
魔佛在封印中發出咆哮,似不解,似迷茫,似憂慮:“你難道還活著么?!你難道 不恨‘我’么?!”
近乎咬牙切齒。
祂對自己究竟為何會失敗多了一種猜測,假如鳳兮還未完全死去,假如蘇孟得到了鳳兮的幫助,在最關鍵的時刻與妖族、妖皇一同發難。
沒有證據,但有這種可能.
但即使如此,你為什么要阻攔天道怪物?!
縱使推測蘇孟已經知曉了這張牌,可這仍舊是一張彼岸級的傀儡,是自己藏了這么多年最大的底牌之一。
為了把握住重頭來過之機,自己不惜刮骨療毒,先是將無上真佛放出連帶功德佛遺蛻一起送給金皇,而后果斷舍棄了天道怪物的掌控,只希望瘋狂的東皇太一能夠在當前時間節點發揮彼岸的破壞力!
是否能夠擊殺蘇孟不談,只求能夠攪渾局面,讓‘昊天’往不知不覺、不偏不倚的往自己這方行動,再謀新篇.
魔佛不僅捏住了拳頭,可是眼前映照著‘昊天上帝’的身影,對方以身上寶衣結合昊天鏡結合,重現了昔日洪荒天庭的盛景。
此時,腦海里竟然像凡人逝去般閃過了一幕幕往事。
彼時的自己確實是這樣豪邁,是這樣威風,眼里容不得沙更容不得邪魔禍世,祂在中古霸王身上見過殘留的影子,也在蘇孟身上看到了過去的性格,可像這樣以‘昊天上帝’的身份重現真實界,連想都未曾想過。
若非天帝與紀元毀滅綁定,道尊超脫之后,三清迫不及待就想重開紀元,讓自己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準備,甚至破壞了不少布置,何至于此?!
一世一道果。
時至今日,一切皆是必然。
可是鳳兮,你為什么要出手幫他?!
他就是我,你該恨我才對!!!
你覺得他才是真正的昊天上帝,對么?!
魔佛眼中瘋狂似火,說不清那究竟是何種情緒。
他同樣注視著大周,看著那頭五德鳳凰虛影眼中令人熟悉的眼神,又看著那率領昔日部眾一同與天道怪物搏命,貶斥三清、視阿彌陀佛為草芥、上來就斬了菩提古佛三尸的昊天上帝。
我當初的選擇錯了么?
魔佛猛然一驚,隨后從那種既視感與記憶混合的畫面掙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祂笑得更加瘋狂,更加歇斯底里:“蘇孟!!!這才是你的算計!”
“祂命運虛無仿若不存,絕對不該存在于當前時間節點的正常進程,但祂卻是真正的昊天上帝,你算準了我會被祂吸引注意”
是將自己吸收后,連帶昊天烙印和阿難魔佛的經歷分開斬出的真正昊天?
還是從虛空外引來承接昊天上帝過往的另一個昊天?
六道輪回空間捕獲的主神空間輪回者,所涉及的虛空外世界,有神話傳說同源非我之我 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不若徹底斷開過往,你在利用我身為昊天上帝的過往,我何嘗不能舍棄過去,利用這個機會?!
三清已經超脫,只有跟上步伐才有資格繼續復仇.
魔佛眼中瘋狂不減,內心深處卻多了種種思緒。
我不信作為昊天上帝,你真甘愿不求道果,一世為尊,縱使你現在看起來意氣風發,終究逃不開末劫的漩渦,定要被算計!
世事無常,你就算表現出不爭道果的態度,也無人愿信!
哪怕最決絕的蘇孟,不也是為了做減求空而大費周折么?
“呵呵.”
不成道果,不得超脫。
除此之外,別無他路。
紫紅火焰凝聚,化作鳳凰之形,天地為之燃燒,法理融化,焚盡萬物,也徹底將天道怪物隔絕。
“昊天!!!”天道怪物被攪碎的肉沫落地又各自生長,仿佛要分裂成無窮的個體。
但妖圣槍爆發的火焰毫無衰減,永續燃燒著天道怪物自身的時光。
蘇霖沒有停止攻伐,身上的天河戰衣連帶昊天鏡再度重現陣亡部眾,仿若真有一位彼岸大能在時光長河中不斷回溯,不斷篡改歷史。
他殺向了無上真佛,殺入了真空家鄉,尋覓地上的佛國凈土,只是這一次,路過妖族的時候沒有選擇動手。
直至昊天上帝帶領部眾將戰場劃分,驚恐的妖族才穩定下來,而小狐貍青丘臉上才重現憨態。
她茫然抬頭看向倒戈的妖圣槍,不免疑惑:‘我們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不只是小狐貍,就連其他妖神和妖王都是滿臉茫然,高覽手里的人皇幡一直在冒黑煙,手段術法之狠辣,連血妖魂妖尸妖之類的妖族都看不下去。
這么多仙魔神佛的靈魂被驅使,今日在場的妖族別說打擊人族了,別落得助高覽修行的下場才好。
與之相比,擁有魔皇爪的齊正言反而像個魔道新兵蛋子。
來時氣勢洶洶,欲殺阿難轉世的蘇孟,如今又是昊天上帝歸來,又是蘇孟即將證道傳說,好在妖圣槍受到刺激提前復蘇,似乎還喚醒了一些妖圣殘存的意志?
