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第三天下午,卓云和何時新前后返回市局,報告了針對性調查的結果。
首先是何時新關于醫院精神類病人的排查,女性居多,男性并未發現身高符合的,他正準備繼續擴大范圍。
其次是張溯的人際關系。
公司同事表示,張溯和大多數程序員一樣,有著比較內向的性格,平時不愛說話,更不會得罪人,屬于討好型人格。
討好型人格,一般都是社恐,期望討好別人來使自己得到更多關注。
和他存在仇怨的人,沒有發現。
除了公司同事,張溯最重要的人際關系就是有一個女朋友。
卓云已經和對方聊過了,兩人是在一次公司合作中認識的,張溯負責軟件的BUG維修,女孩負責維修后的軟件測試。
開發,實施,測試,這是軟件公司內三種不同的職業,測試員女性居多。
值得一提的是,張溯和他女朋友在幾天前分手了。
“分手?”
得到這條信息,陳益若有所思。
又一個共同點來了,李瑤也經歷了分手,卻不知和本案有沒有關系。
辦案大廳,卓云繼續說道:“陳隊,張溯被裁員了。”
“哦?裁員?”陳益想到了張溯一個人喝悶酒,“女朋友和他分手是這個原因嗎?”
卓云回答:“不僅如此,張溯有網絡賭博的行為,他工資其實不低,一個月一萬八,但因為賭博輸了太多錢,導致他入不敷出辦理了多張信用卡。”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張溯利用各信用卡還款日期的不同相互還款,達到了一種比較平衡的狀態,被裁員后,失去了最重要的經濟來源,他所有信用卡遭到連鎖反應,全面崩潰。”
陳益:“這都是他女朋友說的嗎?”
卓云點頭:“對,正是因為這一點,他女朋友才選擇和他分手。”
計算機軟件屬于高薪職業,多年來在各職業工資榜單上一直領跑,技術過關的人不論年齡,在大城市達到月兩萬的水平還是不難的,某些天才型選手,甚至年薪能以百萬計。
高薪之下的弊端,就是裁員率很高,程序員到了三十五歲,很多公司就不愿意用了,因為你能做的工作,很多應屆畢業生也能做,工資還低,為什么不用應屆畢業生呢?
程序員薪資確實高,但它的職業壽命卻很低,平均大概只有十四年。
十四年內就要嘗試轉型了,從程序員升到項目經理或者成為更高級別的軟件架構師,否則下場只有一個:裁員。
看來三十二歲的張溯,已經被公司視為沒有價值了。
整天想著賭博,技術水平自然不會強到哪去,程序員是一個需要不斷學習的工作。
略微思索后,陳益問:“和李瑤的聯系有嗎?”
卓云:“沒有,我讓江姐查了手機,也問過了所有和張溯認識的人,都沒有得到李瑤這個名字。”
陳益:“張溯的家呢?”
卓云:“去過了,他一個人租了兩室一廳的房子和前女友同居,暫時沒有可疑發現,他的電腦我帶回來了。”
陳益:“小區全面走訪了嗎?”
卓云:“還沒有,我現在帶人去一趟?”
陳益看了看時間,說道:“一起吧,先出去吃個飯,吃完飯我們直接去張溯的小區。”
卓云:“好。”
陳益看向何時新:“老何,繼續找,順便查一查張溯的電腦,一個程序員的電腦,我想對我們來說應該很有價值。”
程序員吃飯的家伙就是電腦,對他們來說,電腦就是所有。
何時新點頭表示了解。
飯點,陳益一行人開車來到張溯小區附近,找了一家面館邊吃邊聊,除了卓云和秦飛,偵查大隊來了六個。
“圣母之淚?”得知毒物的別名后,卓云有些意外,“怎么聽著那么有意境,和現場留下的淚滴型吊墜有關嗎?”
陳益:“現在還不知道,書瑜已經對比過了,就是鈴蘭沒錯,選擇這種稀少冷門的植物堿殺人,應該不會是巧合。”
卓云:“你指的是?”
陳益吃著面條,說道:“兇手可能看中了圣母之淚的別稱,可以說是…一種儀式感,但和動機不一定有關系。”
卓云哦了一聲,似懂非懂,繼續吃面條。
陳益查案的方式就是基于線索進行大膽分析,也不怕出錯,更不會影響到正常的查案流程,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一開始還想著打破砂鍋問到底,后來覺得腦子太累索性不予理會,隊長怎么說就怎么做即可。
“對了,張溯的女朋友有沒有說過,張溯有過自殺行為或者自殺征兆?”陳益問起了這件事。
卓云咽下口中食物,回答:“沒有,我問她張溯最近有無異常,她沒有提自殺的事,只說了裁員和賭博。”
陳益微微點頭繼續吃飯,不再多聊。
吃完后,陳益結賬,眾人進了小區。
小區是花園小區,面積很大,有二十多棟樓,張溯所在的樓號是十六,靠近活動廣場的位置,現在活動廣場這邊已經有不少人在散步。
老年人居多,大部分都帶著孫子或者孫女。
“你們去十六號樓問問,我在這邊逛逛。”陳益開口。
“是,陳隊。”
眾人離開,陳益獨自來到活動廣場,找了一個正在閑聊的小圈子。
“聊著呢?吃了嗎?”陳益笑著開口,順勢坐了下來。
幾位大媽轉頭。
這個地方,小區里的年輕人可是很少會來,頂多是路過。
誰啊這是?
