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部長隨機抽出一份病歷,看了看封面:
上面寫著:紅星軋鋼廠三車間,易中海。
李部長一邊翻看病歷,一邊隨意問道:
“老沈,你介紹一下這個病歷。”
李部長也是壞,她自己不是醫學類專業人員,本質上是不懂醫學的,所以她看不懂病歷,也看不懂片子。
但她偏偏就問了,而且是隨機抽的,就是要看看中醫院方面有沒有造假,如果連病歷都匯報不上來,那這病人十有八九是假冒的。
沈院長又沒經手過,哪懂呀,于是趕緊把林三七推了出來:
“李部長,林副院長是這次肺結核課題的負責人,也兼了我們肺癆科的科主任,讓他來介紹吧。”
林三七心想,自己雖然主導了這個課題,藥是自己出的,診療指南是自己親筆寫的,學生自己教的,但自己還真沒經手幾個病人。
尤其這個易中海,完全不是他經手的病人,沒有一點印象,自己怎么介紹得出來呢。
“李部長,這個這個,要不我請接診醫生來匯報吧。”
李部長抬頭,鼻子嗯了一聲,其實就是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林三七也豁出去了,心想自己又不是想拍馬屁上位的人,怕你什么部長不部長的,有話直說:
“李部長,是這樣的,這5000個病人是由我們20多位醫生共同接診的,具體分配在哪位醫生手里不一定,我們臨床的規矩,就是哪位是主治醫生,哪位就負責匯報病情。”
沈院長也趕緊補充道:
“李部長,這里總共有5000份病歷,如果讓林三七同志一個人背誦所有資料顯然是不可能的。”
李部長點點頭:“這個解釋說得通,那就讓主治醫生來,我看看,上面簽名的大夫名字叫張守軍。”
林三七喊道:“張守軍醫生,出列。”
張守軍原來是數字醫院出來的,非常注重紀律,于是往前兩步跨出,敬了一個標準軍禮:
“首長好,我叫張守軍,是首都中醫院昌平分院肺癆科二病區主治醫生,易中海是我負責的病人,我可以匯報病情。”
屋里的領導們一看張守軍這嚴肅的樣子,一個個都連連點頭。
李部長問道:“部隊出來的?好好好,我們的子弟兵是最可靠的人,不過你怎么跑到中醫院來了?”
沈院長又一次解釋道:
“去年我們衛生系統不是要清退部份職工返鄉嘛,當時我們從協和醫院和數字醫院的清退名單中,留下了50名醫護人員進入中醫院工作。
不過請領導們放心,這50名醫護人員的工資和糧食都是我們中醫院自己想辦法解決的,沒有給國家造成任何麻煩。這事當初我們在部里的人事司有報備。”
李部長聽了長嘆一聲:
“唉,苦了你們,不過沒辦法,國家要精減城市一半人口,大家都難啊。行,張守軍同志,那你介紹這份病歷吧。”
“是,易中海,東直門外紅星軋鋼廠八級鉗工,因為咳嗽低熱一年前來我們昌平分院就診,當時病人在中醫院就被診斷為肺癆,一直采用中醫保守治療,病情未受控制。
來我院門診就醫后,我給拍了第一張X光片,并且做了痰培養試驗,最后確定是肺結核,給予乙胺吡嗪利福異煙片,噢,就是肺癆丸口服抗結核治療。
4個月后,患者X光片顯示無肺結核灶,痰培養無結核桿菌,我們判斷為患者痊愈。請首長們可以檢查所有X光片和實驗室結果。”
李部長看過病歷后,隨手將病歷又傳給了其他部領導查看。
“張醫生,你是部隊出來的人,可要為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負責,明白嗎?”
張守軍臉都紅了,胸挺得更直了:
“報告首長,我一共經手病人210人次,一共治愈202人次整,所有病人我都可以拍著胸脯保證沒有造假,也愿意接受領導任何調查。如有造假,愿軍法處置。”
林三七悄悄沖張守軍豎了一個大拇指,這軍人就是硬氣,雖然是前軍人,但還是那么直男,絲毫不給老太太面子。
李部長也是個狠角色,當場就對林三七說道:
“林副院長,你馬上拉一根電話線過來,我們現場打電話核實。”
“是!”
