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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章 動手了

  “怎么了嘛——”

  鄭樹森有些無奈地摘下眼鏡,打量著一進屋便嘟著嘴生氣的閨女。

  “是不是又跟國良鬧別扭了?”

  “準是,每次回來都因為這!”

  王淑華也是剛剛下班回來,在院里看見玩雪的外孫子好一頓稀罕。

  這會兒帶著孩子進屋暖和暖和,瞧見閨女依舊是以往的模樣,心里便有些不耐煩,更是無可奈何。

  小時候閨女不是這樣的,只是夫妻兩個都覺得當年條件不好,虧欠了她,這才多了幾分驕縱和慣養。

  平日里多有幾分小性子,為人當然是沒有問題的,就是對家里。

  老兩口再嬌慣孩子,也不會養出孽來,工作上認真負責,積極進取。

  但對于家庭,鄭曉燕仗著自己的身份,總是同愛人斤斤計較。

  好在是她對象知道她是個什么脾氣,從來都是讓著她。

  當然,老丈人現在的位置,也沒有個不忍讓的。

  借不上光,總也不能再受份罪。

  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就是不說話,不搭理,任由她生氣回娘家。

  大不了周日再追著來接回去就是了,丈人丈母娘早就了解她了。

  這不嘛,從打進屋開始,鄭曉燕的臉上就不順,一句話都還沒說呢,當父母的已經習慣性地判定了。

  “沒有——”

  鄭曉燕回了娘家,更是驕縱的模樣,還跟當姑娘那會的耍小性子。

  她抱著胳膊嘟囔道:“是被那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給氣的——”

  “什么跟什么呀?”

  鄭樹森雖然喜愛這個閨女,但絕對不允許她在家里罵街的。

  這會兒放下書本,提醒閨女道:“夫妻兩個要和睦相處,要說你多少遍才能理解?你是小孩子嗎?”

  “當著孩子的面,你說什么忘恩負義,這是教孩子什么呢?”

  “我媽沒說我爸——”

  小孩子倒是知道,這會兒由著姥姥給脫了外面的棉襖,叭叭地解釋道:“我媽是被工作上給氣的。”

  “工作怎么了?”

  王淑華皺眉打量著閨女,問道:“誰欺負你了咋地?”

  “是有人欺負我了——”

  鄭曉燕橫著下巴,疊著腿坐在沙發上,瞅著書架的方向埋怨道:“當初我哥就說過,不讓你們搭理他。”

  “結果呢?現在好了!”

  她越說聲越大,到最后埋怨甚至成了指責:“落魄的時候知道來拜干爹干媽,發達了連人影都見不著。”

  “你們照顧了他那么多,他有過回報的意思嗎?就年節里叫人送點東西來,這叫什么知恩圖報啊!”

  “等會——”

  鄭樹森臉色一變,看著閨女語氣低沉地問道:“你說的是學武嗎?”

  “不是他還有誰?”

  鄭曉燕扭過頭,看著父親指責道:“他純純就是一白眼狼,咱們家養不熟的狗,他就是…”

  “你把嘴給我閉上!”

  鄭樹森氣的一拍沙發扶手,連手邊的書掉地上了都不顧。

  他站起身,手指著閨女喝問罵道:“你就是這么跟你爹媽說話呢?”

  “當著你自己的孩子,就是這么教他跟爹媽耍脾氣呢?”

  這會兒小孩子也知道事情不對了,從來都是好脾氣的姥爺生氣了。

  姥爺生氣,可比媽媽生氣嚴重多了。

  因為媽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上天天都在生氣。

  但姥爺生氣,他從記事起,這還是第一次。

  小孩躲在姥姥的懷里不敢言聲,偷偷瞧著母親和姥爺。

  這會兒他瞧見母親還有些不服氣的,正在跟姥爺爭吵。

  “我這是耍脾氣嘛!”

