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頭頂再次傳來遙遠地方震動的聲音 狹窄的隧道里,塵埃簌簌落下,驚得小牛馬停在了原地,驚恐看向左右。遠光燈開的比誰都亮,生怕再黑上一點。
要說你一輛破摩托還怕黑就離譜!
氣得季覺上去照著它的輪子就是一腳,走快點,前面探路!
“地震,好像越來越頻繁了。”小安伸手按了按墻壁,感受到遠方傳來的震動:“裂界好像都在坍塌一樣。”
“一個完整且健全的系統必須有自身的更新機制,除了在失誤出現時進行修復之外,在積重難返的時候,就必須毀掉所有,然后再創造出一套新的出來。”
先知淡淡的說道:“按照計算,原本的重啟應該在八十年之后,外來者的出現,加速了工坊內所出現的歪曲。
看來我們的速度必須快一點了。”
一言既出,隊伍內頓時鴉雀無聲。
就連小牛馬都僵硬在原地。
只有季覺尷尬的咳嗽了兩聲:“那個啥,先知哇,大家都知道這時候有解說很重要,但能不能麻煩你,稍微少說兩句。”
“嗯?”先知疑惑:“是我說錯了什么嗎?”
在小牛馬的車頭上,那個裝在籃子里的人頭轉了個方向,玻璃珠一般的漆黑眼睛向著后面看來。
更特么嚇人了好么!
越來越陰間了!
在雙方初步達成了合作意向之后,RPG游戲中常見的‘角色招攬任務’就完成了,如果要有個什么提示框的話,這時候就會彈出來告訴你:先知加入了隊伍。
要是手游的話,說不定就是讓伱先體驗一下強力角色,然后騙你付費氪金的骯臟套路。而現實的狀況更加復雜。
問題在于…先知這具身體已經很老了,老到稍微動一動就隨地掉零件的程度,碰一碰就碎一地。
根本就是高位截癱的ICU病人,根本走不了路啊!
可其他人的話,也完全沒辦法帶路。
隊伍里已經有小安一個腿腳不方便的人了,再多一個的話,季覺感覺自己這一趟裂界之行都快要變成殘聯踏青會了。
對此,先知很淡定的表示:“你們不是有車么?把我的腦袋砍下來,掛車頭上不就是了?反正像我這樣的舊型號,除了導航帶路之外,也沒別的功能了。”
干脆利索的像是砍的是別人的腦袋一樣。
可季覺又不是閑著沒事兒砍頭玩的變態,大家雖然不熟,但也好歹算是隊友了,下不去這個手啊!
結果,先知肩膀稍微晃了晃,腦袋就自己滾下來了。
就這樣,兩人一車一頭,帶著這么吊詭的陣容配置,隊伍再度出發了。
向下!
透過宛如蛛網一般錯綜復雜的下水道,他們抵達了城鎮的最深處,然后搭乘著升降梯,好像春游一樣的,就跑到了最底層。
一路,暢通無阻!
連個門衛都沒有。
本地人帶路也未免太熟練了點吧?
你說咱們這是不是輕松的有點過頭了?他悄悄的問懷里的球哥。
不然呢?如果爺要反水的話,你去逛主人的工坊也肯定比逛公園還輕松。
鬼工球淡然回答:剛剛幾個岔路口,但凡你走錯一步,現在差不多也都化成灰了。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吧?
轟!!!
話音未落,巨響驟然從地下的最深處傳來,劇烈震蕩,隱約能夠聽見槍聲和哀嚎,令季覺微微一愣。
小安伸手,貼在墻壁上,仿佛側耳傾聽:“大概兩公里,四個人,還有一個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家伙,很大,很可怕。”
“有人觸發了警報,外圍防護程序被激活,守衛者醒了。”先知的眼皮微微抬起,毫不在意:“放心,檢修通道并不在隔離范圍內,你具備權限,那些死板的工具不會攔著你的。”
話音剛落的瞬間,天花板上,仿佛就有小蜘蛛一樣靈巧的東西爬了過去。
在路過他們的時候,好像復眼微微一掃。但季覺本身有熔爐的權限,小安坐在小牛馬上又有先知的屏蔽,根本沒發現任何端倪,毫不在意的離開了。
季覺微微松了口氣,聽見鬼工球的聲音。
小心點,越漂亮的天工越會騙人。
鬼工球說:這娘們鐵定有問題,你小心著點,別翻了船。
她是天工?
具備思考和理智,能夠違背底層指令和靈質回路,脫離使用者之后依舊能夠獨自存留且成長——符合這幾點就已經是天工的基礎了。
其他的都還能說是被賦予意識的傀儡,唯獨她,完成度已經高出其他傀儡不知道多少倍了。先前給你上的煉金術歷史課,你小子沒忘干凈吧?
