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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思淵鬼將

  忘川歷973年。

  羅思遭嫡系構陷慘死,尸骨無存,不入宗族祠堂,怨氣化厲鬼,墮入陰間。

  忘川歷974年。

  魂體受怨念侵蝕,渾噩飄蕩忘川河畔,幾近魂散。得灰骨老人點撥,授《忘情引》心法,以忘川水洗煉執念,立誓報恩。

  忘川歷980年。

  入伍,任伍長。

  率五殘兵于落難灘設水渦陷阱,伏殺賊盜頭目。初顯水戰天賦,擢升什長。

  忘川歷982年。

  黃巾河護航戰,駕殘舟誘敵,借暗流反殺九幽水匪,俘敵舟。獲封「忘川水勇」榮稱,提拔為黑水軍百夫長。戰后親撰《操舟十則》訓新兵,頗有成果。

  忘川歷986年。

  以百艘輕舟布疑陣,誘溺亡軍入淺灣,暗中蓄積水勢三日,驟然發動渦旋絞殺,殲敵三千。晉升偏將。

  忘川歷990年。

  守斷龍峽,拒白骨船隊。

  遭受白骨船隊圍困三月余,幾漸彈盡糧絕,垂釣以安軍心。垂釣中領悟兵法臨淵蓄鱗。

  主動棄置大船,以小舟數千,出城夜襲,蟻覆之勢殲滅敵軍大艦數艘。

  白骨船隊撤離,羅思自救成功,重傷,獲封「淵思鬼將」。

  忘川歷993年。

  轉北鹿仙城療養,兼城衛軍統領,

  平笑面賭坊暴亂。

  凈化怨嬰巷。

  忘川歷995年。

  外敵來犯,堅冰仙城城主隕落,特調羅思上任城衛軍統領,兼臨時城主。

  勘暗礁七日,調角度導流,解冰沖河潮,保糧道暢通。

  察噬靈陰蚯,以魂波驅離,護藥田九成,破外敵陰謀。

  忘川歷996年。

  平冰窩兇魂暴動,不損封印分毫。

  忘川歷997年。

  于蝕骨灘特訓有成,開創兵種霜獄凝思衛。

  忘川歷998年。

  升任西北霜戟軍統將。

  成衛邊疆,斬敵數千,令鬼狼群不敢犯,邊線安寧。

  忘川歷999年。

  受命攻伐陽間白紙仙城,任為臨時統帥職。

  孫靈瞳看完羅思的履歷冊,感嘆道:「沒想到羅思鬼將,死到陰間才二三十年而已,就已經做到了一府主帥的位置了。」

  一旁的曾積德抽回神識:「他得到了灰骨老人的指點,我懷疑,這當中有后者的謀劃。羅思的官途一步一個腳印,過于順遂了。」

  孫靈瞳皺眉:「這元嬰修士為何急匆匆地趕到這里,調取羅思的履歷冊呢?莫非—」

  曾積德道:「這官員的履歷冊相當于超級門派中的命牌、魂燈,是一種強力的約束手段。」

  「還能有什么?」

  「無非是用這履歷層,對付羅思罷了。」

  「想來這個羅思并不聽話,要好好教訓一番。」

  孫靈瞳點點頭,他的猜測也是如此。

  不由心中擔憂起來:「忘川地府對羅思的態度急轉直下,該不會是他臨陣收手,故意放水,引發了懷疑?」

  祭臺戰場。

  兵法的洪流肆虐禁軍陣地,幾乎在一瞬間就打殘了整個守軍。

  敵我雙方太過于震驚,以至于只有重傷的慘叫聲,兵法轟擊肆虐的聲響。

  無數道目光像似利箭一般,直射在羅思的身上。

  若這些目光能殺人,羅思早已是身中萬箭,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萬眾矚目之下的羅思,仍舊一臉平靜,仿佛反戈一擊之人,顛覆戰局之人并不是他。

  他甚至眸光都微微有些渙散,看著眼前的兵法臨淵蓄鱗,回憶起了當初頓悟的情形斷龍峽,名如其形。

  兩側鱗黑巖如巨獸獠牙交錯,死死鉗住最湍急險惡的一段水道。

  濁浪轟鳴,撞擊在峽壁之上,碎成漫天腥臭的陰氣水沫,復又匯入那永無止歇的奔流之中。

  羅思,彼時尚是一介偏將,奉命扼守此咽喉要沖,阻截白骨船隊主力的進犯。

  鷹戰三月有余,羅思魔下戰船損毀大半,箭矢、符篆等等告罄,法陣越發難以修復。

  峽谷深處臨時構筑的簡陋水寨,如同風浪中飄搖的朽木,被白骨艦隊重重圍困。河面上無處不在的陰風,穿過水寨時,都帶上了絕望的低語。

  羅思已經用盡了一切辦法,已確定再無援兵。

  他心知深陷絕境,沒有希望,只是大仇未報,并不甘心。

  軍心,如同繃緊到極致的弓弦,隨時面臨崩潰。

  羅思知道自己必須穩住軍心。

  否則,下一刻就要面臨敗亡的結局。

  不到最后的關頭,他還是不想放棄,盡管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軍糧、軍備都已枯竭。