  鄭曉燕坐在那,一肚子的委屈說不出來,只能跟爹媽說。

  但爹媽也不理解她的委屈。

  “您為什么就不問問,他都做了些什么,”她帶著哭聲地質問道:“您為什么就不想想,您和媽幫了他那么多,他為咱家做過什么!”

  “大哥難得求他幫忙一次,電話里這頓嘲諷,真不把我們當人了!”

  她是越說越氣,近乎用喊出來的嗓音說道:“借著你們也就算了,你們愿意,我呢?他借著我的光呢?”

  “當初從電子廠找我的關系買零件,結果回來組裝收音機搶我們廠的經銷市場,被抓了現行他怎么做的?”

  “他不是仁義嘛!假仁義,用手段讓京城的經銷渠道把我們廠的貨都給拒了,我成啥人了!”

  鄭曉燕哭喊著說道:“你們當他是干兒子,年節里收他一份孝敬!”

  “我呢!要干兒子不要親兒女了是不是——”

  她激動的站了起來,揮舞著手臂訴說著委屈,道:“現在我們廠都當我是臭狗屎,吃里扒外不是人!”

  “他呢!在津門耀武揚威的,好大的排場,見著我連句話都不說!”

  “我是為誰感到不值!我是為伍自己感到不值,我憑什么不能說!”

  “好好好,你說,你鬧。”

  鄭樹森氣的臉色發白,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眼睛看著閨女,全是失望的神色。

  王淑華這會兒已經慌了,趕緊推開外孫,拿起水杯遞給了愛人。

  一邊幫他按摩心臟的位置,一邊對發了瘋似的閨女罵道:“去去去,滾,滾遠點,你想氣死你爸啊——”

  “你們就知道護著外人!”

  鄭曉燕這會兒氣極了,瘋了似的也不顧老父親的狀態,拉著兒子的手就往外走。

  她嘴里吵嚷道:“我滾!我滾!我再也不回來了,讓你們干兒子來照顧你們吧,看看他來不來!”

  “這咋整的這是?”

  李學武從病房門玻璃上瞅了一眼,敲開門走了進來。

  看著干爹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他是滿臉的錯愕和驚訝。

  “大前兒個國棟還跟我說,給家里送煤的時候還好好的呢。”

  “不是說不讓你們來了嘛!”

  王淑華眼里帶著無奈和欣慰,站起身埋怨道:“都說了沒啥事。”

  “干媽——”

  顧寧拎著保溫桶跟了進來,先是同王淑華打了招呼,這才又看向病床上正要坐起的鄭樹森叫了干爸。

  “沒啥事,自己找地方坐。”

  鄭樹森答應了顧寧的招呼,由著愛人在后背墊了枕頭,坐直了身子。

  他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坐下。

  李學武將手里的水果放在了床頭鐵皮柜上,示意顧寧坐椅子,自己則是撿了條木頭板凳坐在了床前。

  “我也是剛出差回來,去了趟營城,”他解釋道:“一到家,我媽就給我打電話,說是您住院了。”

  “你媽說要來,我沒讓她來,家里好幾個孩子呢!”

  王淑華挨著顧寧坐了,拉著她的手說道:“我都叮囑她了,你家里也是,孩子那么小,累一天了。”

  “沒關系的,”顧寧微笑著回道:“都大了,好照顧一些了。”

  “瞧我,都忘了給你們泡茶了,”王淑華打量著顧寧,怎么瞧怎么順眼和滿意,這會兒又要起身,卻是被顧寧給拉住了。

  李學武這邊也是擺手道:“別忙活了,我們又不渴。”

  他示意了鄭樹森問道:“我爸這是咋回事啊?工作上的情況?”