大媽們面面相覷,不認識就上來打招呼,可真是一個自來熟。
陳益開門見山:“阿姨,警察,閑著也是閑著,聊聊唄?”
“警察?”
大媽疑惑,這是出了什么事嗎?
沒聽說啊,小區太平的很。
“啥事啊小伙子。”
雖然疑惑,但也不至于不給面子,正如對方所說閑著也是閑著,聽聽新鮮事也是好的,平時可很難見到警察。
陳益:“張溯你們認識嗎?”
幾人同時搖頭:“不認識。”
現在的商業小區對門都不知道名字,很正常。
陳益拿出手機翻出張溯的照片:“就是這個人。”
大媽們來了興致,都湊過來瞧,最終有人開口:“誒?見過見過,還記得嗎你們,幾天前就在這十六號樓外邊,一男一女吵架來著。”
經提醒,其他人有了印象。
“哦對對,是有這么回事,就是他。”
“我也想起來了,是他沒錯。”
陳益收起手機,問道:“怎么吵的,聽到過程了嗎?”
大媽:“那怎么能聽不到,可熱鬧了,當時只要路過的都站在那看,兩人應該是情侶吧,都急眼了,根本不管圍觀的越來越多,好家伙,差點沒打起來。”
陳益:“因為什么吵架啊?”
大媽:“好像是分手吧?你們說呢?我應該沒記錯吧?就是分手?”
另一個大媽道:“是分手,男的還賭博來著,讓女的罵的狗血噴頭,為此還把工作給丟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回憶起這件事津津樂道,看熱鬧根本不嫌事大。
陳益靜靜聽著,基本了解了全過程。
那次,應該就是張溯和女朋友分手時的場景,和卓云的問詢情況完全一致。
“你猜最后誰贏了?當然是女的贏了,男的開始服軟道歉啊,那個卑微,劇情比電視劇都精彩,可惜沒啥用。”
另一人:“這能有啥用啊,賭博丟了工作,哪個女的不氣,分手就對了!男的把死字都說出來了,也沒見女孩回頭。”
聽到這里,陳益追問:“死字?怎么說的?”
對方道:“就是什么…我丟了工作,丟了一切,現在就剩你了,我很愛伱,連你都在我的生活里消失讓我怎么活啊,我還不如去死來得痛快,你要是走我就死給你看,差不多吧。”
陳益:“然后呢?”
“然后女孩越走越快,理都沒理他。”
“不對,她還說你趕緊去死來著。”
“啊?說了嗎?我忘了。”
“說了,我也聽到了,哎都失去理智了啊,死怎么能亂說,多不吉利。”
陳益:“這是哪天的事?”
大媽:“前天吧?還是大前天?”
在幾人的共同回憶下,最終確定了前天。
前天?
陳益回想整個案發過程,張溯在和女朋友分手吵架后,去了順南街吃燒烤喝悶酒,然后在撒尿的時候被兇手殺害。
巧合嗎?
兩名死者都分手了,一個試圖自殺,一個說出了自殺傾向,最終都被人殺害。
現在沒有找到兩個人之間的聯系,也沒有嫌疑人,姑且先認為沒有聯系,且兇手和兩人根本不認識。
那么,這就是一起報復社會型的連環殺人案。
他為何要殺人呢?
專殺剛分手的人?還是專殺想自殺的人?
基于這個思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來了。
李瑤試圖跳樓的時候有多人圍觀,還被拍了照拍了視頻,在網上流傳不無可能,兇手通過網絡信息鎖定了李瑤能說得過去,但張溯呢?
張溯當天晚上就去喝悶酒了,兇手的信息來源不至于這么快吧?
除非張溯和女朋友剛剛吵完架,他就知道了,馬上開始準備殺人。
是有人拍了視頻發到某個群里,且兇手剛好就在群里嗎?
還有一種可能。
陳益站起身掃視整個小區,重點關注監控探頭。
要是兇手當時也在圍觀呢?那他就是這個小區里的人。
會這么巧嗎?
目前這只是一種假設,特征連環殺人發生的概率極低,但另一個方向并無任何收獲,可以查一查再說。
“非常感謝,你們聊,走了啊。”陳益告辭。
大媽:“沒事,以后常來啊。”
這句話是客套,其實并不適合當下情境,要是警察常來這個小區,那可麻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