這讓妖族稍微有了些安全感,可妖圣槍卻跑去幫助昊天上帝 都過去這么多年了,您難不成還沒被男人騙夠么?
身為妖圣傳人冒出這些想法是有點不敬,但好在妖圣已經隕落了。
小狐貍感覺自己產生了錯覺,那與天道怪物糾纏的鳳凰虛影似乎看了她一眼。
而這時,處于半封印狀態的妖皇殿內,一道光彩飛出,落入尚處大周的妖族腦海 ——‘若蘇孟證道傳說成功,不惜一切將其帶回妖族與妖圣傳人聯姻。’
哦,原來是來搶親的。
宛若出塵精靈的小狐貍先是欣喜妖皇陛下自上古后又重現人世,而后緩緩愣在原地:“我?”
眾妖恍然大悟,似乎給自身現在的狀況找到了一個定位。
那還是去干羅教好了。
妖族倒戈,局勢瞬間逆轉,方才還看起來處于逆境的天帝此刻變得所向披靡,一氣化三清的化身悉數前去鎮壓無上真佛。
再加上高覽驅使的戰魂,大有趁著今日的機會,直接滅佛滅教的舉止。
凈土深處的彌勒苦不堪言,哪怕在太古紀元毀滅時為了脫身付出代價,現在的昊天依舊底蘊深厚,能借神兵施展近似彼岸的手段。
地上佛國的布置接連被破壞,不僅視真空家鄉與無物,還擺明是沖著殺自己來的 莫非昊天已經知道了我是阿彌陀佛做減求空的產物?
原本還以為是黑天帝的名字沒取好,天帝二字犯了忌諱。
眼看在真實界的范圍內逃無可逃,彌勒苦笑道:“陛下真要把事做絕?若真不求道果,何至于此.”
“吾是說不證道果,但沒說你們也能證得道果!”蘇霖冷笑。
“這是何意?”
“沒辦法讓所有人滿意,但可以讓所有人都不滿意!”蘇霖口綻蓮花,宏愿聲聲:
“不信?他日我若為天帝,此紀生靈不得超脫,共赴輪回!”
昊天復活的時候腦子被門夾了?!
這種竟然用佛門宏愿之法發這種誓,這和發了瘋對所有歸來和還未歸來的彼岸說我要打十個有什么區別?!
靈山封印中的阿難也愣神片刻,難以思考,但又像是得到啟發:‘假如我過去一開始就不想超脫,偽裝到最后,是不是可以拖著三清一起下水,共赴沉淪’
祂忽然覺得這種方式的成功概率很大。
不能保證自己超脫,但是可以暗中布置,關鍵時刻發難,保證其他彼岸一起無法超脫,讓大家一起在末劫到來之際隨紀元毀滅。
但有個問題.
不為超脫就為壞事?!
哪怕是自殘心靈之后的祂,也想不出這么損人不利己的主意。
這人傻逼吧 見昊天上帝似乎玩真的,彌勒胖乎乎的笑臉苦澀意味更濃,似乎沒想到對方真瘋了。
他正要遠離真實界避這個瘋天帝,哪知這時,彌勒感覺自己的本性靈光從無窮高處直線下墜,金身如遭枷鎖,真靈似被凍結。
詫異間,那本來和詭異無相法身互相吞噬的無上真佛,此刻竟然被一堆蠕動的金色萬字符文簇擁著,以彼此互相吞噬的姿態,朝自己張開了猙獰巨口。
而自己斷開因果,主動丟棄的前世遺蛻,竟然在無上真佛的嘴里睜開雙眸,眼中有逆位卍字印浮現,向著此世之我看了過來。
詭異的聯系浮現,似要牽引現在的彌勒飛入其中。
“我在和無上真佛一起迭BUFF,你在等什么?”
自己想從真實界離開,你們搞事用九幽給我套層昊天上帝。
所以在把這群彼岸做減求空的產物都弄死這件事情上,蘇霖是認真的。
而無上真佛也表示可以先吃彌勒,再吃阿彌陀佛和菩提古佛,最后吃你。
‘完了!’彌勒腦海只有這個念頭浮現。
絕望中,一聲琴音悠揚蕩開,虛空里仿佛有張難見蹤跡的古琴。
覆蓋全身的玄色帝袍和修長雄偉的軀體,身上殘余著陰冷寂靜的死亡與溫暖蓬勃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