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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一統江湖

  “哎酸菜白肉”

這飯館不算很大,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連伙計的吆喝聲都很有味道。小說就來  記住了,早前講究的飯館服務員分為兩種,一種是“輕服務”,端茶倒水遞菜單,擦桌子掃地收拾桌子。

  一般來說,這樣的服務員都在大堂工作,基本上是不去后廚的。

那你要問了,客人點的菜怎么通知給后廚呢  答案很簡單,唱吆喝。

  報菜名聽說過吧,其實這不算相聲的工作,有相聲演員當飯館伙計的嘛。

  他們是學,學市井喝,比如說賣菜的、賣布的、賣藥糖的。

  誰吆喝的好聽,誰喝的有韻味,他們就會采風,整理成自己的東西。

  久而久之就成了相聲的貫口了。

  飯館伙計吆喝的好聽啊,還好吃呢,聽著吆喝聲就很有食欲。

  報菜名原本是飯館伙計的必修課,只有背的熟練了,才能掙這口飯錢。

  要不說早前就屬飯館和戲院熱鬧呢,這會喝的伙計最吃香。

  另一種則為“重服務”,就是今天所謂“傳菜工”,早前傳菜的伙計跟今天傳菜工還不一樣,他們也會吆喝。

  同樣是報菜名,因為客人已經點好了菜,所以不用報那么多樣,只需要將手里托盤上的菜名喝出來就行了。

  他們的吆喝聲不一定很好聽,但多會加一道前綴,比如“哎”,過傳菜門時才會喊,有起提醒的作用。

  提醒其他伙計別撞著他,也提醒客人,他們點的菜已經上來了。

  再一個,這種傳菜方式也有宣傳的作用,讓飯館里其他桌的客人知道他上的是什么,看樣子好不好吃。

  點菜的客人有個參考,點完菜的要是喜歡也可以再點,這都是門道。

為啥說只有講究的飯館才有這種喝,這種“輕重型服務員”呢  很簡單,早先的飯館工作人員相對固定,可能一輩子都在一家飯館做事,東家沒有過錯,伙計是不能跳槽的。

你問跳槽了會怎么樣  有行業束縛,也會被瞧不起。

  那有人說了,這不是蠻不講理嘛,工作自由啊,人身自由啊。

  這個年代講自由,那個年代這種約束更是一種保障,飯館東家遇著好的伙計是要用一輩子的,直到干不動了。

后來的飯館怎么沒有這種會喝的服務員了  有“自由”的緣故。

  早前的飯館伙計是學徒制,在東家學干活是不給錢的,但給衣服和管飽。

  仁義的東家還會給基本生活費,比如剃頭錢、洗澡錢等等。

  孩子小時候就來學工了,出師了才能跑堂當伙計掙工錢,一干就是一輩子。

  就只跑堂的伙計,往往要學上三五年,他們代表了飯館的招牌啊。

你看后世有教這個的嗎  沒有教跑堂的,更沒有教喝的,且飯館也沒了收學徒工的條件。

為什么  不允許使用童工啊。

  解放后的飯館子有就是以前的伙計,沒有就是用的“臨時工”。

  臨時工好啊,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走,他們也沒跑堂的手藝,就硬干。

這跑堂的文化消失殆盡,政策放寬了以后,大家也追求起了享受,再想提高服務員的水平和質量怎么辦  真是無奈,竟然要學西方的服務禮儀標準,中不中,洋洋。

  有些人說了,啊,這早先跑堂的喝不好聽,還吵,人家西方的餐廳都安靜,高級,講究。

  鬼扯,真正有生活的人都知道,市井飯館全世界都吵,高級餐廳都安靜。

  你說跑堂的吆喝聲吵鬧,那是你沒上過飯館的二樓、三樓包廂。

