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兩湊一起說了好些話,不過都是鬼母在說,譚書常應和兩聲。看得出來,成了仙道之仙這一事,讓這位諸惡道之主,滿心都是吐槽的沖動。之前應當是無人能傾訴,眼下逮著個人,又是自己熟悉的,自然是忍不住說了起來。
若不然的話,身為一位天司正法真仙,不至于如此。
“不知娘親可知道,我為何在以仙術變化太阿火主道友后,會被這本該為仙界的陰冥之地吸引而來?”
譚書常耐心地聽了一陣,然后才問出自己此時心頭這一個最大的疑惑。
“你所變化的這位,應當是這陰冥之地原本的真仙吧?你這變化仙術,修行到了極致,若非你是我那第十子,連我也無法看破這仙術變化。”鬼母以清冷的聲音說出這話,她心中也不免多了幾分思量。
起初之時,這第十子作為本不該出生,但卻又出生了,她能隱約覺察到這第十子死后將有不凡際遇。
于是她便將這第十子留在了那凡俗界。
畢竟,有此保障,與其跟著她來元始天界,倒還不如先在那凡俗界享受一世凡人的生涯。
哪成想,這第十子在她重返元始天界后,僅僅只用了二十幾日的光景,就從那凡俗界掙脫出來,來到了四天柱之地。
然后她只是稍一沒留意,等她再一次觀察到這第十子時,卻發現他竟是得了仙位,在那天地初開后剩下來的最后一個地方,被其他天司真仙誤以為“道友”。
接下來,便是水到渠成般,只用了極短的時間,就凝練了地煞正法道果。
而且,道祖世心擺明了在以她這第十子算計著什么。
只不過,她因為境界不足,距離世心還有不小的距離,所以看不明白,世心如此大費周章,究竟是為了做什么?
畢竟,她這第十子眼下與世心相差太大了!世心想要做成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還需要借助她這第十子?
她這第十子若是身死一遭,那么能入世心之眼,鬼母倒也能理解。畢竟世心有時候收徒也挺眼瞎的,死過一次,獲得不凡際遇的她這第十子,倒也有資格與世心的某些弟子媲美。
可現在,她這第十子可還沒有死過!
而在鬼母心念電轉,思緒紛飛之時,譚書常聽了自己這位生母的解釋,對此萬分認同。因為這個困惑在問出口時,他心中其實就已經有了答案。
只不過是自己憑空猜測的,是以譚書常不敢確定自己這一番猜想,是百分百準確的。
“這陰冥之地召喚原本的鬼道真仙,是想令這些鬼道真仙,恢復其本來面貌嗎?”譚書常問道。
“是這天地想要變回原本模樣,需要很多力量,光靠這天地本身積累,會將耗費太長時間,所以這天地想要煉化真仙,抽取仙道的力量。”鬼母清冷的聲音,給了譚書常一個意想不到的回答。
“這陰冥之地,竟然有自我意識?”譚書常聞言,頓感驚訝。
因為迄今為止,他還沒遇到過有自我意識的天地,甚至在普遍認知中,天地是不具備自我意識的,只有趨吉避兇的本能。
所以,如果天地不具備自我意識,是不會如此針對一位真仙的。
畢竟針對一位真仙,完全不符合天地的趨吉避兇本能。
“天地倒轉之時,出了一些變故,令這陰冥之地有了自我意識。”鬼母也不瞞著,而也正是這天地有了如此變化,她才能躲在此處,安然至今。
道祖世心不作遮掩時,其偉力無可敵。但這一狀態并非是絕對的,至少在世心將元始天界倒過來后,鬼母就明顯感覺到,世心的偉力被壓制和削弱了。
尤其是在陰冥之地誕生出自我意識,并不惜一切代價進行自我恢復后,這一壓制和削弱就更明顯了。
“娘親,那我是否要立即離開此地?”譚書常很是有禮地問道。
“一切隨你。”鬼母對于譚書常這一個問題,也是無法回答,便只好這么說。
譚書常聞言,他想了想,便將他在這陰冥之地外所見所聞,除去打探到的“世界之名”等信息,都仔細說了一遍。
而鬼母不愧是元始天界古來天司真仙之一,只是聽譚書常這么一描述,就知道了是哪里,于是她用清冷的聲音告誡道:“那是元始天界之外,一個遠比元始天界還要強大的真仙居所,名為十荒,內有六位等同道祖的存在。仙庭之內,外來的那些真仙,幾乎都是從十荒逃過來的,少有例外。”
“六位道祖?”譚書常頓時錯愕,道祖這樣的存在,還能出現六位?
