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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釣魚

大熊貓文學    重回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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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虎山覺得可能是自己在中坪那種鄉下地方呆久了,沒辦法理解燕京這種大城市流氓群體的想法。

  程云飛一拳打躺下一個人,按照謝虎山看來,如果自己是程云飛的對頭,那肯定第二個已經上來接著開打,自己一方的人還站著一個,那這件事就不算完,全躺下之后才算徹底輸了。

  可是燕京這伙流氓,這才剛躺下一個,旁邊其他的流氓混混就站出來勸龍三兒那幫人別欺負外地人,然后龍三兒那幫人就真的借坡下驢,放了兩句場面話就滾蛋走人。

  在場的程云飛也好,剛才開口調解的其他流氓也好,居然覺得這事理所當然,不算丟人。

  這還不丟人?在中坪要干出這種事,以后都沒臉見人。

  這就好比謝虎山帶著韓老二,大喜他們出去找人打架,大喜上去就被人打躺下了,然后他和韓紅兵把大喜架起來說兩句狠話,加上旁邊看熱鬧的勸幾句,就灰溜溜撤回了中坪。

  別說對方瞧不起,陳大喜他媽都得找上門罵謝虎山和韓紅兵這些人,怎么都出去打架,就我家大喜挨打了?你們要認輸為啥還要讓我兒子跟人家動手?

  多半還得當面叮囑陳大喜,以后不準再跟謝虎山他們這群人一塊玩兒。

  更讓謝虎山覺得這些自稱頑主的流氓智障的地方是,剛才開口勸架調解的頑主拍著胸脯跟程云飛,謝虎山,宋鐵生,東子四人保證:

  “花子,你放心,讓你三個外地哥們在燕京這些天隨便玩,甭怕報復,如果龍三兒再找麻煩,那就不是沖你們,那是沖我,我肯定出面收拾他。”

  謝虎山差點繃不住樂出聲。

  我他媽用你保證?

  對方都被打成那比樣了,除了程云飛這個暴力狂之外,自己身邊倆兄弟還是正經公安,他得多缺心眼還來找麻煩?

  這不就是下三濫湊過來揀便宜名聲的貨嗎?

  由著程云飛出面開口打發走了那些所謂頑主,謝虎山把陳敏給自己的門票賣了大半,留了四張,吃完晚飯四個人特意進了文化宮,欣賞惹得燕京市民買高價票來參觀的時裝表演。

  不得不說,雖然謝虎山覺得這場時裝表演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相當業余,相當簡陋,相當湊合,但對于這個年代的其他人而言,絕對充滿沖擊力,尺度都快趕上夠判流氓罪了。

  燈光就是普通的照明燈光,完全無法完美展示模特和服裝的美感,舞臺也就是木板拼接打造的T臺,上面鋪著紅氈毯,模特的高跟鞋走在上面還能發出悶悶的空聲回響,如同噪音。

  模特的臺步…怎么說呢,感覺就差邁著齊步走的姿勢走T臺了。

  模特在T臺上走一圈,擺兩個亮相姿勢,然后就要匆匆回后臺抓緊換下一身衣服,因為參加演出的模特數量實在有限,整個演出就八個女模特,兩個男模特。

  可就是這種程度的時裝表演,就已經讓T臺下的觀眾看得驚呼連連,模特身上的發型,服裝,與臺下穿著工人服的觀眾形成了鮮明對比。

  男女模特的發型妝容已經開始了西化,頂著燙過的波波頭,大波浪,臉上畫著濃重的眼影,紅唇。

  至于時裝倒是有不少,男人的夾克,西裝,牛仔褲,女人的雞心領針織衫,蝙蝠衫,健美褲,還有就是長度剛到膝蓋上方的各色時尚短裙。

  謝虎山他們四個坐在第一排最好的位置,T臺的高度剛好與他們的胸口大約持平,可以說女模特穿著裙子走秀時,謝虎山稍稍抬頭,就能看到一雙又一雙穿著絲襪或者白花花暴露在空氣中的美腿,晃得人忍不住直吞口水。

  后排的觀眾們不斷朝著前面涌來,想看清楚點兒,一些靦腆或者沒見過世面的觀眾,則表現得好像宋鐵生和東子一樣,整場時裝演出都保持著犯罪分子被抓獲歸案接受審問的微微低頭造型。

