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鐵蛋和唐通,就開始了在山下劈柴的日子。
就如唐通所說,所謂劈柴,倒不單純是“伐木嘞——!”。
那種普通柴禾,有唐家這樣的乾州本地豪族,主動收集了,供奉上山,也犯不著他們去采集的。
劍宗童子要做的,就是漫山遍野的亂逛,憑著自己的仙緣和眼力,采集山下各種凡人無緣得見的靈芝仙果,算是宗門最最低級的資源采集任務。
再說明白一點。
這就是拿你自己仙緣氣運,歷練所得的天材地寶,統統上繳宗門。
交學費。
鐵蛋也明白的。
世道就是如此,強的欺壓弱的,明明是自己的機緣,你就得拱手交出去,美其名曰宗門貢獻,公平交換神功法寶。
狗屁!說白了不就是那些化神的老狗,那些破爛玩意,白換你的仙緣么!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有付出,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得對你好。
那些肯不求回報對你好的,早都死了。
“救!救命啊!救命啊!”
聽到那個姓唐的慘叫,鐵蛋嘆了口氣,尋著聲音找去,只見這家伙被一頭野豬追到樹上了。
原本兩人的分工,是鐵蛋在前頭劈柴,唐通跟在后頭撿。
可怎么說呢,雖然有九陰山高高在上,把四面八方的妖怪大都被驚走了,沒有哪個找死的還敢留在這里做‘柴’。
但架不住這畢竟是深山老林,豺狼虎豹,山熊野豬這些畜牲還是蠻多的。
剛才也不知道從哪個草窠里拱出來一頭豬,就把唐通追樹上去了。
“锃!”
“姆咦——!”
被劍炁絞爛了皮燕子,野豬慘叫著,拖著腸子逃了。
看這豬出血量超大,鐵蛋也不急著追,就抬頭看看唐通,
“你們以前就這么劈柴的?”
唐通紅著臉爬下樹,
“他,他們幾個都是門閥世家的子弟,有法寶護身的。我啥也沒有,就只能跟著…”
鐵蛋就看著他,
“現在知道人家是門閥了。”
唐通也是噎得無語。
鐵蛋卻不放過他,
“你也筑基了,為何不用劍炁?”
唐通撇撇嘴,
“我又不是劍童,劍炁可比野豬兇險多了…”
既如此鐵蛋也懶得搭理他了,指指血跡,
“你跟上去,把豬拖回廟里,令牌給我,我再兜一圈。”
唐通自然不會拒絕,畢竟只劈了一天的柴,他就看出來了,這外山來的家伙,魔怔是魔怔了點,但劈起柴來一個頂百,效率可比他們之前高太多了。只是…
“你找得到路嗎?別走丟了。”
鐵蛋臉一黑,
“少廢話,你把符點起來,我自找得到。”
唐通,“好吧,我多留些記號就是了。”
于是不用帶著個累贅,鐵蛋也把搜索的范圍擴大了兩倍,提著青霜劍在山中屠戮,把擠郁心中的無名業火,盡數劈斬到那些山妖精怪頭上。
明明煉有一身的本事,偏偏找不到何處可以泄憤,世上沒有比這更窩火的事了。
魔宮,魔教,玉清道兌國,坤國,六扇門本山,正曜,十一星 是誰,是誰,到底是誰…
“biaji”
黏嘰嘰的魚鰭帶著腥氣拍拍鐵蛋的臉。
鐵蛋也橫眼斜過來,
“又怎樣。”
鯤把魚鰭朝深山老林里一指。
鐵蛋皺眉望望那方向,又感應了一下身后的符火。
這家伙跳出來,八成是有機緣了,只是…
鯤堅持,把兩個眼珠鼓著,和鐵蛋對瞪。
鐵蛋還真瞪不過它的,魚又沒眼皮…
不過鑒于鯤這家伙好像還沒坑過自己,鐵蛋還是路上留下記號,然后順著魚鰭的方向找去。
還好鯤指的地方也不遠,沒兩步就到了。大概這家伙也懶得很,只有離得夠近才肯出來…
總之,此地是一處斷崖瀑布,清泉自山頂潑下,似飛練一般,在地上積了個深潭。
鯤“噗通”一聲跳進去,總算做了點正常魚做的事了。
鐵蛋也緊隨其后,飛身躍入潭中,使御水之法跟著鯤游了一陣,鉆入瀑布底下的隧道,沿著石洞往里游了一陣,從內山的洞穴中冒出頭來。
洞里黑漆漆的,不過此地有靈炁清泉,似乎也是一處天然的靈竅地脈,只是由于這靈脈外頭是山崖,一整塊花崗巖里掏了個洞堵住了,實在太厚實了,以至于完全隔絕神識的探查,尋常在外頭轉悠根本察覺不到。
于是鐵蛋取出那外的寶珠,直接往水潭里一扔。
那寶珠得靈炁沐浴,登時藍光綻放,整個水潭都輝光綻放,寶石似藍光閃爍,把洞穴內的景象給照應出來。
于是鐵蛋扭頭一看,便看到岸上,一具具盤坐著,望向湖面的死人骨頭,正瞪著自己。
不過還好,死人骨頭么。
這年頭死人真是比活人好太多了…
然后鯤從那骷髏頭眼眶里鉆出來,招招手。看來這次的機緣就是這貨了。
鐵蛋爬上岸,借著滿塘澄光仔細看了一眼。
嗯…嗯???
