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
睢城支隊刑警:“為什么要把她叫出去?”
女子:“舞團有個活動啊。”
刑警:“活動?什么活動?組織活動的是誰?參加活動的都有誰?那輛黑色SUV是誰的車,你為什么會中途下車。”
連續的質問讓女子越發緊張,臉色都開始泛白:“我…我…”
刑警:“還有,你的銀行卡突然多出了一百萬,來源是什么,請說清楚。”
女子渾身冒汗。
刑警:“你涉嫌綁架,刑偵支隊依法對伱采取刑事拘留強制措施,我勸你把知道的都說出來,爭取寬大處理。”
女子崩潰大哭,根本沒想到事情會這么嚴重,結果和那個人說的完全不一樣。
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除非買彩票運氣爆棚,她面臨的不僅是牢獄之災,還有對后代的政審影響。
沒有后悔藥,已經晚了。
類似的審訊工作在睢城市局全面展開,覆蓋了所有案件相關人員,各小型會議不斷的召開,忙的不可開交。
有些事情,是需要認真討論清楚的,并深入調查。
比如,柴曉是否涉嫌詐騙。
比如,桂大成是否涉嫌違法犯罪等等。
大案邊緣的小案,都不能放過。
醫院。
李天菱和莫善為體內的子彈已經取了出來,沒有大礙,完全可以在病床上接受審問。
這種時候,先問莫善為是最佳選擇,他應該不會再有所隱瞞了。
單獨的病房內,陳益坐在了莫善為面前,周圍是負責看管的刑警,二十四小時不讓對方離開視線,哪怕是上廁所。
莫善為中了兩槍,失血倒是不多,但其中一顆子彈打中了骨頭造成骨裂,還傷到了神經血管,有一定可能落下殘疾。
傷勢對他來說,估計已經不重要了。
面對陳益,莫善為沉默良久,在確定母親還活著后,嘆氣后說了一聲謝謝。
若警方沒有趕到的話,李天菱下一發子彈會洞穿自己的腦袋,連帶母親都有可能因搶救不及時而危及生命,算恩人吧。
“李龔是程建設殺的?”陳益沒有從頭開始問,直接切入重點。
莫善為點頭。
陳益:“你教唆的?”
莫善為遲疑:“我…”
陳益:“別再跟我扯淡,快說,你救程建設的事情不是秘密,而且李天菱也還活著。”
莫善為又沉默了一會,說道:“他本來就要殺李龔,我只是順水推舟幫了忙,李龔派人差點把他砍死,他能善罷甘休嗎?”
陳益:“你怎么知道李龔要殺程建設。”
莫善為:“那段時間我一直讓人盯著李龔,他大大小小的動作,我都清楚。”
陳益:“所以救程建設只是巧合,若沒有他的話,你會自己對李龔采取行動。”
莫善為不說話,沒發生過的事情,誰也不知道到底會不會發生。
陳益:“李龔為什么要殺程建設?當時肯定問了吧?”
莫善為點頭:“問了,十五年前的黃金失竊案是程建設干的,另一個叫牛祥,但我沒見過,程建設把手里的錢很快花完去找李龔要,所以李龔才會把他滅口。”
陳益:“說的詳細點。”
莫善為組織語言:“當時天馳公司的內部競爭處在白熱化階段,一旦大家知道黃金失竊案是李龔指使,那么他的威信就全沒了,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而且還會被范天馳趕出公司,最重要的是…他會進監獄。”
“每一個后果李龔都無法承受,換做是我的話,我也不會給程建設錢,這種人就是無底洞永遠不可能填飽,永遠不可能徹底撇清關系,混的越好,他要的錢會越多。”
聽語氣,他對程建設也是嗤之以鼻,若不是可以利用,不會救的。
陳益:“你幫了他多少忙。”
莫善為:“救了他,幫他治傷,給他錢。”
陳益:“我指的是殺害李龔,當時的李龔是那么好殺的嗎?需要大量情報吧?”
莫善為有隱瞞的沖動,但事已至此,李天菱那邊肯定會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他只能實話實說:“我幫他盯了李龔很久,找了一個最佳時機。”
陳益:“后來呢?”
莫善為:“李龔死了之后,我給了程建設一點錢,再也沒有見過他。”
陳益:“程建設是誰殺的?”