  你說西餐廳安靜高級,那多半是從影視作品中看到的,屬于刻板印象。

  為什么要說這一家飯館“講究”呢,不僅僅是有跑堂的伙計、高的伙計,還有門前掛著的四個幌子。

  南方的飯店,乃至是京城的飯店都沒有這種情況,唯獨東北的飯店。

  飯店門口懸掛著的幌子代表了飯店的能力和等級。

  懸掛一代表供應小吃,兩幌表示提供炒菜,四幌則標識可承辦酒席,且飯館最多懸掛四幌。

  你要說我廚藝高超,飯店很大,我要掛八個幌子,十六個幌子。那你不是廚藝高超,而是腦子有包。

  掛四個幌子的大飯館子至少得有兩層樓,一層大廳擺二三十張桌子,二層則是設多個單間雅座。

  這一處飯館子一層大廳里并沒有那么多張桌子,但桌椅板凳從用料上看著就很考究。

  大廳里有通往二樓的樓梯,樓上李學武也曾經上去過,裝修的還算湊合。

  怎么說呢,這個年代的對外經營場所都是經過改造后建的,有幾個是民國的古建筑啊,很少很少。

  受經濟條件和形勢環境影響,這處飯店門口懸掛四個幌子倒也名副其實。

  要說他們家名不副實,其實不用客人來質疑,同行早就上門“踢館”了。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同行才是赤溜溜的仇恨嘛  能活到現在,還能經營下去,就說明這飯館的手藝是應當的。

  “您先吃著,剩下的菜后廚已經在做了。”

  跑堂的伙計倒是會說話,一邊給兩人擺著二米飯,一邊客氣了一句。

  見李學武點頭,他這才微微弓著腰,后退兩步收著托盤往后廚去了。

  棒梗看不出這里面的門道啊,他只覺得這家飯館很特別。

  能不特別嘛,有服務員主動提供點菜服務,還有服務員親自端菜。

  京城的飯館子他雖然沒吃過,但也見過,聽過,別忘了,他還是廚子學徒呢。

  雖然廚子這一行他這輩子都可能畢不了業,但也聽師父說過一些知識。

  京城普通飯店的服務水平有多低,墻上掛著的提示牌就已經展露無疑。

別打客人就行,剩下的  “瞅啥沒吃過啊”

  李學武見這小子拔著脖子盯桌上那份酸菜白肉,便問了他一句。

  棒梗也實在,微微搖頭說道:“吃過,就是沒吃過這個樣式兒的。”

  家里燉酸菜,盛出鍋時也不用擺盤,看起來可不就沒這樣好看嘛。

  李學武瞅了他一眼,沒再搭理他,拿起筷子嘗了嘗,還是以前的味道。

  酸菜白肉有個講究,就是肉不能太厚了,跟殺豬菜有區別。

  殺豬菜恨不得給豬一刀切兩半,直接燉酸菜,而酸菜白肉不是這樣的。

  酸菜上的白肉吃起來一點都不人,肉的味道和口感還適中。

  你吃殺豬菜可以將臭豆腐塊兒那么厚,那么大的肉片子摞上四五片一起塞嘴里,坐炕頭上吃沒人笑話你。

  你要在飯店這么吃酸菜白肉,人家還以為你多長時間沒吃肉了呢。

  “真好吃”

  棒梗真好像第一次吃這樣的酸菜肉,嘗了一口后眼睛瞪得亮亮的。

  “好吃你就多吃點。”

  李學武微微一笑,放下筷子指了指擺了大碗一圈的血腸,道:“這個。”

  “血腸,我知道。”棒梗鼓著腮幫子,嘟嘟囔囔地說道:“傻叔說了,這玩意兒不容易掏噔,得現殺豬才行。”

  “你不叫他師父,是不打算繼續學廚子了嗎”

  李學武不怎么餓,抱著胳膊擋在餐桌上看著他狼吞虎咽。

  棒梗歪了歪腦袋,道:“不知道,可能學不成了吧,我也沒有當廚子的意愿,整天圍著鍋臺轉有啥意思。”

  “你還瞧不起你傻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他算是咱們院里最不缺嘴的存在了吧”