  怕自己仰起頭看一眼都被當成流氓抓起來,在宋鐵生看來,這哪是時裝表演,這是流氓聚會。

  不過有很多觀眾顯然不是第一次來欣賞,有的男觀眾看到漂亮模特時不停吹口哨,有的年輕女觀眾則忍不住大聲對模特詢問衣服去哪買。

  聽著四周口哨亂響,鴨子開會的亂糟糟局面,再也沒有之前參加集體活動那種嚴肅死板,讓謝虎山忍不住感嘆,改革開放硬件上的變換還不明顯,但已經開放大家的思想。

  程云飛自己還住在大雜院呢,但他在燕京城卻到處都有朋友,本來謝虎山三人準備隨便找個招待所住下,結果程云飛幫他們不知道從哪個旅游部門找了個關系,在燕京飯店給他們三人開了兩間房,當然,房費還給了個內部價。

  之后幾天也確實再沒人找謝虎山這三個外地人的麻煩,宋鐵生和東子在燕京城內逛了兩天就覺得沒意思了,干脆白天睡覺,晚上就去跟程云飛跑去地壇公園的地下拳擊比賽現場幫忙,打完比賽和程云飛等人在黎明時分喝頓酒再回來睡覺。

  基本和謝虎山的作息徹底顛倒過來,謝虎山這幾天則忙著穿梭在各大會議場所聽各行各業開不完的報告會。

  開報告會算是這個年代最常見的事,無論從事哪個行業,哪怕是農民,可能都現場參加過報告會。

  一般來說,開報告會的可以是集體,也可以是個人,當然,也不是誰都可以開,必須得有非常耀眼的成就或者重要發現,重要心得值得報告才行。

  比如個人要舉辦專題報告會,最少也得是全國勞動模范,全國三八紅旗手起步,就這種大神,國家或者單位還未必能同意,還得再找補點兒別的榮譽才有戲。

  之所以個人報告會不好開,主要是中國真不缺勞動模范。

  如果是個人報告會的話,對公眾開放,基本上誰都可以去現場聽,只要入場者愿意花錢買票就行。

  早些年,大寨,大慶一些勞動模范在燕京或者重要城市的個人報告會,經常被一些國有企業包場,讓全體工人去學習,門票都能賣不少錢。

  而好多人也確實不是為了單純學習,去現場坐好幾個鐘頭,其實心里想的是散會之后能找個機會跟勞模合個影握個手,有點兒追星的意思。

  不過謝虎山沒去參加燕京那些個人的報告會,他倒不是心疼門票錢,而是他更想聽集體報告會。

  這種報告會基本不對普通民眾開放,屬于邀請制,一般是國家相關單位安排召開,去現場赴會的也必須是相關行業從業人員,如果是外地單位企業派人千里迢迢參加,可能搞不好舉辦的國家單位還要包他們的食宿。

  其實就是等于國家花錢讓各地企業來上一上培訓課,希望他們能學習先進,有所領悟,回去努力辦好企業。

  但這種不對普通個人開放的發布會其實更好混進去,因為外地派來出差的人基本沒人愿意去聽冗長的報告會,都是同業者,首先內心就對作報告的單位不服氣,其次,各外地單位一般都把這種公差當成來首都公費旅游的單位福利,恨不得拖家帶口來逛燕京,哪有心思真的去參加報告會。

  一般都是去發布會簽個到,晃一圈沒等正式開始就抓緊走人,等報告會完事,再跟其他開會的人借一下會議筆記,抄一份回去交差。

  所以這種發布會,往往剛開場領導講話時人還比較整齊,一旦領導結束發言,正式開講,馬上觀眾們就開始陸續出去上廁所借機跑路,能空出大半空位,這時候推門進去找地方坐下,絕對不會出現搶座占座的意外發生。

  今年各行業在燕京舉辦的報告會內容基本都跟國外有關,很少提及自己所在單位取得的成就。

  這是因為去年三中全會之后,各行各業的優秀代表都組成了交流學習團,被國家一批又一批送去歐美參觀交流,這次開報告會的都是參觀交流回來的人在會上發言,無論哪個行業,其實會議內容都差不多,總結一下就是四個字:

  時代變了。

  謝虎山在報告會上,真的親眼瞧見很多白發蒼蒼的老工人,老農民,老學者念著念著發言稿突然就聲音哽咽起來。

  那是他們去國外參觀時被震撼的后遺癥。

  沒有走出去之前,一直覺得就算比不上美國,比不上蘇聯,比不上英國,可是憑我們農民,工人不怕吃苦,不怕犧牲,再加上這么多人,這么大片土地,大家齊心協力,團結一致的勁頭,謙虛點兒,在世界上排前十總行吧?