莫善為:“李天菱說是他干的,砍死的。”
陳益:“什么時候說的?”
莫善為:“在他拿槍對著我的時候。”
陳益:“他一個人?”
莫善為搖頭:“不清楚。”
陳益:“你是怎么知道莫麗麗曾經是李龔女朋友的?”
莫善為:“很好查,一問就問到了。”
陳益:“問的誰?”
莫善為:“不知道,不關心,當時查到的消息很雜。”
陳益:“你姐是意外,真的有必要嗎?”
莫善為面無表情,喃喃開口:“我不知道,這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必須讓李龔付出代價,陳隊長,你知道我姐為什么要和李龔在一起嗎?”
陳益搖頭,那個時候李龔手里沒多少錢,而且已經結婚生子。
莫善為眼睛里涌現出淚花:“一個足療妹賺錢是很難的,面對同事的口蜜腹劍,面對老板的壓榨,面對客人的騷擾…但她必須賺錢,母親需要吃藥,我需要上學,同樣的,她也需要一個男人排解壓力,需要一個男人保護。”
陳益默默聽著,此時詢問:“李龔做到了嗎?”
莫善為:“應該是做到了吧,他對我姐很好,從此以后足療店的老板再也不敢克扣工資,心懷不軌的客人再也不敢對她怎么樣,但是…他不該把我姐帶上吸毒這條路,若不是吸毒,我姐能出車禍嗎?”
陳益:“也許,是你姐自愿的呢?”
莫善為咬牙:“這不是理由!”
有沒有可能自愿?當然有。
賭博的父親,生病的媽媽,上學的弟弟,調侃的順口溜真正落在莫麗麗身上,她的壓力會有多大?要是一走了之扔下這個家不管,其實也可以原諒,可以理解。
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莫麗麗沒有走,她努力賺錢為的就是母親和弟弟,畢竟只是一個女孩,需要一種方式去宣泄壓力,當看到某種方式后,她最終選擇了去觸碰。
李龔的影響是一方面,莫麗麗的主動沉淪,也許也是原因之一。
莫善為,可能也明白這一點。
在得知程建設這個人之前,莫善為到底有沒有殺害李龔的心思現在無從得知,對方沒有打算回答。
最合理的答案就是:莫善為只是想給李龔一個教訓,只是想討一個說法,但程建設的出現讓他改變了主意,順水推舟幫助對方反殺成功,也算是拔掉了自己心中的那根刺。
這姐弟倆挺像的。
二十年前,莫麗麗因偶然因素和主觀思想觸碰了毒品。
十年前,莫善為因偶然因素和主觀思想參與了謀殺。
可以這么說,兩人都沒有違法犯罪的強烈意圖,但當機會擺在眼前可以輕易得到的時候,兩個人卻都沒有選擇拒絕。
莫麗麗并非全案的起點,就算沒有她,牛祥會死,程建設也會死,天馳公司的格局不會改變,還是姓李。
蝴蝶的振翅,只是讓整個案子變得更復雜了一些,死的人更多了一些,涉案嫌疑人更多了一些。
莫善為不會判死刑,也許,他還有給母親送終的機會。
陳益來到另一間病房,見到了李天菱。
相對莫善為,警方對李天菱的看管要更加嚴密。
“就差一點,可惜啊。”李天菱恢復了冷靜,遺憾的很,“我說電視劇里的那些人怎么廢話這么多,現在換成自己明白了,就是忍不住想和那狗東西多聊會,殺的快了總覺得缺點什么。”
他心態倒是不錯,看來已經破罐子破摔放棄治療了。
當綁架莫母那一刻,代表他不愿再和警方周旋。
陳益把剛才詢問莫善為的問題又重復了一遍,得到了基本一致的回答。
“程建設你殺的?”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李天菱冷哼:“是,我砍死的,他殺了我爸,我當然要辦他!”