  “嗯,這倒是,不過那是以前了。”棒梗點了點頭,說道:“以前我奶奶可羨慕他了,說我爸就沒這個能耐。”

  他看了看碗里的二米飯,沉默片刻后抬起頭說道:“我小時候也羨慕他,他帶回來的飯盒我經常能吃到。”

  “那時候我就在想,長大了我要是能當廚子該多好,天天往家帶飯盒。”

  “你當廚子就是為了往家帶飯盒啊”李學武好笑地說道:“哪個食堂敢用你啊,不都讓你搬家來了啊。”

  “我師父也拿,沒見有人找他麻煩”棒梗不以為然,晃了晃腦袋說道:“不過我現在不想了,沒意思。”

  這小子到了青春期,說話已經同以前大不一樣,尤其是不念書出來以后。

  李學武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正在學習大人的交流和行為方式。

  這也是一種好事,哪個男孩子不得經歷這個過程,早點晚點都得長大。

  “哎尖椒炒肥腸”

  還是那個伙計,這次沒那么多廢話,擺好了菜便回了后廚。

  只是后廚的白色門簾一閃,好像有人往這邊看了一眼。

  李學武的感官有多敏銳,這是叢林戰訓練出來的,他閉著眼睛都能知道。

  不過他沒什么反應,繼續聽棒梗說以前的事,連柜臺后面的女掌柜時不時地看他都沒在意。

  “以前院里的鄰居確實都羨慕我師父,甚至可以說是嫉妒。”

  棒梗撇了撇嘴角,道:“別以為我小,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閑話。”

  “是關于他帶回來的飯盒嗎”

  李學武直接挑明了說,看著棒梗問道:“你怎么看這件事”

  “反正我是吃了,還能怎么說。”

  棒梗主動幫他夾了一筷子肥腸,自己也嘗了一口,點頭說好吃。

  “這手藝跟我師父比也差不離了,真有那股子鍋氣啊。”

  “呵呵”李學武就愿意聽孩子說話,這會兒幫大臉貓倒了杯溫茶。

  吃肥腸嘴里有味兒,再吃別的菜會遮掩原本的菜味兒,最好喝一口茶水。

  白酒、啤酒也行。

  正如棒梗所說,這肥腸的味道可以,油脂酥嫩,吃起來很香。

  要說同傻柱的手藝比,應該說南北特色各不相同吧,傻柱做川菜的。

  跟錢師傅比絕對不成的,他吃多了錢師傅做的菜,那才叫頂級的享受。

  川菜里做肥腸太干凈了,恨不得將所有的油脂都去掉,只吃個勁道。

  其實喜歡吃肥腸的不都愛這個味道嘛,太干凈了反而不好吃了。

當然了啊,大腸刺身不行  “您那時候不會也瞧不起我媽吧”棒梗看向他問道:“我知道他們都說我媽啥話,多難聽的我都知道。”

  “你覺得呢”李學武反問了他一句,笑了笑說道:“你既然知道有人說你母親的閑話,為什么還要吃你師父帶回來的飯盒,不吃不就行了嘛。”

  “可我饞啊,真饞啊。”

  棒梗指了指碗里的白肉和盤子里的肥腸說道:“我小時候都不敢想,我以后還能吃到這種飯菜。”

  “我們家那時候窮,我媽沒有志氣,我也沒有志氣,裝聽不見唄。”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李學武總結了一句,給他夾了塊白肉。

  棒梗低著頭吃了,淡淡地說道:“我剛才說院里鄰居們都羨慕他,不愁吃喝,可后來我就羨慕你了。”

  他抬起頭說道:“其實街坊鄰居們也都羨慕你,雖然他們以前也說你的壞話,可我知道他們那是羨慕嫉妒恨。”

  “呵呵,你羨慕我什么”

  李學武輕笑著看了他說道:“你要是真羨慕我,就應該好好學習,長大了好跟我一樣,也穿白襯衫。

  “算了吧,怎么可能呢。”

