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那一扇門洞的瞬間,維持者便如遭雷擊。
臉上的血色瞬間退盡,居然比那一張簾后探出的空洞面孔還要蒼白,眼瞳克制不住的,顫抖。
“饑…饑…”
他的喉嚨里發出細碎的哀鳴,可很快,便再也發不出聲音。
瞠目結舌,口不能言,徒勞掙扎,身不能動。
在被那一張面孔看到的瞬間,身體仿佛就已經被無形的力量所掌控了,甚至,就連向近在咫尺的同僚都求助都做不到。
唯一能做的,只有顫栗,腦中唯一浮現的,只有恐懼。
視線已經被那一片幽深的黑暗所吸引。
無法挪開。
“餓啊,餓啊,快進來吧快進來吧快進來吧…”那慘白的面孔微笑著,血淚蜿蜒,招手:“嘿嘿嘿嘿,進來吃吧吃吧吃吧吃吧…吃吃吃吃吃…”
明明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可當那人影伸手的時候,他的手卻好像被握住了,輕盈的拉扯。
牽著他,一步步走進那一片垂簾之后的黑暗里。
黑暗中,有什么粘稠液體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在一張張微笑泣血的慘白面孔環繞之下,他的身體,被兩只巨大到夸張的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宛如珍寶。
嘎嘣。
清脆的聲音里,血如雨下。
甘美清甜。
第一個,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
直到第四個主持者悄無聲息的消失時,整個祭祀和秘儀的劇烈震蕩里,司鐸才察覺到了不對,猛然回頭,環顧四周。
忽然少了四個人。
只有地上,一堆累贅的衣物堆積。
“怎么回事兒?”司鐸大怒:“他們四個去哪兒了?”
“不知道啊。”
跟在他身旁的下屬茫然搖頭,然后,就看到司鐸見了鬼一樣的目光——在下屬的脖子上,悄無聲息的攀附上了一個黑色的掌印。
他還在不自覺的抬起手,撓著癢癢:“怎么了?為什么在看…看…看…”
就在茫然之中,他卻看到了,司鐸身后,一扇幻覺一般的門洞浮現,四張熟悉的慘白面孔微笑著,從垂簾后面,向著他看來。
令他,如墜冰窟。
門洞、垂簾、蒼白侍者…
——饑屋!!!
“司鐸,救,救…救我…”
在被徹底捕獲之前的瞬間,下屬竭盡全力的扭頭,望向了司鐸。可司鐸面色鐵青,不假思索的甩手。
瞬間,下屬便炸碎成了一團血漿,引發混亂。
化邪教團的祭禮維持者們驚恐后退,甚至顧不上維持儀式,茫然不解,可再然后,所有人就看到了,那一團被碾碎的血漿里,居然有一個個漆黑的手印浮現,像是看不見的東西在爬行一樣,向著四周摸索。
成百,上千…
仿佛洪流,井噴!
尖叫聲里,所有人四散,試圖躲避。倘若不是教法森嚴的話,恐怕此刻便已經忍不住奪門而出了!
災、害、絕、滅、終。
這是泉城里游蕩了數十年之后,在上浮之后,吞食了諸多邪愚之染,剛剛才在一夜之間躥升至絕級的六只畸變物之一…
——饑屋!!!
“為什么在這里?”
司鐸汗流浹背,怒吼:“它不是在北區么?是誰?是誰把它的憑依物帶進來的!”
無人回應,混亂里,所有人都顧不上上下尊卑了。倘若不是祭壇之上有諸多上孽的祭物存在,壓制了它的力量,司鐸趁機將它圈禁在其中,否則此刻饑屋恐怕就連整個祭壇都要吞下去了!
狗日的無漏寺,為什么不把自己的東西看好!
不對,一定是天心會那幫只會看樂子的狗逼干的…
但事到如今甩鍋都已經沒有意義,伴隨著無數黑色手印的蔓延,饑渴的喘息聲和笑聲居然從空氣中浮現。
笑聲響起,哭聲響起。
虛幻的門洞漸漸崩裂。
簾后的涌動黑暗里,隱約有一個佝僂赤裸的龐大人影蹲坐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臉,而那一張巨手都無從遮掩的嘴唇裂開,咀嚼,粘稠的血色緩緩滴落下來 指縫之后的空洞眼瞳,忽然一動。
看向了司鐸!
而就在那一瞬間,籠罩在泉城銀行之上的封鎖,悄無聲息,裂開了一道縫隙。
陰暗的后巷里,流光溢彩的光膜自虛空中浮現,自正中,向著兩側敞開,在兩只巨大的金屬獵犬撕咬之下。
就像是揭開帷幕一樣,向著兩側拉出。
可就算是扯開了如此巨大的裂口,卻依舊沒有觸發任何的警報,整個封鎖和秘儀都運轉如常,不由得讓人大開眼界。
到底是孔大師當年用來…嗯,博采眾長的拆家寶貝。
實在不一般!
怪不得這倆狗看起來有點像哈士奇呢…
在季覺剛剛從高樓之上順著水銀速降索滑下,趕到匯合時,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臉上贊嘆不已的同時,心里卻隱隱一痛。
離開球哥的第不知道多少天。
想它。
要是球哥在這里,自己還能是這副屌樣?