陳益:“幾個人。”
李天菱:“算上我三個。”
陳益:“另外兩個人的名字。”
李天菱傷的并不嚴重,精神頭很好,陳益和他聊了很久,搞清楚了所有細節。
當年李龔死的時候,范天馳和桂大成是重點懷疑對象,這也是李天菱不擇手段奪取天馳公司的原因之一,后來發現自己搞錯了,這才將目標轉到了程建設身上。
盜竊金店這件事李天菱是知道的,也知道程建設敲詐李龔,但不知道李龔派人滅口,那是后來才查到的。
程建設膽子很大,殺了李龔后竟然還敢在睢城出現,李天菱很容易找到了他,動了私刑。
為活命,程建設交代這一切都是莫善為指使,李天菱信了一半,砍死程建設后點燃了尸體。
之后的時間他開始調查莫善為,很快查到了莫麗麗,查到了二十年前的往事。
既然還有參與者,李天菱當然不會放過。
“陳隊長來的真是及時,不然莫善為的公司和他的命,都是我的。”
李天菱能有現在的地位不是沒有道理,這般從容的心理素質,已經超越了絕大多數人,若父親沒死心中不存在仇恨,倒也不算十惡不赦。
這樣的人,沒必要和他普及法律知識,該懂的都懂,該做的還是會去做。
最后,陳益和對方聊了聊天馳公司。
這家公司是不能小看的,旗下商鋪涉及民生,一旦同時關門歇業,對睢城百姓的生活多少會造成影響。
現在鄭從亮已經帶人對天馳公司徹查,能查到什么,結果會怎么處理,要保證站在一個最佳的臨界點,這是很現實的事情,調研組不能查完了案子拍屁股走人,什么都不管了。
“我早安排了職業經理人,陳隊長不必掛心。”李天菱還能笑出來,“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當然不會還給范家,這是正常的商業運作,陳隊長應該不至于趕盡殺絕吧?留點后路。”
他對陳益的背景門清,如果對方想做,配合省廳的身份,絕對有能力將天馳公司物歸原主。
陳益:“我還沒那么閑。”
李天菱略微放心:“那就好,其實我挺佩服你的陳隊長,生下來就有幾輩子花不完的錢,卻依然選擇成為一名刑警,還差點死掉,或許我的格局不到吧,真的是無法理解。”
陳益:“若每個人選擇相同,又何來面前百花齊放的盛世。”
李天菱咀嚼這句話,點頭:“有道理,人和人是不同的,像我,傾盡全力的付出,卻也遠遠達不到陳隊長生來就擁有的東西,最操蛋的是,你還不去享受。”
陳益轉移話題:“賭場你開的嗎?”
李天菱:“我開的,殺人都認了,不差一個開設賭場罪,話說我罪不至死吧?我是為了報仇。”
陳益搖頭:“不知道,看你律師的能耐了,我還以為你不怕死。”
李天菱咧嘴:“怕死是一回事,想死是另一回事,我要是怕死的話,怎么可能混到現在,自從我父親被殺后,一群狼都盯著我呢。”
陳益:“包括桂大成?”
李天菱:“包括,誒?你不提桂大成我差點都忘了,這老家伙是個人才啊。”
陳益:“怎么說?”
李天菱:“能屈能伸啊,屬烏龜的,當年我踢走了范天馳,他立即彎腰匍匐在了我的腳下,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我爸的對手,跪倒在了我的面前,何等的成就感,可惜我爸看不到了。”
陳益想起了陳志耀,讓父親為自己感到驕傲,或許是所有兒子的夢想吧。
“桂大成這個人有問題嗎?”陳益詢問。
李天菱認真思索,笑道:“好像還真沒有,這家伙膽子有點小什么事都不敢干,但范天馳就喜歡他這種所謂穩重的性格,事實證明,太穩了沒啥用。”
陳益:“你確定沒啥用?”
李天菱無奈:“要不是我爸死了,他也笑不到最后,不過他既然背叛了我那就要付出代價,有多遠滾多遠,莫麗麗的事情他告訴你的吧?不用否認,能這么快查到莫善為,肯定是得到了重要線索,你去見桂大成的當天我就收到消息了。”
陳益沒說話。
李天菱繼續開口:“其實我可以和陳隊長硬鋼,但我沒有這么做,拖延被抓的時間對我來說沒有意義,結果已經注定,很高興認識你,陳隊長。”
陳益:“牛祥是不是程建設殺的。”
李天菱:“是,當年我和他聊了很長時間,他說過。”
陳益離開了醫院。
整個案子的人物因果關系比較復雜,但查清楚了也就那么回事,接下來就是收尾工作,調研組暫時還不能離開睢城。
忙完之后他打算回陽城一趟,休息兩天再出發。
說實話,挺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