  要穩住軍心,只有另尋他途。

  好在他有垂釣的愛好,那這就簡單了。

  每日黃昏,當白骨艦隊的攻勢稍歇,他便獨自一人,行至峽口最突出的一塊懸石之上。懸石下方,便是忘川主脈與冥蛟河激流交匯之處,漩渦暗流叢生,陰風滾滾。

  他不披甲胃,只著玄色單衣,手持釣竿,放長線,垂釣。

  羅思每一次投桿,每一次凝望水面細微漣漪的動作,都帶著一種近乎殉道般的專注與沉靜。沉默籠罩著他,也奇異地籠罩了整座水寨。

  士卒們躲在殘破的船舷后,疲憊甚至麻木地看著他們的將軍。

  那令人室息的絕望和焦躁,竟在這無聲的儀式里,被一股更深沉、更冰涼的力量緩緩壓制、沉淀。

  羅思久坐如鐵鑄,表面從容淡定,實則內心焦灼,苦苦冥思如何破開絕境。

  主力艦已經只剩下三艘,且都不是白骨艦隊的任何一艘大船的對手。尚存的小舟,數量龐大,

  但每艘小舟最多只能載五人,又有何用?

  苦思不得解時,他的目光穿透河面,看到水中的一抹細弱藍光,悄然浮蕩。

  原是一群小魚如輕塵般悄然而來。

  接著,更多細小的藍點次第亮起,如微塵聚集,暗影逐漸顯現清晰輪廓一一是一片無邊無際,

  層層疊疊的魚群!

  它們悄然在水下翻騰,身體微不可察地顫動,散發出神秘藍光。

  驟然間,億萬微光迅疾匯聚,凝成一片洶涌奔騰的藍銀寒河,無聲呼嘯著掠過水中。

  光流照亮沉落已久的斷兵殘器與船只殘骸,點亮沉寂的水底沙場。

  一只小魚如塵埃般微不足道,但此刻魚群匯聚,旋轉出渦流,竟改變了河面下的水流方向,制造出了一個巨大的螺旋暗流,龍卷風也似,一時間巨無霸的存在!

  羅思心頭震撼,如同鐵錘猛擊。

  頓悟的光劃破神海,破開昏昧心域,照亮他心底的混沌之水。

  「兵勢枯竭、深陷絕境,若這深谷積水,淵如獸口,能吞噬一切生靈。」

  「然而,越是面臨深淵,越要藏鱗于水。」

  「我等弱小猶如這些小魚,隱聚淵底,無聲無息——只待瞬息光閃,微塵相聚,統一調度,舍身忘死,亦可化洪流。」

  「淵蓄愈久,破浪之力愈不可抑制。」

  「一旦爆發,便可化作最強的淵流,吞沒一切!」

  水底的萬千殘骸、破兵,它們在河底最寂靜的深處,像是爆發出曾有的吶喊,此刻在羅思的神海中隆隆回響。

  羅思收桿。

  空空如也的鉤尖上,一滴水珠墜落,復歸深淵。

  決意已定。

  他轉身,面對水寨中無數雙或茫然、或疲憊、或隱含期盼的眼睛。

  回到營寨中,他下達命令,聲音平靜得近乎淡漠:「棄船。」

  眾皆然。

  棄船?在這水上絕地,棄船與自斷生路何異?

  羅思的目光掃過那些傷痕累累,驅動法陣靈石幾乎耗盡的三艘主力戰船,沒有絲毫留戀:「大艦無用,徒為靶標。毀之,取其精鐵龍骨,鑄矛矢。余下小舟、木筏,皆備齊油膏、陰火符。」

  命令簡潔,字字千鈞。

  當夜,借漫天水霧與白骨艦隊因優勢明顯而滋生的幾分松懈,無數小舟齊出。

  在兵法臨淵蓄鱗的加持下,每一條小舟如同魚群中的一支,緊密配合。他們順著河水的流動,群起而攻,不計犧牲,前赴后繼!

  這是蟻覆之勢!

  每一艘輕舟的攻擊,都微弱如蟻噬。但當數十處、上百處微小的攻擊同時爆發,便如同魚群攪動,形成暗流深淵。

  致命的混亂在龐大的白骨巨艦中蔓延!龍骨斷裂的刺耳呻吟、陰火舔船體的爆裂聲、船員驚慌失措的嘶吼—.—

  一艘、兩艘·數艘龐然巨物在黑暗中傾斜、解體!