  等真的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才發現之前的謙虛還遠遠不夠,差距讓這些老一輩勞動者大到感到絕望。

  別說美蘇英法日這些老牌強國,西德,荷蘭,瑞士,南非,澳洲…似乎國家派他們去哪個地方,哪個地方看見的都比國內厲害。

  種了一輩子地,種成勞動模范的老農民在去美國見識那種農場模式之前,從沒想過這個世界上,居然還能靠三五個人就能輕松播種收割幾百上千畝地。

  用一輩子的時間把一雙手一雙眼練成了精密量具的高級車工沒想過,在日本,只要按照說明書對著按鈕操作幾下,一個完全經驗的人就能操作機床。

  這種直觀且有絕望的差距感讓很多一輩子堅定的老革命內心產生了動搖,國家其實也想要這個效果,因為很多年紀大的老同志一直不肯相信中國與外國的差距。

  所以這些參觀團交流團回來之后,國家還要專門給他們開會,撫慰他們的情緒,打打氣,讓他們鼓起信心,中國早晚會追趕上去。

  同時,也要讓之前思想最頑固的他們親自做報告,告訴同業者,差距到底有多大,到底要不要變革。

  所以這些報告會上發言的人,幾乎都在大聲跟參加會議的人傳達一件事:回去之后,一定要培養年輕同志,注重加強學習,師夷長技以制夷。

  之所以說師夷長技以制夷,是因為他們做報告時,《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外合資經營企業法》已經正式施行,很多外國企業已經在進行前期接洽,時刻準備涌入中國,與國內企業或者組織舉辦合營企業。

  到那時,大家不再是與國內的同業競爭,還要與外來者競爭,競爭之余,還要不忘學習他們的先進知識。

  這也導致這些天各種報告會上總是彌漫著兩種情緒。

  一種樂觀,認為外國公司來中國開合營公司,會給中國帶來先進生產技術與工具。

  一種悲觀,認為一旦外國公司大量涌入,很可能國內同業會第一時間被蠶食掉,最終在商業層次上出現喪權辱國,洋人當家的局面。

  無論是樂觀還是悲觀,他們都努力的告訴著與會者,中國開放了,一個舊時代過去了,新的時代即將來臨,要想不被時代淘汰,必須與時代一樣嘗試改變。

  一般來說,在臺下參會的聽眾都不會發言駁斥,可能也是覺得自己沒去過國外,反駁起來底氣不足,偶爾有些質疑,也不疼不癢。

  真正讓謝虎山覺得面對改革開放反應最為激烈的,反而是他跑來郊區海淀中關村參加的一場文教方面的專題報告會。

  這場報告會是中科院和國家科協舉辦的,作報告的是今年剛剛從美國訪問交流回來的一批中科院科研人員,主講人叫做岑春先,身份是中科院核物理學家。

  看現場的介紹,好像還是國內研發第一個托卡馬克裝置的某研究所首席科學家,以及去年三中全會后第一批國家審定的正研究員,博士生導師,剛滿四十六歲,在中科院那群白發老先生中,已經算是非常年輕的存在。

  這場報告會謝虎山是站著聽的,全場座無虛席,也是這么多天他遇到的唯一一次滿員甚至是爆滿的情況,除了被邀請與會的科研單位相關學者,中關村附近的高校教授,學生也都涌過來蹭課,把本來只是七十多人的會議室塞進了三百多人。

  如果真是科學研究,謝虎山才沒興趣聽,別說他這一世小學文化,就算是抬出上一世的大學學歷,他估計自己也聽不懂中科院科學家講核聚變,專業不對口。

  可是今天的報告內容與那些國家秘密項目的高深研究無關,主講美國科技轉化與硅谷。

  這地方他熟,畢竟上一世他自己創業之前還拿到過硅谷幾家公司的offerletter。

  只是這場報告會非常不平靜,從這位岑春先教授剛開講,下面就開始響起各種質疑聲,言語激烈到甚至可以把質疑替換成批判。

  其實岑春先的報告謝虎山聽起來沒啥問題,他說完自己在美國硅谷的見聞之后,闡述自己參觀完之后的反思,他承認自己被美國硅谷的發展震撼到了,但他認為中國的海淀中關村可以與硅媲美,甚至可以效仿美國,打造一個屬于中國的硅谷。