辦公室就在隔壁,電話線很快拉過來了,李部長示意了一下自己的秘書小芳親自打這個電話求證。
這年頭的電話都是手搖式的,先是接到昌平,再接到四九城中,東直門外屬于朝陽區地界,所以還要朝陽方面轉到紅星軋鋼廠。
一圈下來,累死個人。
不過幸虧紅星軌鋼廠是大廠,電話挺多,接到電話后,很快易中海就從車間趕到了辦公室里,還氣喘吁吁呢。
“喂,我是易中海,誰找我呀?”
小芳秘書問道:“易同志您好,我這里是衛生部,我們有一些事情想向您求證一下,麻煩耽誤你一些時間。”
易中海可是四合院的一大爺,對于上級那是相當敏感,于是趕緊點頭哈腰:
“原來是領導,沒問題,您有什么問題盡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年頭也沒有電信詐騙,連電話都沒幾部,人家說是什么單位那就鐵定是什么單位,不存在騙人的情況,多么純凈的六十年代啊。
“好的,易同志,請問您在1960年7月份,是否曾到首都中醫院昌平分院的肺癆科就診?”
“對對對,有這回事,昌平遠啊,我是坐班車,又走路半天才到昌平,不過那兒的醫生態度非常好,水平是真高。”
“那么易同志,您在前往昌平分院之前,是否已經確定自己得的是肺結核,而不是其他肺部疾病?”
“確定確定,我這不是不停咳嗽嘛,老是發燒,干活都沒力氣了。我是鉗工,那么粗的鋼材都搬上搬下,還要操作機床,沒力氣可不行。
所以我先去了中醫院就診,說我是肺癆病。我又不死心,跑到協和醫院讓大夫拍了個片,確認是肺結核,這原始的病歷和片子我可都存著呢。”
易中海是八級鉗工,號稱九級,工資一個月99元,又無兒無女,那是真不差錢。
所以完全負擔得起醫藥費,更何況單位還給報銷。(這才是社會主義大家庭的優勢)
屋子里一片安靜,雖然這個時期的電話沒有外放功能,但聽筒的聲音不小,大家也能聽清,更何況小芳秘書一直在用筆記錄交談內容,這也是秘書的基本功。
“那么易同志,當然昌平分院給您吃了什么藥?療效如何?”
“記得記得,當時我說要住院,那位張醫生說我病情不重不用住院,讓我每天吃一粒肺癆丸。不過每次都只給我一個月的量,讓我每月都去中醫院復診。
您猜怎么著,嗨,我吃了一個月的藥,什么咳嗽發熱全消失了,這藥太神奇了。到第四個月的時候,張醫生又給我拍了個片,做了個痰什么檢查的,然后說我好了,不用吃藥了。”
張守軍趕緊將第四個月的X光片拿出來,傳遞給眾人看。
小芳秘書又追問道:
“那您現在身體還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
易中海的笑聲馬上傳了出來:
“哈哈,好了,現在全好了,張醫生真是神醫啊,肺癆病都能治愈,我估計全中國找不出第二家醫院了。后來我還介紹了好多得了肺癆的工友去昌平治病呢,全好了。”
小芳秘書也機靈,追問了一句:
“易同事,你們紅星軌鋼廠有多少工人來昌平分院治過病?”
“喲,咱們廠上萬人,具體有多少工人去過昌平分院我說不清,但我知道的就不下20人,估計我們廠加起來五六十人不止。”
紅星軌鋼廠不差錢,給職工的醫藥費報銷爽快,還給病假,傻子才不去看病呢。
“好的,情況我了解了,謝謝您易同志。”
“不謝不謝。”
易中海放下電話,心里爽極了,心想自己這么牛氣了?連衛生部都直接打電話找他,看來自己這一大爺也不是白當的。
心情高興,今天晚上得找秦淮茹開心開心,大不了多給點棒子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