  驟然聽說鄭樹森住院,李學武最先想到的便是工作上出情況了。

  鄭樹森現在所處的位置很尖銳,也很困難,不做事不行,做事不對也不行,可做事哪有明晰的對與錯啊。

  真要是身體出了問題還好一些,要是工作上出了問題,那就是大事了。

  “沒啥事,休養幾天。”

  鄭樹森對家里的事是難以啟齒的,更不好當著李學武的面說。

  只是他替閨女遮掩著,王淑華心里卻是有些傷心和生氣的。

  這會兒瞅了愛人一眼,嗔道:“跟學武有啥好隱瞞的。”

  “是我們家曉燕回來了。”

  王淑華握著顧寧的手,語氣很是傷心地說道:“一進屋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說她干啥——”

  鄭樹森不耐煩,卻也是神情低落地說道:“別絮叨這些了。”

  “我偏要說說——”

  王淑華犟了一句嘴,看向李學武講述道:“就埋怨我和他爸照顧你了,說你這個不好,那個不對的。”

  李學武剛開始聽的是一愣,隨即便了然的。

  關于鄭曉燕和鄭希才對自己的看法,他早就知道,也是躲遠遠的。

  那兄妹倆的人品他不想評價,但干爹干媽對自己那是沒的說的。

  所以甭說逢年過節的,就是平日里也囑托沈國棟照顧著。

  之所以少了親自的登門看望,主要原因便是照顧老兩口的情緒。

  畢竟一個是干兒子,一對是親兒女。

  他對干爹干媽再好,也是親兒女的對比,到頭來要惹人家生氣。

  所以該孝心的要孝敬,但也在刻意地保持著距離。

  再一個,他現在的位置,以及鄭樹森現在的位置,兩人交往頻繁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就算有著干親的關系,也會被刻意地忽視掉,進而牽扯到利益上。

  到時候給鄭樹森惹來麻煩不算,還會給自己招惹一些風險。

  所以,李學武很少去干爹干媽家了,不過聯系和孝敬是不少的。

  他并沒有急于解釋,也沒有為自己辯解,就坐在那聽著干媽敘述。

  其實他也聽得出來,很多話干媽是收斂著說的,并沒有說明白。

  真要說明白了,這場面就更尷尬了。

  之所以沒解釋,因為他做的事,老兩口一定是心里明白的。

  現在干媽要的不是解釋,是有個人傾聽她訴說心里的苦悶。

  就以他們家的情況,這些話還能對誰說啊,老兩口繼續生悶氣唄。

  但對著干兒子李學武,這些話講出來,心里的憋悶要松快一些的。

  李學武很理解,所以干媽說著,他還給兩人倒了杯熱水。

  王淑華心里憋悶許久的委屈驟然釋放,更是不顧愛人的阻攔,說著說著便哭了。

  到最后說的不僅僅是鄭曉燕的問題了,還有鄭希才的。

  一兒一女都不懂事,有事了回家里,沒事了人影都見不著。

  那晚閨女說李學武那么多的話,就沒想想她自己一年回來幾趟。

  李學武還知道時常送些吃嚼來家里,她回家又吃又拿的帶回來什么。

  親閨女都如此,更別提親兒子了,鄭希才顧著小家,忘了爹娘。

  尤其是鄭樹森為了照顧兒子,保護兒子,避免因為他的高處不勝寒,給兒子帶來禍端,一直壓著他。

  結果呢?

  鄭希才只知道父親橫擋著不讓他進步,多少年了還是個副科級。

  他真希望自己的父親沒有這么高的職務,也省的他懷才不遇。

  如果沒有父親的阻攔,他比李學武不早都身擔重任了嘛。

  所以,怨氣使然,父母家輕易是不會回來的。

  尤其是上一次,因為內侄當兵想要留在京城求到李學武的身上。

  結果呢,李學武打了個哈哈,沒同意。

  他來家里找爹媽訴說,卻挨了父母一頓訓斥。

  這家里鄭希才更是不想回來了。

  那一次他沒鬧的這么兇,因為他不敢跟親爹媽較勁。

  只是心里如何想的,親爹住院了都沒來,可見怨氣有多重了。

  王淑華說到這,早就淚不成聲了,對比干兒子的關心,親兒女做的實在是讓人太傷心了。

  顧寧好尷尬地坐在那,只能拿著手絹幫她擦眼淚。

  病床上的鄭樹森嘆了幾回的氣,終究是沒有再說出埋怨愛人的話。

  李學武用水果刀削了個蘋果放在了果盤里,遞了一塊給干爹。

  “沒事啊,別往心里去。”