這十荒究竟是怎么辦到的?
這元始天界的鬼道真仙們,只有一位道祖,便都要死要活的,非要弄死道祖不可了。這十荒之界的真仙們,就半點反應也沒有?
還是說,這六位聯手,讓后來者無計可施?
可真要如此,等同道祖的存在,也就不會誕生出六位來了…
雖然道祖的強大,譚書常還無法想象,但是這等與道祖一般的存在,實力也應當是在伯仲之間。
十荒之界可不是元始天界這邊的唯我獨尊局面!
只要有一位道祖境界者,暗中插手此事,哪怕不能令其他道祖出現問題,也能把水攪渾。而這天下的水一渾,總有一個能入此境的!
除非能入此境的,都已經被提前除去了!
譚書常心念電轉。
“確實有六位。”鬼母說道,她第一次得知此事,也是驚嘆不已,并且還有些難以置信。而也正是知曉了此事,她才走上了修成九子母天鬼之路。
她想要借此走出自己的路,然后等到時機成熟,就試著去那十荒一趟。
不曾想,去十荒的時機始終沒等到,倒是等來了道祖世心隱忍已久的圖謀,以元始天界眾天司真仙為詛咒轉嫁,顛倒元始天界,令這天地重現本來面貌之余,也令四天柱之地融入到了十荒之中。
此等手段,完全就是在換世。
而一念及此,鬼母心中不由微微一動,因為她好像知曉道祖世心的目的了。
她想成就等同道祖的境界,那么道祖是不是想再進一步,突破天司這一重桎梏呢?
鬼母未曾聽聞過天司之上還有其他境界,但是她沒聽說過,不代表就沒有這樣的境界。畢竟不成天司之極,在這方面還是和井中觀天沒區別。
“道祖或許是想借此再進一步…”鬼母說出了這樣一個猜測,然后就離去了,因為如果猜測為真,那么她可以借此時機,踏出她夢寐以求的一步。
劍道方面的修行,她早已經借助九子母天鬼之法修成之時,盡數斬去了。
“恭送娘親!娘親慢走!”
譚書常一如既往的有禮,然后他就從陰冥之地退了出去。
一方有自我意識的天地,他可不敢久留。
因為只要具備了自我意識,那么就必然會出現一方面的偏向,以及開始為自身考慮。這是任何具備自我意識存在的一個共通點,沒有可以例外的。
不過好在這陰冥之地的意識,并沒有為難譚書常。
“這天地之變的源頭,竟是道祖為了更進一步…”出去后的第一時間,譚書常便不禁滿心感慨,這雖然只是他這位生母的一番猜測,但其實譚書常也是這樣想的。
雖然元始天界從未有過天司之上的存在,但是沒有就代表不存在嗎?連天司之極的境界,都還沒有走到,誰敢妄言如此斷定?
毫不夸張地說,別說是天罡正法真仙,就是同為天司正法真仙,在沒有修成天司之極前,討論天司之極這個境界,都相當于農夫在說皇帝的金扁擔。
于是,譚書常也不離開這絕壁之后的這片天地,卻是聽到生母那一番言語,他那《仙經》的第八卷,已經有了頭緒!
他的第七卷,還處于“渡厄”階段,而這第八卷,自然是不需要再渡了。
所以連帶著他這脫胎于《黑影留仙秘典》的《渡厄仙經》,都改名為了《仙經》。原本這個名字,還有些名不副實,但眼下已經要名副其實了。
“心藏山海之路,可以繼續走下去。”
“天地都不是一成不變的,那么我這心藏的山海,又怎么能一成不變呢?”望著眼前這一片片彼此勾連的大地,譚書常落在了地面上,然后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不是要丈量這片天地,而是要借此來感悟山海之變。
正所謂,路在何方?
