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書常沒有認錯,他此時所在,確實是記憶里的無名天地——“四天柱之地”。可此時所見,不僅那四根天柱不見了,連以往“四天柱之地”的繁華修煉景象也見不到了。
于是,譚書常不由仔細一打量。
而這仔細一觀察,還真讓他看出了幾分端倪。
“這天地似乎在變大的同時,又變小了…”譚書常說道,而他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為眼前所見的景象,盡管仍舊是熟悉的連綿山川河流,但那山脈更為綿長了,山岳更為巍峨了,蜿蜒的河流,也變得更為寬廣。
如果是還沒能御器飛行的修行之士,只是站在岸邊,還有些難以看到河對岸。
宛如一片海一般!
而之所以說變小了,是因為譚書常一路眺望下,居然在三四個呼吸的時間后,看到了這片天地的盡頭。
準確來說,也不能稱之為天地的盡頭。
因為在這塊大地的邊緣,是云霧蒸騰的景象。而在這云霧之中,有一條條鎖鏈,連接著這塊大地,然后又不知道通往什么去處。
于是,譚書常不由循著這些鐵鏈觀察過去。
身為一名真仙,一身偉力近乎造化,是以盡管這些鐵鏈都很長,足足有參宿天二十五州串聯起來的長度,但還是很快就讓譚書常發現了鐵鏈的另一端,究竟是什么景象。
那是另一塊大地。
而且,那塊大地譚書常也不陌生,是那一處五靈域。
而這五靈域四周圍的景象,也如他此時所在之地的周邊景象一致,云霧蒸騰,隔開虛無,一條條鐵鏈連接出去。
“這一條鐵鏈的盡頭,連接著五靈域。而五靈域也仍舊如此,莫非是原本的四天柱之地,被拆分開了嗎?”
雖然有了猜測,但譚書常沒有立即就下定論,他又以這種方式觀察了幾十條鐵鏈,見始終是一塊大地,連接著一片大地的景象后,才確定自己沒有猜錯。
此前的四天柱之地,還真是被拆分開了!
而除此之外,最為不可思議的,還是原本生活在四天柱之地上的各種生靈,眼下大多都已經沒了蹤影。
修行之士,無論是尋常散修、世家大族也好,還是仙門弟子、道宮弟子也罷,此時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且不光是這些修士都找不到了,原本的一些山海獸,也都看不到了。
那原本的五靈域、他此時所在之地,以及隔壁連接著的好幾塊大地上,都只有山川河流。植被雖然也還有一些,但這些植被大多都普通無比,只有極少的一些才能成為靈藥。
這比之參宿天,都其實已經有些不如了。
畢竟參宿天也還能有一些寶藥,就是通常幾百年難見一次罷了。
“這天地是怎么回事?天司真仙們與道祖交手,將這天地間的生靈,以及萬千靈機造化,都給一并抹去了不成?”
譚書常不免有些震驚了。
于是,他沿著一個方向,不斷搜尋過去。他穿過了一塊又一塊的大地,只要是四周圍云霧蒸騰的,必然是沒有修仙者存在。
不過,在當譚書常發現一塊大地的邊緣,不再是云霧蒸騰的景象,而是一股吹蕩不休的黑風后,他在黑風的盡頭,終于看到了生靈。
而此時距離已經很遠了,遠到譚書常這等真仙,都無法僅憑繼續目光觀察,繼續他一路穿梭虛空,真身抵達了這片大地。
途徑那一股黑風吹蕩不休的隔開虛空時,他順手收集了一些黑風。
因為這些黑風中充滿了地煞之氣!
對于譚書常來說,是沒有半點威脅可言,但對于地煞正法道果以下者,這一股黑風的威脅可就大了。
能將一位三證留名仙道的修士,給活生生吹死!