  鄭樹森接了蘋果,快慰李學武說道:“你媽就是心里難過,跟你念叨念叨,沒有埋怨你的意思。”

  “嗨,咱爺倆就別說這個了。”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曉燕姐從小都是要強的性子,我知道。”

  “小時候我就聽人說,考試人家要是超過了她,她都能哭著跑回家。”

  “那算什么要強,”王淑華整理了情緒,無奈道:“就是蠻橫不講理,都是我慣出來的。”

  “唉,其實想想,我們家以前不也是這樣嘛——”

  李學武沒在意干媽的話,笑著說道:“我也是有了李姝,結了婚有了李寧以后,才覺得父母的不容易。”

  “一想到他們要學習走路,學習文化,學習交朋友等等,”他聲音親和地說道:“在人生中會不會遇到壞人,會不會遇到危險,哎呀——”

  “當爹媽的不都是這樣嘛——”

  王淑華由著干兒子的開導,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都是孽啊——”

  “別那么說,就是沒轉過彎來,畢竟性格是那樣的。”

  李學武很是理解地說道:“希才大哥和曉燕姐人還是可以的。”

  “唉,我們也不求他們成材,就是多理解理解當爹媽的。”

  王淑華嘆氣道:“也都是當爹媽的人了,一點都不為我們著想。”

  “慢慢來吧,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李學武笑著說道:“我們倆出來的時候還說呢,以后孩子誰管。”

  “總得有個唱白臉的吧?”

  他玩笑道:“我跟顧寧說,我沒有那個狠心,讓她唱白臉。”

  “白臉一個就夠了,可不能等孩子犯了錯,來一套男女混合雙打。”

  “呵呵呵——”

  屋里的氣氛終于緩和了,王淑華和鄭樹森的臉上也見了笑意。

  “你倒是豁得出小寧來!”

  王淑華瞧了他,嗔怪道:“你要唱紅臉當好人,讓小寧當壞媽媽啊。”

  “沒辦法,我們家李姝已經不怕我了,”李學武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下班進院,她該咋淘咋淘。”

  “再聽見她媽進院了,立馬就成了乖寶寶了。”

  他語氣里帶著嫉妒地說道:“還知道跑門廳里等著,給她媽媽準備拖鞋,可知道溜須人了。”

  “李姝可聰明的!”

  王淑華點頭道:“她奶奶抱著她去供銷社,教給她叫人,一次就能記住了,再下次就知道主動叫人了。”

  “心眼子太多,就不往正地方用,”李學武講道:“我教她識大字,總有一萬個為什么等著我。”

  “到她媽那,教一個認一個,還悄悄給顧寧說我教的沒她教的好。”

  “哈哈哈——”

  “為啥沒跟鄭曉燕打招呼啊?”

  回家的路上,顧寧看了開車的李學武,疑惑地問了一句。

  剛剛從醫院里出來,明顯的鄭樹森兩口子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本就是來看望他們的,又被他們拉著說了好一會的話。

  且知道兩口子家里還有孩子要照顧,可這話越說越多,剎不住車了。

  一邊感慨著李學武和顧寧的好,一邊嘮叨著只當兒女沒有這個福分。

  本應該是互相助力,干親當真親一般相處的,結果呢?

  鄭樹森兩口子照顧李學武,并不是沒有假借李學武的能量照顧兒女的心思,當初怎么想,誰又能知道。

  力量是從哪邊來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李學武支持,鄭希才借不上多大的力,在企業的鄭曉燕還不能借力嗎?