  棒梗這半年來書真不是白讀的,就這么坦然地講道:“我就算考上了高中,讀了職校,也成為不了你。”

  他聳了聳肩膀講道:“紅星廠有多少跟你一般年紀的大學生,我咋沒看見有一個能跟你比的”

  “我奶奶都說了,人的命天注定,我賈梗這輩子就注定一生要強了。”

  “把你失去的都拿回來”

  李學武有點理解他的思維了,笑著講了這么一句。

  棒梗倒是承認,邊吃菜邊點頭道:“以前他們有多瞧不起我們家,以后我就要讓他們有多羨慕我們家。”

  “那你得好好學習,努力工作了。”李學武也認真地講道:“要想人前顯貴,必定人后受罪。”

  “這就是我羨慕你的原因。”棒梗看著他目光清澈地講道:“你總是能用一句話說明白道理。”

  “你的成長也很快。”李學武適時地給予了肯定,“比在家時好多了。”

  “是你和周姨照顧我。”棒梗又低下頭開始吃飯吃菜,“也不嫌棄我。

  “真的,我什么都知道。”

  他抬起頭又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后低下頭說道:“我不恨我媽,我也不怪我媽,要是沒有她,就沒有我了。”

  李學武沒說話,他能理解棒梗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知道什么。

  院里鄰居那么多,就算沒看見,不知道,也早聽見閑話了。

  只是他做到了,秦淮茹也懂事,棒梗比他想象的要成熟,從愿意跟著他來鋼城就能知道,這小子有點心眼子。

  你要問秦淮茹跟著他,棒梗為啥沒反應,嫁給劉國友以后這小子翻兒了。

  能解釋的就一種可能,他無所求。

  “吃菜,別光顧著吃肉。”

  李學武指了指伙計剛剛送上來的兩盤青菜說道:“年輕人長身體,營養要均衡。”

  “好。”棒梗同他袒露心扉,兩人的關系好像更融洽了,答應的很痛快。

  李學武撿著可口的吃了,一碗米飯吃的干干凈凈,棒梗已經吃到第三碗了。

  這小子能吃,真是大肚漢,不用想,往后一定是個大胖子。

  老彪子啥樣他就得啥樣,高也比老彪子高不到哪里去。

  “領導,飯菜還可口”

  就在棒梗跟伙計要第四碗米飯的時候,李學武要等的人親自端了上來。

  他雙手捧著飯碗,客氣著擺在了梗的面前,笑著點了點頭。

  棒梗也學了點江湖氣,同樣點頭謝過。

  “有點認不出你來了。”

  李學武仔細打量了來人,微微搖頭說道:“以前可不知道你還有這手藝。”

  “現在我也沒這個手藝。”

  聶連勝笑著站在一旁解釋道:“我在后廚就幫忙打雜的,有大師傅。”

  “哦,我說的嘛”

  李學武笑了笑,抬手指了身邊的位置,道:“以前拿槍的,現在改拿菜刀了,我聽著都有點不相信。”

  “歲數大了,學什么都不成了。”

  聶連勝倒是沒跟李學武客氣,見他讓了,便在一邊坐了下來。

  棒梗好奇地打量了他幾眼,見武叔沒別的指示,便繼續蒙頭吃了起來。

  “行啊,可以了。”李學武指了指干飯的棒梗玩笑道:“飯館的手藝還是很好的,安身立命,養家糊口不成問題。”

  “正如您說的那樣,我現在還有啥能耐,養家糊口就行啊。”

  聶連勝謙遜地笑了笑,主動給李學武倒茶,看向梗的眼神也是和煦的,一點都看不出以前的職業是什么。

  “什么時候回來的”

  李學武指了指站在柜臺后面緊張地望向這邊的老板娘,同他問了一句。

  聶連勝也順著他的手指望了一眼,回頭講道:“快有一年了吧,孤身一人,孑然一身,是她沒嫌棄我。”

  “有點屈才了。”李學武緩緩點頭說道:“你的錯誤已經得到了處理,接下來好好生活就是了,沒必要壓抑自己。”