  但這涉及到一個問題,國家科協和中科院等科研機構,是否鼓勵中國的科研人員去創業,去把自己腦中的想法,知識按照自己的設想去變成產品。

  這樣,能讓科研人員通過民眾對產品的需求來判斷自己的發明是否偉大,是否能改變世界,而不是科研單位的評估考核。

  這句話才是讓臺下一群科研工作者憤怒批判岑春先的真正原因,因為聽起來有些大逆不道,分明是煽動國家的科研人員走資本主義道路,去做買賣當商人。

  謝虎山倒是能理解這位岑教授的想法,他確實沒有私心,單純是為了中國。

  而且報告中也說得很清楚,他覺得如今國內缺乏民營科技土壤,現有科技人員基本都為國家科研單位工作,根本不能去實現自己想要的技術轉化,明明有不遜色硅谷那些人的天才大腦,可是在單位卻只能做螺絲釘,沒有決策權。

  這樣導致很多科研單位其實都有一批科技工作者在浪費國家的工資與自己的頭腦,比如他主導的托卡馬克裝置研發工作,項目組有很多專業根本與核聚變沒什么關聯的同事,他們被上級單位調進來之后,確實也非常努力的補習核聚變相關知識,想要做出貢獻,但實際上效果甚微。

  因為核聚變根本就不是這些同事當初真正想要從事的研究工作,可能有人想研究航天,有人喜歡計算機,但單位組織項目組時,不會考慮他們個人的感受,所以他才提出建議,幫這些真正的聰明人解開桎梏。

  讓他們做自己想做的事,如同硅谷那些他見過的初創公司那樣,肆意生長。

  岑春先覺得,如果對這種科技工作者給予支持,讓他們去創業,把自身掌握且擅長的技術按照他們自己的想法轉化為產品,就算沒辦法短期內在科學研究方面推動國家取得迅速進步,但肯定能出現一大批能改善社會生活水平甚至對其他工業發展有所幫助的科技產品。

  然后會場內就炸了。

  臺下臉色難看的教授或者科學家們有一部分打斷岑春先發言,怒斥岑春先去了美國考察之后,就被拉攏腐蝕,走上了資本主義道路,他們表示社會主義科研工作者根本不會想用知識為自己賺錢,只想為國家發展做貢獻。

  很快爭吵就開始變質,從最初的問題轉變為互相攻擊,爆出彼此的糗聞。

  有人說看過某教授于某天拍馬屁,給領導送過兩捆帶魚,有人說某科學家某天多領了單位發的一堆煤球,還有人說某大學校長躲在辦公室偷看過手抄本…

  聽得謝虎山和一群特意逃課跑來,本以為能聽到一堂精彩物理課的高校大學生瞠目結舌。

  “各位老同志,各位教授,咱們安靜一下。”組織報告會的科協幾位領導汗都冒出來了,其中一個握著話筒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

  “報告會支持大家參與討論,但咱們最好還是圍繞主題,岑教授也只是說出他的見聞和思考,國家也鼓勵大家多思考,多發言,兼聽則明嘛。”

  等岑春先和幾名赴美教授都講完,下面一群學生都開始舉手發問,這些學生都跟謝虎山一樣,是來蹭聽的,不過可能文教口對這種事不反對,哪怕互相爆黑料時,教授們也沒把學生們趕出去。

  等其他學生問完,謝虎山記錄完會議記錄,也舉起了手。

  他參加報告會,幾乎每場都會發問,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奔著學習的態度來聽課的。

  “岑教授,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岑春先以為謝虎山也是附近某個大學的學生,點點頭:“當然可以。”

  “您一直說中關村可以變成第二個硅谷,我覺得不太可能,因為我覺得兩者有本質上的區別。”謝虎山站起身,看向岑春先說道。

  一聽這句話的開頭,本來還豎著耳朵的在場其他人就都沒了興致,這問題問的一點意義都沒有,誰都知道,別說硅谷和中關村,兩個國家都有本質區別。

  岑春先反問道:“你是想說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

  “不,我不想討論那么宏觀的問題,我從報紙和圖書上了解過硅谷,也從頭到尾聽了您的報告會,聽完之后,我覺得兩者最大的區別在于硅谷的成功,沒有依靠美利堅對它投入大量投資和政策傾斜,但是我們腳下這塊土地,您口中擁有科技轉化為產品土壤的中關村,它一直在接受國家給與的支持。”謝虎山翻動著自己的筆記,認真說道:

  “中關村內無論是科學院,北大,清華還是其他科研單位,從建國開始,國家就一直供應養分,肥料,才把中關村培育出了讓您覺得適合讓科技工作者跳出原來單位去創業的土壤。”

  “也就是說,美利堅從聯邦政府層面來看,沒有對硅谷投入過太多支持,所以那里的創業者需要自己去琢磨如何拉取投資,研發產品,盈利壯大。”

  “可是在中關村,如果讓汲取了國家養分的科研工作者去為了所謂自己的夢想創業,成為商人,這對那些繼續愿意為國家科研貢獻的科學家是不是不太公平,對國家也不太公平?”

