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駕照,肯定不能開車。
余陽將AMG虎頭奔丟給交警,翻遍車內和身上,沒能找到身份證,只好聯系鄉長來處理。
等待期間。
余陽愕然發現,余三元這個名字,似乎已經臭了。
不止交警拿它嚇唬偷車賊,就連旁邊小賣部的老板,也用它嚇唬賒賬不給錢的無賴。
更甚至,跟上下鋪的倆哥們聊一聊,班里的同學竟然同樣知道余三元。
據說上個月中旬晚自習,有一群社會上的小混混來鬧事,班主任喊了句余三元是我好哥們,我現在就能把他從十里營喊過來,小混混們當場就被嚇哭了。
并且等到第二天,縣城四關的大哥們聽說這事,不僅湊錢給學校捐了座圖書館,還招來所有小弟寫下保證書,發誓永不再犯。
以至于班主任升任年級主任。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惡名在外,可止小兒哭?’
還好,余三元名字臭了,跟咱沒啥關系。
畢竟咱身份證上寫的明明白白,余陽!
這時。
上鋪的哥們,好奇道:“陽子,你開余三元的AMG虎頭奔,你倆?”
“哦,那是我六叔,他小時候寫字丑,上學報道的時候,把名字寫成了余三元,學校里的喇叭喊了大半天,沒人應聲,后來我六叔就出名了。”
“這樣啊!”
上下鋪的好哥們,恍然大悟。
唯獨跟隨鄉長跑來看熱鬧的陳曦,露出慈祥老奶奶一般的微笑。
她發現這個在一起兩年半的同桌,倆月不見,滿嘴沒一句實話。
各種胡謅的東西,信手捏來,都不帶卡殼的。
難道邁入社會就這么可怕?
不行,我要考大學,我要考研,我要考博…
陳曦暗中做好決定,舍了余陽,走向學校。
余陽沒理會神經質般的同桌,帶上上下鋪的兄弟,走向科技局。
到了負責人辦公室,先讓倆人聯系家里。
倆哥們滿臉懵逼:“大當家的是誰?”
“我六叔,余三元。”
“哦”
“你爸媽?”
“我爸媽賣菜。”“我媽也賣菜,但我爸在四海通達開大車。”
余陽明白了。
自己人。
旋即讓科技局負責人,給哥倆辦理一個類似企業學習生的證明。
大概意思是,三元農業需要一批對口人才,認為科技局德才兼備,于是委托科技局管理和培養,簡稱:管培生。
至于費用什么的。
肯定不用出。
畢竟昨晚給了科技局那么多好處,更甚至,培養不出對口人才,三元農業還會終止合作,把好處丟給市科技廳。
于是,上下鋪的倆兄弟,迎來了人生中的13位師父。
白天:計算機科學與技術、軟件工程、網絡工程、通信工程。
晚上:電子與計算機工程、信息安全、會計電算化…
“陽子,我們還是回去上學吧?”
“摁住他倆,學不出來,打斷腿!”
“陽子,咱們的感情,雖然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啊!!!”
“是啊,如果不是兄弟,我才不會給你們安排這些。”
余陽出了科技局,鄉長也處理完AMG虎頭奔,并帶著常福,把車開了過來。
天空飄灑起了雪花,似乎越下越大。
鄉長下了車,裹緊六叔給十里營統一發放的過冬羽絨服,“總感覺今年比往年冷得多,這都零下十七度了。”
“反厄爾尼諾現象,又叫拉尼娜。”
“啥玩意?”
“過個兩年就好了。”
哥仨閑聊著,在科技局樓下吃了飯,返回招待所。
茶幾上的茶葉,更換了普洱。
餐邊柜上的報紙,也換成了新的。
并且還多了兩個果盤。
一個盛放七八根巴掌長的旱黃瓜、一顆脆皮甜瓜、一顆小西瓜。
一個盛放三顆硬皮甜瓜、半個大西瓜。
別看東西少,但這一盤的售價,不次于標價50元的火鍋蔬菜大禮包,并且供不應求,必須預定。
尤其寺廟里的和尚,都簽了定期供應合同。
常福端起果盤清洗,鄉長燒水沏茶。
余陽打開電視。
“老黃啊,最近麻煩你了。”
“有啥麻煩的?”
“您是鄉長啊。”
“都企業化了,十字路口也修好了,不用招商引資,不用管理各方各面,我總得找點事做吧?”