  他看向聶連勝說道:“更沒有人會找你的麻煩,不用躲在后廚。”

  聶連勝的錯誤不算大,主要責任也不在業務上,是他顧慮的太多了。

  能主動交代問題,并有立功表現,再考慮他以往的工作情況,蹲兩年也算是有了個了結。

  李學武倒不是剛剛知道他出來了,早就知道了,一直沒有反應而已。

  他在等鐘家,老鐘的五個兒子都斷了他和姬衛東的手里,他要看老鐘和鐘慧蓮有沒有什么反應。

  周亞梅離得遠,也沒有直接參與這件事,就算知道他在鋼城,也沒有人膽敢闖周亞梅的家。

  是周亞梅不敢賭,主動去了京城。

  李學武選擇住在她家,也是在試探。說釣魚都過了,就那些小雜碎,蹦起來能有幾寸高。

  要說報復,聶連勝也跑不了,他出來這一年,并沒有什么風雨。

  李學武也沒等到背地里的襲擊,這些人不是嚇著了,就是散了。

于敏和老三那些人還在爸爸子呢,關東已經斃了,能找他麻煩的還有誰  “時代確實變了”

  聶連勝點點頭,說道:“我出來以后都覺得鋼城不一樣了。”

  “有沒有想過做點事”

  李學武看著他直白地講道:“你也才五十不到,往后余生就都在這店里,在后廚了”

  “還是老板娘國色天香,讓你沒了志氣,再不敢踏步江湖了。”

  “您開我玩笑,哪有江湖啊。”

  聶連勝看著從柜臺里走過來的女人,目光逐漸迷離。

  “李領導,飯菜還行吧。”

  女人緊張著,可還是努力笑著打了招呼,她已經感覺到剛剛兩人是在說她。

  “挺好的,都吃四碗飯了。”

  李學武笑著指了指棒梗,道:“手藝獨到,生意興隆啊。”

  “養家糊口而已,借您吉言。”

  女人客氣著,目光卻在聶連勝的身上,想要說什么,卻又忍住了。

  “沒事兒,你不是認識嘛。”

  聶連勝笑著安慰了女人,道:“我們也許久沒見了,說會兒話。”

  “我沒擔心,李領導來,我只是有點驚訝。”她看向李學武,微笑著說道:“您還能記得這里。”

  “嗯,我調來鋼城工作了。”

  李學武點點頭,解釋道:“年前調來的,一直忙,今天閑下來,沒有飯轍了,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這里來了。”

  “這一定是緣分了”

  女人的笑容有些僵硬,不過話說的還是很漂亮。

  “您要是住在附近,有想吃的我們給您送過去也行的,都方便的。

  “還是來店里吃吧,更有味道。”

  李學武沒在意她話里的意味,看向面色尷尬的聶連勝點點頭,說道:“聽人說了,這家飯館招牌很硬,我一猜就是你在這里了。

  “老板娘也說了,都是緣分,你要是想出來做事,我這里正好缺人。”

  他見棒梗吃完了,便站起身招呼了他,說道:“沒關系,你考慮考慮。”

  同聶連勝講完,李學武又對面色緊張,全無笑容的老板娘講道:“我在鋼城的住址距離這里不算遠,往后會多來捧場的,謝謝今天的招待了。”

  說完,也不管兩人的神色如何變換,帶著棒梗便出了門。

  聶連勝同女人是送了他到門口,看著他們倆溜達著走遠了,這才回了飯館。

  “你說,他是來干啥的”

  女人手指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服,看向聶連勝的目光里有了懷疑。

  聶連勝自然也感受到了,微微嘆了一口氣,道:“給你添麻煩了。”

  “你現在要說這個”女人看了他說道:“你覺得我要聽這個”

  “放心吧,我不會讓他找你麻煩的。”聶連勝好像做了什么決定,示意了后廚說道:“今天的活兒就這樣了,我現在回去收拾行李”