此時,譚書常已經遠眺起了四周,而對于一位真仙來說,這片大地自然是沒有秘密的,瞬間便盡收眼底。
不過,看是看清楚了,可譚書常卻反而因此神情怔住了。
因為他居然看到了他那個記名弟子。
譚書常從未收徒,易清清是圣門第三代教主,并不是他的弟子。是以,譚書常對于自己這唯一一個記名弟子戴還真的印象,不可謂深刻。
畢竟,在他當年連一證長生都不是時,捧著他那些流傳出去的日記,引以為經典,并一副對此崇拜無比,想要做閱讀理解的模樣,譚書常怎么也不可能忘記了。
而且,他那個時候并不知道自己的日記,后來也流傳出去了。得虧這戴還真,他才得以知曉此事。
后來,他這弟子意外隕落,雖然一道魂魄被他引渡詭異游戲世界,重新恢復了幾分生前意識,但終究不是原本的戴還真了。
只要做了鬼,那么必然是鬼性大于人性。
譚書常也曾為此,有幾分遺憾。直到詭異游戲世界當時不知道弄出了什么,令戴還真等一眾陰神厲鬼,全都另類還陽,然后去往了一片未知的神秘天地。
原本,譚書常以為自己不可能再見到這記名弟子了,不曾想這四天柱之地被拆分后,他竟是又見到了自己這位記名弟子!
此時在譚書常的目光中,那是一座有些尋常的小縣城。
這座縣城有些殘破,無論是外城還是城中大多居民的住處,都是黃土凝固后,壘砌而成。只有少數的一些建筑,才能見到幾分富貴裝潢。
譚書常看到,他這位記名弟子戴還真,此時領著一些穿著破舊,滿身補丁的人,聚攏在一個簡易的土胚房內。
而這些人既是圍著戴還真,也是圍著戴還真手中的一顆珠子。
譚書常此時仔細傾聽起來。
然后他就聽到,他這位記名弟子說道:“此次蘊靈升神之后,諸位教眾門人,萬萬不可人前顯圣張揚,需潛心修行本教秘傳之法方可!至于為何,想來諸位也都是清楚的,元神之道,涉及根本,最是兇險。無論是與人對敵,還是施展元神之法,根基不牢固,都是很容易留下后患的。”
“教圣子,還請快快施法,為我等蘊靈升神,元神秘傳,我等都是知曉的,也明白輕重!”周遭之人一聽這話,連連應和起來。
戴還真一聽這些話,眼中并沒有露出意外之色,但他卻沒有直接信了這些人的這番保證。
不過,他也只是例行公事,于是他便點了點頭,開始了為這些人的蘊靈升神!
所謂的蘊靈升神,便是借助他手中這一顆靈珠,幫助這些人打破先天桎梏,從而使得魂魄意識能夠離體,于人前顯圣。
這是元神之道的第一步。
此時,隨著他手中這顆珠子大放靈光,沐浴到這些靈光的人,紛紛盤膝坐好,同時開始口中念念有詞。
這些人念的聲音并不響亮,不過這自然是難不倒譚書常,他完全是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他不知道這所謂的元神之道是什么,但真仙就是真仙!
譚書常隨意推敲一番,便知道這些人所念之咒的作用,赫然是以抽空自身精氣神來作為代價,從而順利讓自身魂魄離體!
“也不是簡單的魂魄離體…”譚書常目露幾分詫異之色,因為這些人在靈光中魂魄離體后,直接就變化了起來。
有的人的魂魄離開肉身后,一沐浴那靈光,就開始汲取這天地間的靈氣。
而隨著靈氣匯入后,這道魂魄直接變成了一道三頭六臂的身影。不過,這三頭六臂并非是哪位神話中的人物,因為其面目不清,甚至連身體都有些虛實不定。
除了三頭六臂的身影,還有變化成書籍模樣的,這些變化書籍模樣的魂魄,在變化之后,也各不同。因為有的是三卷書籍,有的卻只有一卷書籍。而除了數量上的不同外,模樣也大為不同,因為還有竹簡、玉簡、羊皮紙模樣的。
其中,三頭六臂和書籍的數量,大概在三、七的比例。
而而這會兒瞧著這一幕,譚書常那位記名弟子戴還真,不由連連點頭,不枉他們這一教派在此地傳道了兩三年的時間,提前準備的苦功果然沒白費。
因為那三頭六臂的魂魄變化身形,都是具備強大戰斗之能的。只需要將神識不斷打磨提升,這三頭六臂的魂魄變化,就可以不斷展現出各種元神威能來!