“有道理,你這叫公關。”
余陽說著,拿起報紙翻一翻。
今天上午,自家從聊市汽貿城訂購的兩輛加長型紅旗,在一汽廠家副總經理的親自主持下,戴著大紅花,系著紅飄帶,以三元農業公司捐贈的名義,大搖大擺的送給了泰市大院。
該消息登上中午的新聞30分,播音員重點介紹了新一代紅旗生產線,以及紅旗汽車的未來規劃。
隨后又切換了兩個三元農業廠區的鏡頭,前后不過一眨眼。
這讓余陽很不滿。
但轉念一想,130萬買兩輛加長型紅旗,額外贈送午間新聞的2秒廣告,其實已經相當值。
因此沒必要退貨。
次日。
農歷臘月廿一。
雖然大雪紛飛,但平東湖競標大會,依舊在縣科技館如期進行。
來自蘇南的昆山水產,來自蘇北的淮安水產,來自廣區的水產品進出口的競標團隊,先后乘坐各種上檔次的小轎車,抵達科技館的門前廣場。
而老董特意安排的托,泰市漁業、平東縣水產養殖的代表,也悉數到場。
上午8點。
AMG虎頭奔迎著漫天雪花,停靠在科技館大門口。
余陽推開車門,尚未邁出左腳,之前贈送翡翠手鐲的魚販子,上前打招呼。
“余老板!
“哦?吳老板!”
簡單打個招呼,吳老板會意的笑笑,走向蘇北、廣區的競標團。
余陽瞥了眼對方背影,“這家伙挺活躍。”
負責打探消息的鄉招商辦主任,湊上前,“他跟蘇北的淮安水產屬于合作關系,經常借貨調貨,昨晚又跟廣區的吃吃喝喝,聽服務員說,雙方簽了供應合同。”
“看來是聯手了。”
“咱們?”
“看情況再說。”
平東縣總面積1330平方公里,平東湖占據了700公里。
如果自家拿不下平東湖,若想占領平東縣50%以上的土地,就會變得相當麻煩。
所以自家準備了5000萬。
另外還有最近大半個月積攢的3000萬貨款,1000萬鋼軌抵押貸款,1000萬信用貸款。
以及建造十里營的1億資金。
而平東湖現在的商業價值,遠遠比不上未來。
尤其岸邊存在許多以漁為生的農戶,容易產生糾紛。
對水產公司來說,一年租賃費用超過3000萬,就很難再盈利。
所以,三個競爭對手,應該最多拿出1500萬/年。
余陽思索著,在科技館門口蹭掉皮鞋上的積雪,買入會場。
科技館是老董為了體現‘科技是第一生產力’,撥款給平東縣建造的展覽館。
整體猶如室內籃球場,但規格卻小了很多,并且沒有大跨度橋梁,采用了許多混凝土柱子作為支撐,內景像極了古代上朝的大殿。
拍賣會便設置在大殿中央。
看布置,最前方是主席臺,上面擺放著老董、市水利、市農業等機構負責人的名字。
左側是公證處,右側是允許平東湖商業化的東方環境機構,以及東方水利機構特派員。
另有幾個特邀嘉賓的席位,沒寫名字。
余陽來到三元農業公司所在區域,從泰市路橋挖過來的財務人員,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包括可用資金統籌,縣農支行緊急貸款,甚至跟泰市銀行做了商量,必要時進行拆借,或者過橋貸。
“老板!”
負責競標的三元農業財務總監,起身打招呼。
余陽壓壓手掌,坐在邊緣處,“正常來。”
“好!”
上午8:30分。
老董等人進場,并跟同樣進場的京城來客,互相噓寒問暖。
稍許。
競標負責人宣讀注意事項,以及平東湖承包出去后,允許和不允許做的事情。
比如平東湖存在許多以漁為生的漁民,為了避免紛爭,此次承包區域遠離岸邊。
比如為了保護當地生態,不允許養殖外來物種,尤其沒有天敵的外來物種。
比如每年餌料的投入量,不允許超過5000噸。
比如不允許建造大型水利設施,不允許改造和堵住平東湖連接黃河的小清河。
再就是京杭大運河治理委員會聲明。
總的來說,各方各面都不愿擔責,出了問題,誰承包,誰扛責。
到時候,輕則無期,重則槍斃。
上午9點。
競標負責人張貼平東湖水域圖。
平東湖雖然很大,但水深最多12米,平均3米,旱季甚至平均1.5米。
所以它在古代被稱為大澤,孕育了東夷。
如此水深,加上水質肥沃,也就十分適合藕蝦混養、稻漁種養,以及圈養大閘蟹、黃河鯉、大青蝦。
老董坐在主席臺,面無表情的聽著介紹。
其實余陽承包平東湖,他并不怎么贊成。
因為運輸困難。
對蔬菜來說,運輸困難,可以保鮮。
但對水產來說,運輸困難,那是真的難。
只是當初拿走2500萬,市里又無法給三元農業提供什么幫助,他便不問緣由,當場應下來,并傾盡全力幫忙搞定。
后來三元農業鋪設廠內鋼軌,又策劃通往天外橋的鋼軌,他和市總管全都看懂了。
有了這條軌道,不止三元農業可以走出來,平東湖水產也可以走出來。
這同樣也是‘輕軌’可以立項,可以通過上級審核的重要原因。
當然,輕軌項目不能曝光,否則參與競標的企業,將會搶破頭。
“此次競標,起拍價1000萬/年,首輪簽約3年,后續每年承包費用上漲幅度不超過10,自動續約5年,如果在承包期結束前90日內,未繳足承包費用,視為自動放棄續約。”
“此次競標失敗的企業,可以在15個工作日之后,辦理保證金退還手續。”
“此次競標成功的企業,請在15個工作日內,繳納首輪3年期承包費用。”
“我宣布,競標開始!”