  “你要干什么”女人抓了他的胳膊,瞪著眼睛問道:“你要跟他走”

  “跟他走什么,他是來催命的。”

  聶連勝苦笑著搖頭,伸手按住了女人拽著自己胳膊的手,講道:“我遠遠的走著,當初我就不應該回來。”

  “你別跟我說這個,我不想聽。”

  女人執拗著不松手,看著他講道:“你不能走,也不能跟著他走。”

  “不走不走你能安心”

  聶連勝又嘆了一口氣,坦誠地講道:“你不欠我什么,是我欠你的。”

  “感謝你能收留我這么久,給我口飯吃,咱們的緣分盡了。”

  “沒盡,我說沒就沒盡”

  女人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飯館大堂里的服務員已經躲去了后廚,不敢聽兩人的對話。

  “不是我有心結,是你有心結”

  女人拉扯著聶連勝說道:“我愿意養著你,是你要去后廚的。”

  聶連勝沉默著,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更不知道該怎么跟女人講。

  他以前是她的保護傘,現在的他是老光棍,有何臉面白吃白喝。

  女人也不是沒有主動接近過他,只是他過不去心里那道坎兒。

  就像女人說的那樣,是他心里有個結,時間長了就解不開了。

  “你要跟著他去做事。”

  女人放棄了爭吵,因為他的沉默,好半晌才說道:“我知道這飯館留不住你,我也留不住你。”

  “你不用激我。”聶連勝坐在了凳子上,長出了一口氣說道:“你不知道他的能量有多大,這飯館他早就盯上了,你回來開張,我回來他都知道。”

  “這一年都沒有動靜,今天突然來這吃飯,你說他是為了什么”

  聶連勝抬起頭,看著女人說道:“我不走,你這兒沒個消停。”

  “就不能好好過日子嘛”

  女人語氣軟了下來,貼著他坐在了凳子上,近乎哀求地講道:“就守著這店,他還能綁了你不成”

  “他要是真綁了我就好了。

  聶連勝苦笑,由著女人拉了他的手,道:“你不懂,他不見著我死永遠都不會放心,除非我給他賣命。”

  女人呆住了,怎么都理解不了他話里的無奈和堅決。怎么男人的世界這么復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

  “讓我想想,給我一點時間。”

  聶連勝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往門外去了,女人沒能留住他。

  在這飯店里聶連勝的身份也尷尬,跟女人相處也尷尬,今天倒是解了這份尷尬,可兩人需要重新確定關系。

  女人想給他一個家,可他不能就這么進這個家,男人總得要個面子。

  聶連勝現在有兩條路,要么舍了這個家跑路,要么乖乖去給李學武做事,掙一份威風,給女人一個家。

  男人,從沒聽說過女人給家的。

  “整這么豐盛嗎”

  徐斯年還是第一次來李學武在鋼城的家,他可聽說了金屋藏嬌的事。

只是金屋看見了,嬌哪去了  “喝白的還是啤的”

  李學武指了指冰箱說道:“喝啤的在冰箱里,喝白的在柜子里。”

  “算了,來點白的吧。”

  徐斯年看著桌上的飯菜,要喝啤的就有點糟踐了。

  他當然知道李學武酒量無限,啤的白的都無所謂,反正他是喝不過的。

  也不用李學武幫忙,他主動去柜子里拿了五星茅臺,自己啟開了。

  “我都想不到,你一個人在這生活都夠困難的了,還要帶個孩子。”

  徐斯年先給他滿了,這才倒自己的。

  他說的是正在往鍋子里夾肉夾菜的梗,今天他們吃海鮮火鍋。

  這年月哪有什么正經的海鮮火鍋,只是李學武有門路,冰箱里啥都不缺。

  青菜是從院子里摘的,周亞梅走之前院子伺候的很好,這幾天都長草了。

  李學武是不可能伺候院子的,更不可能,但準備伙食還是可以的。

  湯鍋的材料都好搭配,肉和海鮮都是冰箱里現成的,他也就能用這個來招待遠道而來的徐斯年了。

  大晚上的去飯店吃不方便,去招待所又太正式了,現在家里方便了。

  “你要是不來我們沒有一點困難。”李學武指了指大臉貓問他道:“你看這孩子像是苦著,餓著的模樣嗎”

