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澄覺得無比荒唐。
此時此刻,他剛從銀行出來,提著一個小箱子,站在一棟建筑的樓下。
這棟樓很不起眼,有些老舊了,從外觀根本看不出是干什么的,只在門口處印著一枚徽章的圖案:那是一只手拿著火炬,下面有一行繁體字港九電影戲劇事業自由總會。
“呼!”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把玩著兜里一只有著同款圖案的小型徽章——那是前不久剛領到的,邁步走進了大門。
“請問童會長在么?”
“在樓上!”
樓里就像是一個辦事機構,有些文職人員,一樓還有個小小的放映室,那是專門用來審片用的。
莊澄上了樓,敲開一間屋子的門。
“童會長!”
“是你啊,小兄弟!”
穿著便裝,戴著老花鏡的童岳娟抬起頭,露出親切的笑容。
“又來打擾您了,難為還記得我!”
“前幾天我親手給你頒發了徽章,怎會忘記自家兄弟?怎么樣,貸款還順利吧?”
口稱兄弟,這也是果黨傳統了,貌似是老蔣傳下來的——老蔣年輕時在上海灘炒股,欠了一屁股債,正經混過青幫的。
“托您的福,錢已經拿到了!”
莊澄把小箱子放在桌上,都不遮掩,光明正大的道:“總會不遺余力的扶持新公司,我銘記在心,為報答會長恩情,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哎呀,這怎好使得?”
童岳娟一下子燦爛起來,剛才是假親切,現在是真親切:“你們公司新創,正是用錢的時候,再說這是新聞局批給你們的扶持資金,你不得如此,拿回去拿回去!”
“我仔細核算了成本,用不到全部貸款,您就別推辭了,不然我睡不好覺了。”
“你說你這個小兄弟,哎呀…好吧,既然如此,我暫且替你保管,你如果拍戲資金不足,千萬要來取啊!”
“一定一定!”
童岳娟龍顏大悅,自新政頒布以來這是第一個貸款的,也是第一個給回扣的,她也不吝指點,道:“你那個《表錯七日情》的劇本還不錯,香港缺乏此類的片子,用于創業作是沒問題的。演員選好了么?”
“不怕您笑話,我想拍的尺度大一點,男主選定了鐘鎮濤,女主葉童,導演張堅庭。”
“哦,不錯,都是總會的會員。”
“童會長,這片子能發去臺灣么?”莊澄問。
“臺灣或許要刪減一些,看你具體什么尺度了,不著急,到時再來找我。”童岳娟一口應承。
“那您說的拍國語片給30萬新臺幣獎勵,是指?”
“其實就是香港投資,找臺灣主創拍戲,如果本身是粵語片,配成國語那是不行的。”
聊了一會,童岳娟對莊澄表現出初步的信任,認為是個懂事的小兄弟。
而莊澄緊繃繃的下樓,出大門,連大氣都不敢喘,當他走出大門的一瞬間,全身忽然松弛下來,甚至忍不住笑出了聲。
“枉我以前敬其如神,原來只是一群蠅營狗茍!”
“哈,左派賄賂右派,千古奇聞!”
莊澄搖頭稱嘆,他還是見識少了,左派賄賂右派算什么?玉座金佛聽過嘛?斯蒂龐克聽過嘛?那可是陳納德坐的啊!
陳納德的遺孀陳香梅,都在美國給左派當中介哩!
接下來,他自然要籌拍《表錯七日情》這部片。
大意是講,一對夫婦住在一幢大屋里,豈料丈夫欠債離家出走,撇下妻子一人,法庭令其7日內繳清,否則以房屋和財產作抵。
政府為了避免妻子逃跑,派了一個監視人員過來。
二人相處七日,各有故事,在摩擦中互相了解,一起遭遇了劫匪,互生好感,直至發生了真正的肉體摩擦,而就在此時,丈夫忽然回來了…這倆人類似吊橋效應,只是一時的激情碰撞,妻子還是愿意跟著丈夫,便結束了這段露水姻緣。
莊澄覺得這個故事很好,適逢撒切爾摔跤,香港經濟不穩,人心惶惶,光怪陸離,很貼近港人的精神狀態…
演員都是陳奇指定的:葉童是個廣告模特,今年拍了第一部影片《烈火青春》,主演包括張國榮、夏文汐、湯鎮業等等。
而除了葉童,夏文汐也一并過來了,演個女配角。
順帶一提,夏文汐原本是《唐朝豪放女》的女主角,李翰祥提前把這片拍了,當時她還沒出道,李翰祥找了別的女演員。
莊澄不清楚陳奇是怎么知道葉童和夏文汐的,不過他親眼一見,覺得確實不錯,這兩個女演員不算太漂亮,但很有味道。
說起來,他與很多人一樣,也覺得陳奇身上籠罩著一層能人異士的神秘感。
而《表錯七日情》的成本,鐘鎮濤片酬最貴,25萬左右,他的片酬在港星里處于中等水平,在90年代初才漲到了100萬。
女演員片酬一向低,又是新人,葉童夏文汐,頂多5萬塊。
全片基本室內戲,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