  自己作妖唄,把爹媽的布置都給攪和黃了,人情債沒有,反倒欠了李學武一屁股人情饑荒。

  到最后聽了諸多埋怨的李學武又要哄了兩個老的,確實很有擔當。

  顧寧沒怎么說話,卻都把鄭樹森兩口子的表現看在了眼里。

  當然,也把李學武的表現看在了眼里,只覺得他好聰明,好厲害。

  能讓親兒女嫉妒,能讓老兩口欣慰和欣賞的,一定有他的優點和長處,至少是孝敬和感情。

  更重要的是,李學武在聽到那些話時的表現,沒有生氣,也沒有遮掩,而是很直接地面對。

  不僅讓鄭樹森兩口子緩和了心里的郁悶,也更加地欣賞這個干兒子。

  顧寧就覺得自己沒有這個本事。

  沒有精力經營這種干親關系,更沒有能力處理這些家庭矛盾。

  就更別說牽扯到自己的矛盾了。

  李學武扭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為什么我覺得你的眼睛里有小星星呢?”

  “沒有月亮啊?”

  顧寧好笑地瞅了他一眼,說道:“鄭曉燕好像很在意你的態度。”

  “這才是她耍脾氣的主要原因。”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在津門遇到她,我也是挺意外的。”

  “沒搭理她,是因為在工作場合,她的身份跟我對不上話。”

  “她是…?”

  顧寧在醫院聽了好一會,這會連鄭曉燕的情況都還不知道呢。

  “應該是科員級吧,或者在辦公室工作,我也不太清楚。”

  李學武解釋道:“總歸不是領導,當時的場合,我要是跟她打招呼,不合適的是她才對。”

  “為什么?”

  顧寧愣了愣,見李學武沒回答她,知道是在讓自己思考。

  想了有一會兒,這才嘗試著問道:“是會被她的領導所在意?”

  “你也是很聰明的嘛!”

  李學武轉頭拉住了她的手晃了晃,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鼓勵。

  顧寧心里很高興,但臉上卻有著稍顯害羞的在意。

  “什么場合做什么事,她是有些拎不清的。”

  李學武講道:“而且我也不想搭理她,比較討厭她的性格。”

  “在干爹干媽面前我給她面子,私下里我認識她是誰?”

  “嗯——”

  顧寧對親情看得本來就淡,更何況是這種干親關系呢。

  要不是李學武在意干爹干媽,她要認識兩人也是不可能的。

  “說她拎不清,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

  李學武分析道:“在家的時候沒有把我當親朋,而是在意我的職務,在工作的時候沒有在意我的職務,卻要強調我六親不認。”

  “所以她是自尋煩惱。”

  “這么快就回來了?”

  李懷德瞧見他進屋,眉毛一挑,給栗海洋示意了一下。

  栗海洋十分聰明地快速泡了熱茶端給李學武,然后便出門去了。

  不用想,門口站崗放哨唄。

  “情況還不錯,”李學武坐到了李懷德的對面,笑著說道:“回來的時候帶了兩壇子好酒,給您存招待所了。”

  “呵呵——”

  李懷德輕笑著點點頭,并未在意他話里的酒。

  這只是談話中的插曲,目的是為了側面表明這一次調研工作的情況。

  都閑扯淡到酒了,就說明情況是真的好,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至于說酒嘛——

  李學武既然說是好酒,那就一定是好酒,這個他喝得出來。

  “津門那邊情況要好一些,局面已經打開了。”

  李學武攤開筆記本介紹道:“電子工業簽了幾個意向單子,主要還是零部件供應采購方向的。”

  “當前電子生產還沒有發力,形成規模和戰斗力。”

  他特別強調道:“而且咱們的電子電器產品還是以外銷為主。”

  “嗯嗯,我理解,”李懷德點頭說道:“內銷市場供給份額少,渠道占有率不足,并不會像汽車那樣形成廣泛的影響力,對吧。”

  “是這樣的,這是兩種布局,銷售目的和意圖也是不同的。”