路就在腳下。
譚書常也不知道要走多久,但走完這片彼此勾連的一片片大地,并不是他的目的,感悟山海之變成功,才是他所想要的。
而隨著譚書常一步步前行,他的氣機開始交錯蔓延出去,起初之時,往往只是十數步,便跨過了一片大地,甚至已經橫渡了半條鐵索距離。
但好在沒過多久,譚書常的走完一片大地,就需要上百步了。
這一刻,譚書常還是不知道自己的道。
但是,他對山海之變的思路,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天地可顛倒!”
“法則因此而變!”
“沒有什么是能夠永恒的,真正的永恒,是無止境的變化。”
此時此刻,譚書常以萬載道行凝練的地煞正法道果,前所未有的靈動。然后下一瞬,沒有走完的那一步地煞之路,便瞬間走到了盡頭。
一時間,無需血池抬蓮,譚書常的道行都開始水漲船高。
本就接近兩萬年的道行,此時瞬間突破,便一路來到了三萬年道行這個數字。而到了這里,道行就沒辦法繼續增進了。
因為天地感悟的饋贈,到此為止了。
不過,這源自天地的饋贈是結束了,但是譚書常道行卻還可以繼續提升。
于是,血池顯化!
這血池不大,看起來真就是一池般。而在譚書常進入血池之中,盤膝坐好后,血池之中的血水,便開始無休止的暴漲。
很快的,血池之水蔓延了出去,一片大地被淹沒,這是一片沒有生靈的大地,所以并沒有什么動靜,但很快的,隨著黑風的出現,意味著生靈也開始出現,于是反抗的動靜就出現了。
但是沒什么用,一旦被血池卷入其中,便再也無法掙脫。
而在這些生靈進入血池之中后,有些生靈卻是出現了不可思議的變化。只見這些生靈先是死去,然后鬼氣和仙道氣息,同時涌出。
“咦?我本是見黑王?”一道被卷入血水中的身影率先做出反應。
“妾身是…言死陰神?妾身還有過那么心黑的東家?”這是一道女子嘀咕聲,而隨著這一道聲音出現,那一張嬰兒腦袋大小的小臉,就被血水化作的血浪,給拍了下去。
“我是王城?詭異游戲…瑯守王…戰修之法…我的人生經歷,可真他娘的豐富啊!”又有聲音從血水出現。
“你是王城?我是寧娟啊!”而在這聲音的附近,有一道聲音響起,只不過,雖然自稱寧娟,但卻粗獷無比。
“寧娟是女的,你究竟是誰?”王城自然如此反問。
“實不相瞞,我本是女兒身男子心,在瑯守城內,那化繭之力出現時,我意外聽到了一個選擇聲,便循著本心遵從了這一個想法,沒想到真的實現了!來,給你看看我的肱二頭肌!”
“不看!”
如此的議論聲不斷響起,卻是原本詭異游戲世界中,凡是與譚書常熟悉的生靈,都開始恢復了原本的記憶,并且都具備仙鬼同體的不可思議體質。
這些人,無疑是譚書常感悟山海之變,最為直接的受益者。
而這血池之中,還有不少原本四天柱之地的凡人生靈,以及從絕壁之外的南瞻大陸,遷移過來的一些凡人,這些凡人卻是沒有死去,一個個在血水中睜大雙眼,動也不敢動。
畢竟,如此血水濤濤的景象,實在是過于駭人聽聞了!
其中自然也有一些如戴還真那樣的修行之士,不過無論他們修煉出來的,是怎么樣一種元神虛相,此時都被血水給按在了底部,動彈不得。
而隨著血水的出現,一道身影直接從那一個內藏顛倒元始天界的漩渦之下,掙脫了出來!
正是那位書常古仙祖!
饒是身為古仙祖,瞧見了那好似無盡海一般的血水,也不免心中一驚,畢竟這等異象,實在是過于驚人了。
更何況這血水之中,還有一道貫接天地般的金色氣運柱子!
此為氣運天柱!
紫金色氣運時常有,金紫色氣運也不算太罕見,但這純粹的金色氣運柱子,卻是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出現過了。
后天的金色氣運,與這純粹的金色氣運,在古仙祖眼里,還是能看出明顯差異的。
于是,這位書常古仙祖說道:“爾雖無意,但也是救了吾,自今日起,爾便為吾弟子,賜號幽泉!有聽道終法山的資格,亦可出入天常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