至于那些書籍,其中玉簡為最、竹簡和羊皮紙并列次之、書籍是最尋常的,作為基礎。
不過,哪怕是最為基礎的尋常書籍變化,也都是可以修行的。就是短板頗多,并且需要日復一日的讀書明志,一旦哪天鬼迷心竅,心性不足,會直接境界退轉。
而在元神廝殺中,這一類書籍變化,是最容易被克制的。
如三頭六臂的變化,隨出一道真火,就可以逼得對方元神回到身體中。要是強撐著不退?那么對于三頭六臂變化來說就更好了,這一道真火直接去偷襲對方的肉身,叫對方一下子淪為無根之萍。
“諸位教眾門人,可見平日里,大家對于教內經典的感悟,都已經足夠深刻。成功觀想出三頭六臂元神相的教眾門人,稍后可找我登記一下,屆時我會安排人來教導大家修行元神廝殺之法。”
戴還真說道。
而說著這話,他便環顧四周一眼,在見到有不少人露出失落神色后,他便接著開口說道:“要是沒有觀想出三頭六臂元神相的教眾門人,也不必因此情緒低迷頹然,無論是玉簡、竹簡,還是羊皮紙、書籍,教內都有完整的培養之法,諸位只需要到時候能耐得住性子,并多為教內做貢獻即可!另外,對于諸位初期的培養,教內也是不會吝嗇的。”
隨著戴還真說完這話,在場的一眾人里,其中七成都不由露出了笑容。
但就在這時,這一座土胚房內的一面墻,被人從外面給強行破開了,頓時沙塵土塊不斷掉落,卻是整座土胚房要開始塌了。
不過,在這土胚房內的人,卻都沒有露出驚恐神色,雖然都有被嚇了一跳,但很快便在這土胚房完全倒塌前,全都逃了出去。
看得出來,這些人都逃得熟練,因為譚書常看到,這些人在逃出去的第一時間,是直接破口大罵。
這話怎么臟怎么來,而罵臟話的鎖定目標,也都很統一。
顯然這不是第一次了。
譚書常看到這里,便看明白了,他這個記名弟子,現在的身份,雖然是一個教派的圣子,但這個教派是見不得光的。
因為此時圍著這一個土胚房的,是一群身著藤甲,腰懸一柄巨大鐵尺的人。
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從哪個大勢力里出來的。
畢竟瞧著正規。
不像是他這個記名弟子這邊,就差寫上四個大字了——烏合之眾。
然后,這兩方人馬便打了起來。
自然,他這位記名弟子這邊落敗,是毫無爭議一件事。一個個三頭六臂、各種書籍顯化而出,然后直接斬滅。
這一群身著藤甲,腰懸一柄巨大鐵尺的人,都魂魄離體,變化成一柄柄鐵尺模樣。
鐵尺雖無鋒,但哪怕是魂魄離體后能變化三頭六臂的,也才剛完成蘊靈升神這個儀式,自然是一個回合都敵不過。
而在場的人里,唯一的意外,自然是戴還真了。
只見戴還真此時盤膝而坐,一道靈光涌現,將他托起離地。他的袖袍無風自動,卻是其元神顯化帶出來的。
一片山岳景象,向著那些鐵尺砸了過去。
鐵尺雖多,卻也無法仗著人多勢眾,硬抗這一片山岳景象,于是直接落敗。
但來人也并非沒有高手,只見隨著那邊也有一人在盤膝而坐時,被一道靈光托起,一座孤峰景象,也一下子顯化了出來。
這二者只是元神顯化,但隨著開始廝殺在一起,頓時就響起了足以令人震耳欲聾的碰撞之聲。
那隆隆之聲,好似驚天動地一般。
“戰修啊…”
譚書常此時遠遠地瞧著這一幕,他倒也并不意外,畢竟陰神厲鬼在被詭異游戲世界轉化完成后,都是如此爭斗方式。
“所以,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譚書常只在意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