鐵蛋吃了一驚。
這家伙,是劍宗的。
真的,劍宗的,不止身上穿的,是劍宗的青袍,而且一身骨骸遺褪,雖然布滿灰塵,但被鯤的肚皮一蹭,竟然精亮精良!
好家伙!竟已煉成金精鑌鐵!
你也是個神罡劍骨!
鯤給了個眼色,表示還不謝謝哥。
鐵蛋還真得謝謝它,這身神罡骨,可是他鑄劍胎的機緣啊!
要鑄太白劍胎,還有什么能比本門劍君前輩的骨頭更好使…
嗯,是的,劍君!這家伙,已經化神了!這是一副化神劍君的劍骨遺骸!
什么?他怎么看出來是化神的?那人家自己寫的唄…
就著潭水反照出的藍光,鐵蛋望著頭頂花崗巖上,那些如刀劈似劍刻,凌厲無比的字跡看了一遍。
嗯,簡單來說,這老頭自稱是玉衡峰主,斗劍爭奪劍宗掌門之位,然而天樞峰主是個王八蛋,卑鄙無恥,陰險耍詐,騙走他飛劍,又斷他雙腿…嗯?
鐵蛋趕緊掀開對方袍子一看,還真是,盤坐著沒注意,原來對方腿斷了。而且還不是齊膝,是齊胯,斷口處平平如洗,一劍斬過,真就只剩下半個了!
不過半個也足夠用了…
于是鐵蛋繼續看。
總之那王八蛋天樞子,卑鄙無恥之由,耍詐贏了他,還奪了他峰主之位,斷了師門供奉,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宗門秘境里受苦受難,還時常派刺客來暗殺。不過好在他多年斗劍,經驗豐富,哪怕手足盡斷…嗯???
鐵蛋趕緊撿起從對方袍子里撈起雙手一看,好家伙,還真是,左手齊肩沒了,右臂被斜著手肘斬斷,不過也看得出都是舊傷,和胯骨那不是同一個人砍的。
尼瑪就剩四分之一個啦!
不過鑄個劍胎,四分之一也夠用…
不是…你斷了雙手,也去和人家爭奪掌門劍主?而且手足皆斷,到底是怎么拱到這的?又是怎么刻下這些字的啊?用嘴吹??
于是鐵蛋繼續看。
總之,這玉衡峰主雖然手足盡斷,但好在他戰斗經驗極為豐富,戰斗意志極為頑強,所以早已煉成一套不用手不用腳,哪怕不用飛劍也能殺敵的絕招!
而這一下正重創了那陰險下作,卑鄙無恥的天樞子。所以對方自始至終,也不敢再現身于他面前,只能設計,把他囚陷于此,空耗至死,硬熬到他一口氣散,壽數正終,天人五衰,油盡燈枯坐化。
只是玉衡子心有不甘,倒不是弄不死那天樞王八蛋,而是好不舍得這樣神奇的殺招失傳,不能留給劍宗弟子了。
所以未免這招絕技失傳,他決定法傳有緣人,只要伱指天怒罵三句,天樞子,王八蛋,就可盡得其絕學。
你要是不肯罵,倒也無所謂,只是這招真的很厲害,不能就他一個人知道,能傳下去,便是好的。
鐵蛋撫摸著石壁上的刻字,一時恍惚,竟能從這些劍痕,體會到這位劍宗的前輩,心中有多么的不甘,多么的不奮,多么的不舍。
大好男兒,竟不能堂堂死于劍下。
真是太憋屈了…
雖然鐵蛋也不知那天樞子到底是誰,是本山的第幾代掌門。但是啊…
你打一個雙手齊斷的,居然還要設計騙走寶劍?
這都只剩四分之一在這兒了,居然還不敢給他個痛快?
到底要不要臉啊?
這也算是劍宗的掌門?
就這?
那罵幾句,有何不可?有何不對?有何不為?
“天樞子!王八蛋!”
“天樞子!王八蛋!”
“天!樞!子!”
“王!八!蛋!”
“哐!!”
隨著鐵蛋的聲音在石山巖壁內回蕩,忽然從山外,傳來一聲雷響,打得驚天動地,震動山梁,石窟里,簡直如同擊鐘撞鐵一般震鳴。
然后撲朔撲朔,仿佛被轟鳴雷震所驚動,巖壁上的石乳皸裂破碎開來,露出藏在那第一層刻字底下,密密麻麻,細密的劍訣。
仔細看去,竟也似藏在玉中的天書一般,是許多金光閃閃的蠅頭小字,不知用什么術法,刻箓在石頭里的,竟被這一道雷給激活了。
于是便在此時,那些小字在鐵蛋眼前飛舞起來,竟自動化作經脈圖譜傳功,而那一道道山石上,深刻的劍痕,竟與傳功的經脈人型配合,每一筆一劃,都是一套殺招劍譜的精髓。
鐵蛋望著那傳功石壁,把此劍訣銘記于心,然后伸出手,撫去最后一層石灰鐘乳,露出這套神功的真名來。
赤脈童子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