他說的是古代素質界的酣暢淋漓大比拼,季覺幾乎都快刻進骨子里了,鬼知道水銀留下的工具會靈動到什么程度。
越像人的東西,壞水兒就越多。
雖然這么說對如今還在不留余力支持自己的先知不太好,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越像人的東西越該防備一下。
現在先知就一個頭,還掛在小牛馬嘴邊的菜籃子。都不用季覺下指令,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小牛馬就加餐了。
如果不是到翻臉的時候,季覺還不想貿然使用自己的能力進行控制。
機械降神并不是萬能的。
至少現在不是。
而就在沉默的向前里,通道終于走到了盡頭,只剩下一扇宛如來自某個船艙的密封門擋在他們的眼前。
“我們就快到了。”
先知說:“打開之后,應該就是核心了。”
說著,她回眸,看向了季覺,毫不掩飾自己的意思,也并沒有再多說什么。
小安撐著拐杖想要下車,卻被季覺按住了。
“有密碼么?”
季覺彎下腰來,端詳著眼前銹跡斑斑的密封門,敲了敲,聽見了空洞的聲音。在入手的瞬間,靠著機械降神的共鳴,他就感受到了整體的結構。并沒有什么值得戒備和警惕的陷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扇門,僅此而已。
他伸手,用力的握緊了把手,用盡自己的全力,轉動。
刺耳的聲音陣陣迸發。
在黑暗里傳遞出遙遠的距離。
銹斑從船舵一般的把手上落下,隨著干澀的回旋,終于,開啟一隙。
絢爛的波光自那狹窄的縫隙中落進,照進了季覺的眼睛。
他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并沒有埋伏和機關,只有宛如海潮一般粼粼波光,絢爛又多彩,無聲的蕩漾在了空氣之中…那是靈質。
真正,如海那樣的液態靈質,自門后那龐大到根本看不見盡頭的空間里,波蕩不休。
順著縫隙,涌進來,漫過了他們的腳背。
泛起無數漣漪一般的碎光。
那是貨真價實的海洋。
小牛馬轉動輪胎,好奇的湊上前,望向了道路兩側那幽深不見底的靈質之海,乃至淺淺被液態靈質沒過的筆直道路。
一直延伸向了地下世界的最中央,那足足有小半個城市那么夸張的莊嚴殿堂。
“歡迎來到水銀工坊的最深層,靈質運轉區。”
車簍中的先知輕聲一嘆,凝視著遠方那籠罩在虹光與耀彩中的龐大建筑:“前面,就是工坊的核心了。”
“你來過嗎?”季覺好奇。
“是啊,來過,很多次。”先知輕聲笑了起來,瞥向了旁邊深邃的靈質之海:“工坊里,每一個人都來過這里,不止一次。”
她說:“這里就是我們誕生的地方。”
澎湃的潮聲里,海面之上,驟然有龐大的漩渦顯現…
就像是沸騰!
海量猩紅靈質自從頂穹之上,像是暴雨一樣灑落,落入海洋里,渲染出了一片片觸目驚心的血色。
那些破碎的靈質里還充盈著記憶中的浮光掠影,漸漸散逸而出。
撲面而來的風里,仿佛都彌漫著哀嚎。
可緊接著,虛空之中,有一道道靈質回路浮現,令漩渦自海上升起,化為了狂暴的龍卷,將靈質碎片盡數吞沒。
那些虛假的靈魂在瞬間就被撕裂了,攪成粉碎,一切癲狂和苦痛回旋著,漸漸落入了圣殿之下的龐大漩渦之中,消失不見。
再然后,是殘肢斷骸。
腦袋、胳膊、腿、軀干、內臟…
仿佛冰雹一般的碎片,甚至還有異化的怪物軀殼,隨著頂穹上巨大的缺口張開,傾斜而下。
就這樣,落入了沸騰的靈質之海中,迅速的分解,到最后,只剩下灰燼一般的塵埃,無聲的沉入了海的最深處,堆積成了綿延的山脈。
看不見盡頭。
虹光依舊,絢爛如曾。
絲毫看不出這宛若仙境的世界里究竟沉積了多少尸骨和遺骸,也聽不見悲鳴和哀嚎。
季覺只感覺渾身發冷。
“那些破損的工具,失控的傀儡,被回收之后,就會送到這里來。靈質被粉碎,過濾之后,凈化為最純粹的狀態。
軀殼被分解之后,只剩下無法利用的遺灰。”
先知緩緩的說道:“很快,順著下面的生產線,就會有新的空殼被生產出來,先是骨骼,然后附著以血肉,最后點化以靈質,再灌輸以記憶,一個嶄新的工具就會從傳送帶上走出來,繼續完成新的使命。
直到它再一次發現,自己究竟是什么為止…”
她輕笑著,如此嘲弄:“倘若對于工具而言,有死后的世界,那么,這就是我們的地獄了。”
地獄就在眼前。
宛如天國。
咔咔…
在一陣又一陣的震蕩里,一道裂隙,驟然從頂穹之上浮現。
塵埃簌簌落下,如雨。
地震。
“做好準備吧,季覺先生。”
先知最后說:“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只能到這里。倘若接下來,還想要如愿以償的話,等待你們的,恐怕就是一場苦戰了…”
叮——
仿佛有清脆的聲音從虛空之中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