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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你是真損啊

  「李主任」

  「歡迎歡迎啊!」

  得知造船廠談判協調會議進展順利,李懷德也是早早的便在貿易管理中心等著了。

  李學武一進來便主動同他打招呼,他也是對勝利考察回來的安德魯一行人表達了歡迎。

  「很高興能在津門達成與吉利星游艇制造公司的合作,我代表…」

  李懷德就在管理中心辦公樓大廳,發表了關于這次合作的祝愿。

  現場眾人圍著他站著,聽著,鼓著掌,看得出他是真的很高興。

  李學武同徐斯年站在一邊也是如此,可這心里卻是在嘀咕著:您高興的太早了!

  目光掃過高雅琴等人,這會兒三人已經回到了各自的團隊中。

  李懷德在中間講的興高采烈,外經貿、工業部以及外事部的隨性團隊已經討論開了。

  根據三人傳遞回來的信息,不僅僅是留在津門的隨行團隊在做工作,就是京城的部里領導們也在做安排。

  唯獨李懷德昨天忙,沒有顧得上這些人的反應,還以為都是在為軋鋼廠要簽大合同而高興呢。

  直到他的演講結束,對外辦主任沙器之送了安德魯一行人先去修整,準備參加接下來的簽約儀式。

  而李懷德在高雅琴等人的示意下,參加了一個臨時辦公會議。

  在貿易管理中心的大會議室,軋鋼廠、外經貿、工業部以及外事部四方人馬各分東西站得了。

  早就被李學武眼神示意了的高雅琴咬著牙看向有些懵的李懷德,道:「李主任,我們外經貿的意思是不贊成這次的合作」。

  「什么?」

  李懷德眉頭一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有些懷疑地看了對方一眼,又看了看會議室里的氣氛,這才知道剛剛他們不是為了自己歡呼呢。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確切的說,我們不贊成軋鋼廠在此項目上的申報程序」

  高雅琴面色嚴肅地說道:「對于這種脫離外經貿監管,又存在實際對外貿易的事實經營,我們有權監督和制止」。

  「尤其是!」

  她目光看向坐在對面的劉少宗說道:「我們堅決反對這種以工業能力輸出作為申報條件的對外經營形式」。

  「什么意思?」

  李懷德現在腦子有點不夠用了,他們好不容易跟意大利人談妥了,外經貿的跳出來反對。

  「就是反對該項目脫離外經貿的監管范圍了」

  李學武坐在他身后悄悄給解釋道:「應該是跟經營、外匯以及涉外項目的管理有關系」。

  李懷德了然地點了點頭,看向高雅琴剛要說話,卻被周干城搶了先。

  在外事部一眾干事嚴肅的目光中,他頂著有些滑稽的白紗布,很是直接地表達了對這個項目的擔憂。

  所調查情況包括意大利商人安德魯的背景調查模糊,該項目資金運營管控缺失監管,軋鋼廠對該項目沒有充分的涉外安全保障……。。

  他說的每句話、每個字李懷德都懂,但是連在一起就有些含糊了。

  而李學武就像是翻譯一樣坐在李懷德的身后,給他解釋著對方的意思。

  周干城也是用了一句「不贊成該項目的合作」作為結束語,完成了外事部的意見通報。

  徐斯年有些急了,主動站出來開始解釋這個項目的合作始終,以及在合作流程中所涉及到的問題。

  他是想主動解釋一下,怕這些人不懂胡咧咧,或者對他們有什么意見。

外經貿和外事部的人哪里會聽他的解釋,這會兒一個接著一個的發言或者  提問,強調的重點就是這種對外貿易行為有布爾喬亞主義滲透的風險,應該抵制。

  好家伙!

  李懷德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呢,這現場的討論形勢直接滑到了這么深的地步。

  要是再往下滑,他是不是就得引咎辭職,回家抱孩子去了!

  他實在沒搞清楚,這外事部怎么就同外經貿走到了一處,還態度明確地反對造船廠的合作項目。

  這里面一定是有原因的,在營城考察期間怎么就沒有消息傳回來呢。

  李學武看得懂他的眼神,在后面小聲解釋了,營城考察期間,三個部門的負責人是單獨行動的,沒跟廠里這邊一起。

  就是開小會,也不在一處開,開大會問了就說沒意見。

  反正給李懷德的解釋就是他作為帶隊領導,對他們的態度和意見完全不知道,這純粹就是三人故意找麻煩的。

  李懷德也不是傻子啊,李學武這么說他一定是不信的。

  可現在的形勢擺在這了,就算是李學武得罪人家了,或者真有人要布局軋鋼廠,不可能兩家單位都影響到啊。

  這得多大能耐啊!