  李學武點點頭,講道:“主攻外貿市場,加速技術迭代和更新,努力追趕國際市場先進技術水平。”

  “而且,國內的電子電器市場還沒有完全的成熟,購買力不足。”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數據,解釋道:“以目前供給內銷市場的電器份額,明后年才能形成一定的影響。”

  “這個不要急——”

  老李很認真地按了按手掌,看著李學武講道:“電器和汽車不同。”

  “我明白您的意思,這不是戦略必需品,”李學武點點頭,繼續講道:“貿易管理中心和電子工業那邊都是同一個意見,主要做外貿。”

  “現在還是以建立紅星電子單獨的供應鏈渠道為主,努力擴大外貿市場。”

  說到這里,李學武抬起頭,看著李懷德講道:“貿易管理中心會抓住這一次商貿旅行團的契機,加大電子工業外銷的渠道拓展。”

  “嗯,沒問題,路子是對的。”

  李懷德點點頭,說道:“貿易管理這一塊,你是經貿辦副組長。”

  他特意點了點李學武,強調道:“工作一定要抓起來,協調好各方力量,確保商業貿易沉穩落地。”

  “明白——”

  李學武認真地回答道:“下來我跟景副主任溝通一下具體的計劃。”

  “嗯嗯,多溝通嘛——”

  李懷德看著他說道:“沒有什么事是互相溝通解決不了的,對吧?”

  “您說的是——”

  李學武理解,老李點自己呢,讓自己別跟景玉農較勁。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溝通多了,怕景副主任泛濫成災。

  “營城船舶那邊比較穩定,徐主任大刀闊斧地正在積極推動機關人事變革,力度執行的很大。”

  “嗯,這件事我知道了。”

  李懷德拉開抽屜,掏出一摞子信件擺在了李學武的面前。

  他示意了一下,講道:“都是舉報徐斯年的,你拿回去吧。”

  “領導,這…”

  李學武遲疑了一下,既然信件都已經到了李懷德這里了,他再拿回去,總會讓人覺得不舒服的。

  至于說誰不舒服,舉報的人不舒服,舉報人背后之人也不舒服。

  不過老李卻沒在意這個,擺了擺手,講道:“做事哪有不招雷的。”

  “按組織程序,這些信件也應該交給你來處理,拿走吧。”

  李懷德這么說,就已經明確了對徐斯年做事的態度。

  當然,也包括舉報信上的內容。

  是子虛烏有也好,是有真憑實據也罷,在他這里是不愿意看的。

  因為徐斯年正在做的事,是機關管委要求他做的,誰攔著徐斯年,就是在與管委做對。

  真調查徐斯年,真換了一個人上去,那機關的變革還做不做?

  機關里誰不知道李學武跟徐斯年的關系,所以這些信才沒有郵寄保衛組。

  現在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保衛組的手里,相信那些人已經收到答案了。

  有的時候,機關里的工作并不需要等到出了結果才算是結果。

  就像崗位公開競聘,你不會天真地認為競聘上崗的都是走流程上去的吧?