移動工坊自帶防御和內部空間,配備賜福籠和靈質儲存庫,諸多素材一樣不缺,還有葉教授親手調校和制作的熔爐,走到哪里,干到哪里,煉到哪里。
美好到如夢似幻。
光是想想都忍不住想要掉小珍珠,啥時候自己能有個這么牛逼的移動工坊呢?
短暫的死寂里,沒人說話。
“安排,所有人都清楚了吧?”童山最后發問,伸手,從儲存戒指里拔出了季覺重新焊接和勉強重續的旗。
強行接續了原本破碎的靈質回路,勉強恢復了功能,只能說,可堪一用。
就好像現在他的狀況一樣。
新生出的右手上,幾根手指依舊僵硬,難以動彈,只能依靠念動力強行操控,但好在并不礙事。
所有人沉默的點頭。
“最后重復一次。”
頻道里,童山依舊說道:“除了第一時間搗毀儀式之外,我會監控大局,提供支援。
進去之后,所有人第一時間配合維修工,拿下中樞控制,避免觸發警報和求援,小妹負責保護。大哥和鐵男負責清剿,帶著維修工的車一起。
里面的所有人,全都都要干掉,不準留下活口。
阿瓜和水喉在外側,負責維持溝通和支援,必要的時候,我會下達撤退命令,所有人都不準猶豫,明白么?”
沉默中,所有人整齊劃一的點頭。
于是,童山仿佛微笑。
再無話可說。
累贅裝備落地的聲音響起,姬雪拋下了背包,解開了季覺特制的外層裝備,露出了內側纖薄的防護服,曲線姣好。
深呼吸,扭腰揮手熱身,伸手,按在季覺的肩膀上,仿佛察覺到他僵硬的肌肉,覆蓋著呼吸器的面孔上,眼眸瞇起:“別怕,沒經驗的話,等會兒交給我就行。”
“交給你倒是沒問題,但能不能別說這么讓人誤會的話?”季覺嘆息:“那什么,咱們隊里有禁止性騷擾的規定么?”
“不好意思,沒有。”
低沉的哄笑聲響起。
而就在姬雪的眼瞳之中,緩慢的預熱里,熾熱的光芒緩緩浮現,如此耀眼,靈質波動漸漸激烈高亢。
像是龐然大物緩緩蘇醒,一條條青筋爬上了她的臉頰,映襯的原本秀麗的神情,如此猙獰。
“差不多可以了。”
她從牙縫里擠出聲音:“十倍,只能維持六秒鐘。”
“足夠了。”
童山頷首,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手中旗幟之上,無以計數的景象輪轉,到最后,化為了渦流之相!
那一瞬間,伴隨著旗幟杠首的指出,看不見的狂潮風暴,瞬間籠罩了整個銀行,激震之中,數之不盡的玻璃在瞬間破碎,但卻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瞬間變化,從海底的萬鈞重壓到純粹虛無的真空,海量的空氣壓縮和膨脹,所形成的恐怖爆炸自念力的引導之下肆虐奔流。
橫沖直撞。
就連爆裂的聲音都被徹底扼殺,一道道猩紅的血霧從銀行的各個角落中噴薄而出。脆弱的人身在如此狂暴的變化之下,被蹂躪成了爛口袋。
毫不留情。
而幾乎就在同時,除了許觀和樓封之外,所有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季覺險些沒有反應過來。
即便是全程開啟著戒指中的超然視界…
“走!”
就在世界好像陡然停滯的那一瞬間,姬雪拽住了他的手,自放慢了十倍的時光里,狂奔而出,追在其他人身后,沖進了銀行內部的黑暗里!
沖在最前面的,是渾身繚繞著血火,無聲狂笑的姬柳。
直接開啟賜福風卷殘云,拖著兩把尺寸夸張的武器,就沖進了最前面還來不及慘叫的人群里,掀起猩紅的風暴。
可就算是兄長,此刻回眸余光看向了身后緊追著的妹妹時,眼眸中也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羨慕和向往。
大群之道誠然恐怖,破壞力驚人,可這卻是無可奈何的選擇。
他們所出身的家族,便是曾經季覺從樓封口中聽聞過的中城山歸堂姬氏,能夠在聯邦首府、強者如云的中城扎根,姬氏的底蘊、手腕和能力可見一斑。
所傳承的,便是所有矩陣分類中也頗為罕見,需要同時具備對復數上善的絕佳相性才能夠使用的復合型矩陣·晝光。
它所指向的,便是所有上善之中最擅長控制的天元,以及,最為神秘和稀少的永恒之門!
使用者倘若能夠在極其復雜和艱難的上位感召之中迎來覺醒,所掌握的能力,便只可能有一個——控制時間!
不止是自身的時間,范圍內的時間,乃至別人的時間…
憑借天元之道的干涉,家族中的強者甚至能夠做到同時將數百上千人的時間同時加速數十上百倍!
不同于超然視界只是對靈魂感知的增強,而是貨真價實的,可以無視空氣阻力、慣性、加速度乃至一切副作用的時間加速!
只不過,那樣的境界對于姬雪這樣的蛻變,實在是太過于高遠。
如今,僅僅是支持五個人的時間加速到十倍,就已經瀕臨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