  “我都說我請客,你非要在家里吃。”徐斯年在這也放開了,玩笑道:“我還以為吃什么好東西呢。”

  他故意撒么了餐廳一眼,想要找出一些金屋藏嬌的痕跡,可惜一周的時間過去了,別說周亞梅的仔細,就是他和棒梗的懶惰也讓周亞梅的痕跡消失了。

  “這就夠牛嗶的了,你還想吃啥”李學武指了指火鍋道:“也就是你吧,別人我還不招待呢。”

  “是,是,我謝謝你了。”

  徐斯年嘴里扯著屁,筷子已經伸進鍋子里夾肉吃了。

要是不好吃,他還能動筷子  “這小子是誰家的孩子”

見他夾肉,這孩子還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想吃自己加  他也是覺得好笑,能跟李學武一起生活的孩子,還能是啥好孩子。

  不過徐斯年倒是沒往歪處想,李學武才二十出頭,怎么都不可能有個十四五大的孩子。

  “你看他長得像誰”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夾著扇貝出來,看肉還在,便剃了肉吃了。

  海鮮火鍋,自然得有海鮮。

  徐斯年聽他這么講,就知道孩子的父母他一定認識了。

能跟李學武一起生活,他還認識孩子的爹媽,那這是誰的孩子啊  “你是誰家的”他也沒跟李學武廢話,直接問了梗。

  棒梗是好孩子,當然要給面子,挑眉回道:“你猜。”

  “草,還特么挺有意思”

  徐斯年轉頭看向李學武問道:“哪個沒長心的家長敢把孩子送你這來帶,也不怕學壞了。”

  “放心,學不壞。”

  李學武端起酒杯敬了他,道:“至少我就沒教他粗口。”

  “得,我是壞人了。”

  徐斯年認罪,手里的酒杯一仰,全干了。

  其實就是干了杯中酒也沒有多少,二錢的杯子得喝多久才能喝醉啊。

  今天兩人吃飯也沒奔著喝醉去的,就是聚在一起說說話。

  “這么大的小子就不念書了”

  徐斯年的目光還是在棒梗的身上,轉頭對李學武說道:“哎,你聽說沒有,聯合學校今年要開船舶制造和航運管理專業,你有關系不琢磨琢磨"

  “他媽比我能琢磨不”

  李學武吃了一口肉,好笑地看著棒硬說道:“他媽都琢磨不明白,我操那個心干什么,在我這餓不死就行啊。”

  “秦淮茹的兒子”

  徐斯年聽他這么說,一瞬間便想到了,李學武的關系也就這么些。

  見李學武沒否定,他這才仔細看了棒梗,好笑地說道:“這么一看還真有點像,尤其是這臉盤兒。”

  “她是怎么想的,把孩子送你這來了,就不念書了”

  “念書費勁,不想念了。”

  棒梗主動回答道:“你要回京城見著我媽可別跟她說我在這的事啊。”

  “呵呵”徐斯年見他這么闖蕩,也是笑出了聲。

  “你咋知道我回京能見著你媽”

  “除非你回家住。”

  棒梗翻了個白眼,緊著他這邊的肉都給夾走了,不想白給他吃。

  “我媽是招待所所長,你這個問題白問了。”

  “這都是你教的”徐斯手指著棒梗問了李學武道:“有你的風范啊。”

  “一點都沒有,我哪有時間教徒弟,孩子自己長歪了。”

  李學武也是開玩笑,逗了一句。

  棒梗不以為意,只跟鍋子里的肉較勁,他還是很喜歡吃肉。

  “聯合學校開新專業的事我知道了,是董主任建議的。”