  別鬧了,崗位還沒有呢,人就已經先定下來了。

  就算你搶到了手,你也干不長。

  李學武心里想著這件事,嘴里則是將參加營城造船廠開始鋪設第一艘萬噸級貨船龍骨的儀式匯報給了李懷德。

  主要還講了這艘貨船的設計和建造情況,以及后續的技術科研等問題。

  萬噸級貨船,此前營城船舶有制造的能力,但沒有相關的技術。

  也就是說,船塢有,機械有,但沒有技術。

  技術的一部分是從江南造船廠學來的,還請了不少技術工人過來。

  技術的另一部分則來源于圣塔雅集團,其提供了不少先進的造船設備、專業的設計和施工力量。

  還是較為傳統的散貨貨船,萬噸級在國際航運市場上并不算新鮮了。

  只是紅星廠給營城船舶以及船舶設計研究所提出的要求是集裝箱貨船。

  也就是說,這邊給圣塔雅集團建造著散貨萬噸級貨船,研究所在跟進過程中,還要積累經驗,研究設計集裝箱貨船。

  現在世界航運市場上已經出現了集裝箱貨船,津門港碼頭上就有。

  相關的技術人員已經過去看現場了,紅星廠與京城鐵路合作了一個集裝箱制造廠的項目,目的就是要改變運輸市場的結構和形式。

  較為明顯的,集裝箱運輸比散貨運輸效率呈現碾壓的狀態。

  所以目前為圣塔雅集團提供的散裝貨船并不在紅星廠未來的建設項目當中。

  那么,李學武這一次去營城,目的僅僅是參加龍骨鋪設儀式嗎?

  并不是這樣的,小鬼咂已經完成了兩項貿易中的一個。

  飛行器生產線改造工程進行到了收尾階段,即將開始拆卸工程。

  陸續的,生產線裝備將會從十二月底開始起運,一直到明年的三月份才能完全運輸完成。

  但比較早的,紅星廠委派的另一支考察隊伍卻早早地回來了。

  “我只看到了集裝箱,具體的安裝和調試還要一段時間。”

  李學武輕聲解釋道:“隨隊回來的工程師介紹,完整度相當高。”

  “在那邊,他們已經學會了如何操控,如何維修,包括技術原理。”

  “咱們能仿造嗎?”

  李懷德目光灼灼地看著李學武問道:“哪怕是一兩年也行啊。”

  “恐怕有點困難,這不是技術性難題,而是工業整體的環境。”

  李學武解釋道:“但可以預見的,數控加工中心運回來了,奉城一機廠的數控車床項目可以加快了。”

  “嗯,嗯,我明白了。”

  李懷德這個人的缺點很明顯,優點同樣明顯。

  他從來不會在自己不了解的領域橫加干涉,胡亂指揮。

  李學武雖然是管安全,管貿易的,但對于這個項目的了解,絕對是比他多的多。

  既然李學武已經強調了,這項技術吃透還需要一段時間,他只能理解。

  再一個,李學武當初給他講的也不是仿造數控加工中心,而是數控機床。

  目前紅星廠在更新迭代,從人員到制度,從機構到管理。

  最核心的還是技術和生產。

  技術以引進和自主研發為主,生產主要是以補償貿易的形式換代。

  現在有了奉城一機廠,有了數控加工中心,就等著爆數控機床了。

  這玩意只要精度上來了,成批量地生產和裝備,紅星廠未來將會領先國內機械生產行業一個時代。

  現在搞的工業供應鏈體系,未來將會成為紅星廠的養魚池。

  試問有哪個機加工企業能干得過數控加工企業?

  這個時候培養出來的機加工市場將會被紅星廠的機加工工業收割。

  到時候再割一遍機加工企業的韭菜,他們想保住原有的供應鏈市場,只能購買紅星廠的數控機床。

  所以工業化變革都是一環套著一環的。

  現在供應鏈是免費的,大門是敞開的,但進了二門就不是免費的了。

  掌握了供應鏈市場,再掌握了機加工市場,紅星廠在生產領域的話語權會被牢牢地確定住。

  “他沒跟你說工作組的情況?”

  景玉農喝了一口熱茶,打量著沙發上坐著的李學武。

  將近一周沒見,換發型了。

  李學武的頭發一直都沒工夫仔細打理,趕上在營城參加活動,香塔爾竟然帶著自己的生活助理。

  他不是土老帽啊,當然知道生活助理是做什么的。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時候的生活助理竟然還掌握著形象管理的職責,她的助理竟然會理發,還會化妝。