  “還有一個問題,您的報告中想象的未來很美好,但一個殘酷的現實是,這里還缺乏高水平的創新成果。”

  “你看到了硅谷改變世界,臺式電腦,筆記本電腦,軟件,郵箱之類,這里很多人也確實像您說的那樣想要改變,可是他們的前期研發經費從何而來?”

  “我是一個有錢的人,為什么不直接買美國電腦,美國科技,為什么要把錢投資給你,等伱去慢慢研究?”

  “所以,其實每個創業者接下來還需要依靠國家撥款支撐來度過枯燥且看不到成績的初期研發階段。”

  “您覺得我這段話說的邏輯成立嗎?”謝虎山抬起頭,看向岑春先問道。

  岑春先沉默思索了片刻,輕輕點頭:“成立,的確存在像你說的局面。”

  “好的,那么我的問題來了,您覺得如果存在像我說的這種國家撥款扶持的初期研發階段之后,繼續發展下去,可能會出現什么問題或者局面?”謝虎山對岑春先問道。

  岑春先這一次陷入了大概兩三分鐘的沉默,最后有些歉意的搖搖頭:“不好意思,同學,我不是預言家,沒辦法肯定的告訴你未來會發生什么。”

  “我覺得未來會涌現一批科研技術不行,但腦子很精明的人聽了您的話眼前一亮,順勢投入所謂創業,然后他們會把研究成果想辦法從國家手里低價據為己有,再按照你想象的那樣,把自己包裝成脫離體制之后才獲得成功的科研工作者,向世界展示他們的偉大。”謝虎山開口說道。

  這句話得到了一大批現場剛才質疑岑春先的教授們響應,他們紛紛點頭認可謝虎山的話。

  “同學,你說的非常好,我能問一下,你是哪一所大學什么專業的學生嗎?”岑春先臉上浮現一抹苦笑。

  這個同學肯定不是自己想出來這番話,肯定是他的導師教他說出來的,這番話聽起來沒有攻擊性,但比起之前那些同僚的攻擊更兇猛,其他人攻擊自己,只能是什么資本主義腐蝕之類的套話,這個同學說出來的話卻很現實。

  自己身邊坐著中科院和科協領導呢,領導們不擔心別的,就擔心人才和研究成果流失,這位同學等于是主動告訴在場那些等著找茬的眾人,想要質疑自己該朝哪個點上集火。

  估計自己推動的民營科技發展又沒戲了。

  可再沒戲他也總得死個明白才行,至少搞清楚這個青年到底是哪個對頭的學生,能這么缺德的用自己沒留意的問題堵死自己的路。

  “我沒參加過高考,身份是浭陽縣中坪生產大隊治保主任,謝虎山”謝虎山合攏筆記本,對岑春先說道。

  生產大隊治保主任?

  全場不論男女老少鴉雀無聲,看看會場懸掛的橫幅,又看看謝虎山,確認自己沒有走錯會場,這是中科院舉行的報告會。

  一個臺上陪坐的科協領導聽到謝虎山自報家門,忍不住撲哧一下樂出了聲,對同伴小聲問道:

  “這個…能有基層生產大隊的農民來與會,到底是該歸功于農民的科研水平已經足夠高,還是該夸咱們中科院和科協的科學知識普及做的不錯呢?

  “歸咎于咱們單位警衛室缺人。”旁邊的同事也笑了起來,隨后開口:

  “哪位同學受累去保衛處把咱們焦師傅請過來,讓他把這位從基層來,走錯會場的謝主任帶出去喝口水,別再跟咱們開玩笑了。”

  岑春先則呆呆看向謝虎山,他沒想過對方不是大學生,剛才這個謝主任問的問題,完全不像是農民能說出來的話,等聽到身邊領導要喊警衛把人帶走,他才開口跟對方求情,隨后對謝虎山說道:

  “同學,你可以坐下繼續聽完,會后我們再私下討論剛才你提出的問題。”

  謝虎山一屁股坐下,長出一口氣。

  他這些天連軸轉,開了很多場普通人聽著就犯困的報告會,不白開,就靠這身份和發言,釣上了不少大魚,算上岑春先,第九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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