  李學武為了表決心,更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主動站出來給一眾人再次強調了安德魯一行人的身份和貿易關系來源。

  著重講到了在羊城展銷會期間的合作,更講到了上面領導對于外貿工作的重視。

  對于外經貿所提到的問題,他也是就著徐斯年的話,挑重點講了軋鋼廠與吉利星公司的合作本質。

  以報備工業部的船舶生產資質為基礎,為吉利星企業代工生產,吉利星則是指導和反饋國外先進技術。

  對于貿易關系來說,屬于雙向合作,有資金往來和技術往來的特殊性,應該歸屬于工業部垂直管理。

  在針對外匯資金一項上,李學武又強調了船舶經貿的意義和重大影響。

  強調了吉利星公司在合作中所需要的資金管理和技術管理安全性。

  為了不引起貿易風險,更要穩妥地與吉利星展開合作,只能以這種形式展開合作。

  李懷德聽著李學武的發言很是贊同地點著頭。

  他也在想,可能是兩個部門對這個項目有了覬覦之心,或者上面的關系沒有處理好。…。。

  而李學武在解釋的過程中已經表達了這個項目的背景,更說明了軋鋼廠的勢在必得。

  軟硬兼施,李副主任的講話就是條理清晰,比徐斯年都要有內涵。

  他心想,我們都這么說了,李副主任講的都這么清楚了,你們該知道咋回事了吧?

  可是呢,沒等李懷德表達出驕傲和自信的表情呢,兩個部門的干事和調研員均是死要著對外這個問題不放。

  外經貿一力強調對外管制。

  外事部始終擔憂對外風險。

  怎么解釋都沒用,好像只有軋鋼廠的合作才有這種管制,才有這種風險似的。

  李懷德聽到如此就有些掛臉了,就是他脾氣再好,這會兒對兩個部門的發言也是不滿意的了。

  只是這會兒他還能忍,想要主動站出來,用他的身份來壓一壓。

  可今天真是奇了怪了,所有人都能說得上話,唯獨他說不上。

  劉少宗在他發言之前,主動站出來表達了對軋鋼廠造船項目執行政策的肯定與支持。

  這倒是讓急于發言的李懷德稍稍緩了一緩,只要有人幫忙就行了,還不算壞,工業部站在自己這邊呢。

  劉少宗義正嚴詞地站在工業部的角度對該項目的意義和影響做了闡述和強調。

更是表達了工業部領導對這個項目的重視  ,更表達了對軋鋼廠向集團化目標發展的積極態度。

  他在講話中指出,外經貿和外事部的懷疑是不切實際的,是干預發展的,是影響大局的。

  在項目審批過程中,工業部全程指導,針對意大利商人安德魯的商業背景已經協調調查過了。

  而對于船舶制造經營政策,工業部也有權利和能力幫助軋鋼廠獲得更先進的技術和資金支持。

  在講話的最后,劉少宗重申軋鋼廠造船項目的合規性,不存在什么布爾喬亞主義滲透風險,應該對該項目允與支持。

  李懷德聽著他的話,漸漸的有些明白過來了。

  好像不僅僅是軋鋼廠的問題,更是外經貿和外事部針對工業部吃獨食的意見啊。

  這會兒他心里有了幾分底了,覺得現在是時候讓他發言了。

  可是啊,今天這場辦公會議要憋死他,誰都能說話,就是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每次等他要發言的時候,都有人要搶著說,他又不能打斷了人家。

  你想吧,作為軋鋼廠的一把手,不讓他說話,他得憋的有多難受。

  嘿!越難受越好!

  李學武就坐在他身后頭,眼瞅著他在桌地下的小動作是真著急了。

  你著急?

  我得讓你更著急,著急到發火!