  李學武所理解的生活助理,不就是買個煙,拎個包,給自己訂機票,喝醉了送自己回家的那種人嘛。

  結果還是貧窮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一個娘炮助理還真是讓他開了眼了。

  香塔爾強拉著他,讓自己的助理幫他理了個新發型。

  本來還要幫他化妝來著,李學武堅決不允許,讓人見著上吊的心都有了。

  這年月,男女都一樣,少有化妝的,至多女同志擦擦護膚油。

  這當然引起了娘炮助理的笑話,不過也是善意的。

  李學武很清楚,法國歷史上同英國一樣,男人都是愛美的。

  夸張的假發發型、涂白的臉龐和涂紅的嘴唇,還有男士緊腿絲襪,高跟鞋。

  要說時尚,李學武永遠Get不到老錢風是如何吹的。

  但在景玉農看來,李學武現在的發型就比原本的精神多了。

  那是必然的,現在沒有明顯的雷劈壕溝了嘛,三七分不在。

  “領導哪里有必要跟我談這個,您覺得呢?”

  李學武嘴角扯了扯,說道:“當然,領導也沒有必要惹麻煩。”

  “你會給他惹麻煩嗎?”

  景玉農從辦公桌后面走出來,坐到了單人沙發上。

  她微微皺眉,看著李學武問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嗯?您問的是…”

  李學武故意裝傻道:“我干工作啊,不正想向您匯報津門的事嗎?”

  “你跟我裝蒜是不是!”

  景玉農抬手便將手里的文件甩了過去,正砸在了李學武的懷里。

  說巧不巧,正這個時候,財務處處長傅語堂走了進來。

  他也是剛想敲門,便見到了這幅場景,直接嚇愣在了門口。

  傅語堂是接了王羽正的崗,他原本在資金結算科,后來調到了經貿辦。

  年中王羽正調走,他則是接了財務處的崗。

  只是機關里都說委辦的李副主任同景副主任的關系不是很好。

  但是!但是他也沒想到兩人之間的關系是這么的不好。

  領導哪有甩東西砸人的,還是這么明顯的動作。

  你要說遞給他,手滑了,也不至于是啪的一聲,他都聽到了。

  傅語堂這個副處級是新上來的,比較李學武當然是先天不足。

  他在經貿辦工作,李學武就是他的領導,現在站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了。

  景玉農卻也是沒想到,這會兒會有人進來敲門。

  她斜瞥了李學武一眼,隨后沖著傅語堂問道:“有事嗎?”

  本來沒生氣的,但見到了李學武的眼神示意,這會兒語氣很不好。

  沒辦法,這小子也不說挖了多大的坑,只讓她配合表演。

  她能有什么辦法,上了賊床…不是,是賊船啊!

  傅語堂不知道啊,這會兒尷尬地解釋道:“跟您匯報一下年末的財務統計工作情況…”

  他解釋了一句,隨后便補充道:“那我一會再來吧,您先忙。”

  “行了,我這邊完事了。”

  李學武故作掩飾地整理了懷里的資料,臉色很是難看地站起身。

  好像是生氣了,故意沒有跟景玉農打招呼便往外走。

  路過傅語堂的時候還小聲拜托道:“別說出去啊,領導鬧著玩呢。”

  “哦,哦,好好好——”

  傅語堂愣了一下過后,連連點頭表示理解。

  都知道景副主任的脾氣不好,沒想到這么的兇狠,連保衛處之虎的面子都不給,說動手就動手。

  要說這保衛處之虎見到母老虎,也得溜溜地逃走了。

  還讓他別說出去,這是保面子呢?

  那你扯什么領導鬧著玩呢干啥,有特么這么鬧著玩的嘛!

  要說兩口子扔點啥玩鬧還情有可原,我要是不來,你們倆是不是得動拳腳打一場了!

  我真是救了李副主任?

  這樣想想,委辦的李副主任怪可憐的呢,被景副主任欺負了。

  李學武是讓他保密,結果呢?

  一個上午都沒到啊,也就倆小時左右吧,全廠機關的人都知道了。

  景副主任在辦公室打了李學武,還罵了很多難聽的話,兩人差點打起來,幸好有人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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