  李學武一邊吃著一邊說道:“今年的條件不成熟,明年還要開飛行器專業。”

  “挺好,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都齊了。”

  徐斯年笑著點點頭,說道:“有了聯合學校的支撐,往后咱們算是解決了專業人才短缺的難題。”

  “發展嘛,離不開人才。”

  李學武看了他一眼,問道:“營城船舶下半年的目標定多少”

  還不等徐斯年回答,他便強調道:“要是比去年同期和上半年低你就不用報了,我報上去都嫌丟人。”

  “上漲5,這是極限了。”

  徐斯年微微搖頭說道:“你也知道,業務上半年好做,下半年不好做,我還等著營城港區帶動船舶制造呢。”

  “快艇的銷售怎么樣”

  李學武夾了一口青菜,看著他問道:“比同期增長了多少”

  “不多,我說的是渠道啊。”

  徐斯年想了想,說道:“非渠道倒是多了,去哪了我就不說了。”

  “還得提高速度啊,船速。”

  李學武看了他,講道:“港區一旦運營,很多訂單你都接不下來。”

  “再一個,跟濱城船舶的合作也要加強,充分利用他們的優勢。”

  “這個我想到了,最近就琢磨這件事呢。”徐斯年吃了一口螃蟹,點頭說道:“前段時間工作太忙了,審計和組織建設工作占用了大部分時間。

  “你跟我訴苦沒有用,工作安排下去了,你不執行還是我不執行”

  李學武給棒夾了青菜,嘴里講道:“沈飛那邊有意開展合作,是一個大項目,真要能做成了,鋼城的集成化零部件產業就真的起來了。”

  “大項目”徐斯年聽得出來他話里的意味,問道:“能有多少”

  “想象不到,非常多。”

  李學武看著他講道:“從技術和生產兩個方面實現突破,繼汽車零部件產業之后,飛行器零部件制造也有了目標,你們營城船舶什么時候一統江湖。”

  “別鬧了,還一統江湖呢,我們算什么小魚小蝦。”

  徐斯年撇了撇嘴角,道:“你沒聽說嘛,濱城、津門也搞了萬噸級造船設備,接下來要有大動作了。”

  “這不是正好嘛。”李學武講道:“連建筑總公司那邊都去找關系接項目了,你們還能坐得住”

  “兩碼事,兩碼事。”

  徐斯年夾著青菜,講道:“咱們廠汽車工業異軍突起,拿到產業鏈的關鍵我是相當佩服的。”

  “你剛剛說要做飛行器零部件供應鏈,我覺得也有可能。”

  他吃了青菜,看著李學武講道:“要是在船舶行業也做零部件供應鏈產業,我覺得不太現實。”

  “你也知道,船舶的零部件都很大,而且有運輸要求。”

  徐斯年揚了揚筷子講道:“就是倉儲調運都算困難,更別說訂制化了。

  “大型船舶都是一船一設計,除非你說的是小漁船,或者是快艇那種小船。”

  “那就盡量實現標準化。”

  李學武認真地講道:“營城船舶現在的制造量絕對算不上現代化。”

  “你可以說現在能滿足訂單需求,還能造萬噸級大船,但以后呢”

  “在設備、工藝、技術等層面無法實現突破的時候,標準化生產和組裝才是加快造船速度的唯一途徑。''

  “你說的這個我回去想想。”

  徐斯年有些撓頭,看著李學武抱怨道:“這是一個系統工程,可不是一顆螺絲,一張鐵板的事。”

  “工業企業本身就要隨時面對時代的選擇和考驗。”李學武指了指火鍋,讓他多吃點,嘴里則繼續講道:“你現在不考慮將來,那將來就不考慮你。”

  “別老想著單打獨斗。”

  李學武又提醒他道:“多跟李主任匯報匯報工作,下來再跟科學研究院那邊協調協調,你得下點工夫。”

  “這哪里是一星半點啊。”

  徐斯年嘴里叫苦,可還是點點頭,指了棒梗道:“小子,再去拿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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