  羅思帶頭沖鋒,將士們如蟻附大堤,攀爬纏繞而上。慘烈廝殺聲撕破濃重水霧,火光映著峽壁如幽冥烈火。

  敵將驚怒交加,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刁鉆、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戰術!眼見巨艦接連遭殃,軍心大亂,他不得不下達了撤退的命令。龐大而掙獰的白骨艦隊,第一次在斷龍峽前狼狐轉向。

  一戰功成,絕地反擊!

  戰勝得回,羅思重傷瀕死,被抬回水寨。

  府主親筆敕令嘉獎,更以當日羅思垂釣悟道、守御如淵的斷龍峽為念,賜予他一個新的,更契合其此刻心性與兵法的封號一一淵思鬼將!

  喻其心如淵海,深不可測,亦贊其性情隱忍不拔,蓄勢而發,一舉功成!

  過往的驚險濃墨重彩,最終只濃縮成了他履歷冊中的一段簡白的描述。

  渙散的眸光收斂起來,羅思集中注意力,觀測自己的戰果。

  他的這一擊,可謂蓄勢已久,也是蓄謀已久。

  臨淵蓄鱗調集了羅思所部的絕大多數軍力,威勢恐怖,瞬間殺傷無數禁軍。

  羅思的操控更是精準狠辣,著重照顧了百鬼老母。

  以至于后者慌忙調動防御手段,支撐了三息時間后,在臨淵蓄鱗的洪波下陣亡!

  一萬多人的禁軍也被打殘,中間一大塊的軍陣直接被清空,只剩下四個邊角的殘余修土,全都在驚恐地逃竄。

  亂了,一切都亂了。

  寒煙上人全身劇震,驚怒大吼:「羅思,你這個叛徒!」

  羅思的下屬們驚怒交加,圍住羅思,各持兵器、法寶:「羅思,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被控制了嗎?」

  羅思臨陣倒戈,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石破天驚!只是一擊,就顛覆了整個戰局。

  做出這樣的驚天舉止,他本人卻仍舊面容沉靜,幽深的眼眸中倒映著青焦軍撲殺過來的情景。

  他的眼眸悄然定格在寧拙的身上,口中淡淡回應:「我也想過好聚好散,奈何局勢演變如此,

  逼得我只能出手了。」

  「諸位,對不住。」

  「我是好人。」

  「什么玩意?!!」他的下屬們都懵了。

  羅思猛然揚聲,聲音響徹整片戰場,喚出一篇文來。

  「夫天道昭昭,鬼律煌煌!」

  「吾奉蒼穹以伐不臣,執天刑而斬悖逆!」

  「忘川府君者,本承陰司之祿,掌忘川之衡。然其貪餮噬天,魔心蔽日,罪貫幽冥—

  「其一日:逆亂陰陽!天鬼歿于太古,殘骸本當歸寂。忘川府君以穢土捏骨,濁氣鑄脈,祭臺煉化,妄竊天資!」

  「其二日:越王命!身負府君尊位,猶嫌權柄不足,窺天鬼遺骸,以君王之尊,行盜匪之事貪瀆至此,鬼神共睡!」

  「其三日:屠城獻祭!假「奉劫」之名,行血食之實!白紙仙城百萬生民,皆成爾爐中薪柴。

  蒼生碧血染素箋,此等魔行,九幽難容!」

  「其四日:囚道絕義!水葬谷主秉天機而守靜,于我其恩同再造,德澤幽冥。府君恃強權迫其蔽天,囚恩師于寒潭,鎖星軌于幽谷!吾今銜環以報,豈容豺狼囚麟鳳乎?」

  「今吾執戈反旗,非為背主,實為順天!爾等以忘川為私器,視萬鬼為當狗;」

  「暗主無道兮明君在望,仗劍從龍兮重定玄黃!」

  「天刑昭昭,照吾肝膽!明君在側,吾刃愈寒!!」

  戰爭開展就要占據義理的上方,這個道理,羅思當然非常清楚。

  敵我雙方:—

  寒煙上人氣抖冷,連聲痛斥:「背主之徒,無恥至極,口舌如簧,罪該萬死!」

  寧拙則若有所思。

  孫靈瞳之前只身探索陰間,就在忘川河畔遭遇到了羅思,得到了羅思的幫助。

  因此,寧拙知道不少內情,包括羅思得到灰骨老人指點等等。

  在場眾人當中,寧拙是最先接受這個事實的人。

  青熾:「他說的啥?」

  寧拙神識傳念:「別管這些,全力攻擊!」

  青熾:「哦!」

  在少女的指揮下,青焦軍抓住了這關鍵的戰機,一路沖鋒,像是一柄尖刀,直接刺入羅思所部的腹心。

  羅思的軍隊之前被抽調太多軍力,心神劇烈動搖,士氣下跌巨大,一時間疲軟力竭,死傷無數,難有抵擋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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