余陽這邊率先舉牌,每年1100萬。
狗托泰市漁業和平東水產養殖,瞅了瞅數額,尤其報價的公司,十分干脆的放棄了。
蘇南昆山水產的吳老板,沒想到余陽先上場,本打算拿手機編輯短信問問什么情況,眼看拍賣師進行第二次喊話,連忙讓人報價1200萬。
然后,三元農業公司,1500萬。
“這狗托,收了禮,還這么狠!”吳老板看到跟預期一模一樣的數字,氣的牙癢癢,讓下屬舉牌,“1600萬。”
“2000萬。”三元農業的財務總監,十分淡定的舉牌。
吳老板臉色一僵。
這狗托是瘋了嗎?
驀然。
其手機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吳老板微微皺眉。
泰市修輕軌?
想嘛呢。
雖然泰市擁有東岳景區,但自身只有兩個縣,無論經濟,還是客流量,遠遠達不到修建輕軌或地鐵的標準。
‘一邊是瘋了的狗托,拼命提價。’
‘一邊是莫名其妙的短信,似乎在強調平東湖的價值,遠遠不止現在這么點,想讓我繼續報價。’
“一明一暗,泰市真特么會玩!’
吳老板收起報價牌,不玩了。
蘇北淮南水產的負責人見狀,發來短信。
吳老板短信解釋一番,后者表示理解。
因為狗托拿走平東湖,等于流派,后面還會再來一次招拍掛。
所以,不著急。
廣區水產品進出口的負責人,同樣發來短信。
吳老板再次解釋一番,后者也表示理解。
于是。
三元農業公司,最終以每年2000萬的價格,拿下平東湖承包權。
只需在15個工作日內,繳納6000萬,就可以使用平東湖三年。
如果再繳納1億,還可以追加使用5年。
余陽想也不想,抽取建設十里營的1億資金,外加5000萬拍賣資金,以及1000萬鋼軌抵押貸款,把租賃合同更改為8年。
吳老板看到這個陣仗,當即明白,三元農業公司不是托,是真想要平東湖。
不過,做生意,抱團才是硬道理。
競標大會結束后。
財務人員處理合同。
余陽起身走出大廳,點支煙。
吳老板湊上來,“恭喜了余老板。”
“抱歉,一直沒能領悟你的意思,讓你誤會了。”余陽拿出禮盒,鄭重歸還。
吳老板擺擺手,“見面禮,哪有討回來的道理,那什么,余老板,今后咱們應該是同行了。”
“算是吧。”
“水產圈子,其實并不大,遠遠比不上海鮮,來來回回就這么幾個人,能投資上億的公司,更是少之又少…”
“多個朋友,多條路,我還是很樂意跟吳老板交朋友。”
“榮幸至極,既然咱們能當朋友,我就不繞圈子了,余老板,平東湖700多平方公里,再大的水產公司,也不可能一口氣吃下。”
“嗯。”
“您看,咱們把平東湖分成四塊,您、我、蘇北淮南、廣區水產進出口,一人一塊,然后我們幫您墊付租金,怎么樣?”
“伱的意思是,每家每年500萬?”
“對!”
“少了。”
余陽回頭瞧瞧,看到財務總監比劃了個ok的手勢,“每年每家至少2000萬。”
“多少?”
“2000萬,至少我沒讓你們掏修輕軌的錢。”
“修輕軌?”吳老板想到那條短信,“真要修輕軌?”
“嗯,投資80億,修建十里營通往泰市的輕軌,客貨兩用,到時候,不僅可以徹底解決魯西運輸困難的問題,還可以讓水產品連接多條公路網,南下、北上、西去…你以為我買下平東湖鬧著玩?”
“那您準備養什么?”
“不養,往外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