  李懷德想要開口發言,以高雅琴為主的外經貿再一次搶在了他前頭,針對劉少宗的發言逐條逐句的開始駁斥。

  而外事部的人也在周干城的帶領下從敲邊鼓開始,對工業部的人開始宣講外事管理紀律問題。…。。

  工業部這邊雖然人少,可聲音大,他們得到的命令是,絕對不能放手這個項目。

  一旦失去了這個項目的管理權限,那往后其他對外工業輸出的管理都得照此辦理了。

  現在已經不是軋鋼廠一個造船項目的事了,已經升級到了未來的管理權限之爭。

  好家伙,會議現場這個熱鬧啊!

  三個部門的人吵的熱火朝天的,你不讓我,我不讓你,不把這件事講明白,誰都別想好。

  你就說這屋里誰能管著誰?

  三個帶隊的干部雖然都是副處級,可李懷德能約束了他們嗎?

  咋可能呢,到你軋鋼廠來了,人家是部里下來的,那就是領導。

  別說高半級,一級都不止,李懷德就是再怎么大脾氣也不愿意招惹他們。

  你覺得他在軋鋼廠頂了天了,一支筆,全都他說了算。

  可去工業部看看,一個小小的科長都能為難死你。

  甭說地方上來跑項目的了,就是京城本地的企業,想要在工業部謀項目,那也是不容易的。

  老李敢跟外經貿,敢更外事部的副處長對著干嗎?

  當然不行了,人家職位不高,可手里的審批權限高啊。

  想想一身清白,兩袖清風,工資卡里只有七萬塊,困難到喜歡吃白水面的那位吧,他那一屋子錢是怎么來的!

  在這地方兒,有的時候一個副處,甚至是一個正科,給你個廳你都不換啊!

  方正老李現在懵逼了,看著三個部門吵成一團亂麻,他腦袋嗡嗡的。

  他也是工作多年的老干部了,何曾遇到過這么復雜的工作場面啊。

  三個部扯在了一起,誰有能耐解開他們的扣子啊。

  沙器之從外面走進來,看著屋里鬧哄哄的,還以為進了菜市場了呢。

  不知道咋回事呢,鳥悄的走到了李學武的身后,提醒著簽約儀式準備好了,問啥時候開始。

李懷德耳朵好使呢,聽見他的匯報了,轉回身  就要說話。

  可趕巧了,李學武這個時候說了:「還簽什么簽,你沒見著這兒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了啊!」

  沙器之跟李學武配合多默契啊,瞧見領導背著李主任給他嘰咕眼睛,心里就有譜了。

  他心里明白,可嘴上不能說出來,他得順著李學武的意思往下演。

  只見他滿臉著急地說道:「可這簽約儀式和晚宴都定了時間,不好叫外商等著啊,這多失禮啊」。

  「再有了!」

  沙器之看了吵鬧的會議室一眼,跟李學武抱怨道:「他們吵來吵去的,贏了能得權,輸了能損失什么啊?!」

  「咱們不一樣啊!」

  他瞪著眼珠子說道:「就算是吵到最后有了好結果,咱們這耽誤了時間,損失的全是咱們啊!」

  「怎么說話呢這是!」

  李學武皺著眉頭訓斥道:「你這對外辦主任怎么當的,敢這么直接批評部里領導啊?這么不注意團結啊?!」…。。

  「是」

  沙器之被李學武訓斥的有些慚愧地低下頭,可表情依舊是著急和不服氣呢。

  他這情緒直接影響到了一直聽著的李懷德,尤其是他擔心影響了簽約,影響了賺錢,李學武又點了部里的約束和意見來將火。

  「我覺得器之說的對!」

  李懷德這會兒也惱了,終于說出話來了。

  他怎么可能不惱啊,自己這邊都要簽約賺外匯了,這些人沒頭沒腦地站出來反對,損失算誰的!

  「李主任」

  李學武還嫌他的火氣不夠大,這會兒繼續添油加醋地說道:「咱們始終是要在部里的領導下開展工作的」。

  「如果他們持反對態度,咱們這以后的工作可就麻煩了」。

  說著話還看了沙器之一眼,道:「咱們這項目損失就損失了,無非就是影響了資金籌備,影響了明年的發展計劃,延遲集團化進程而已,要是…」

  「你別說了!」

  李懷德叫李學武說的心口疼,他都能聽得見自己心里「吧得」、「吧得」的往下滴血呢。

  合著這些人耽誤的項目,都是他的錢啊!

  還影響資金籌備,影響發展計劃,延遲集團化進程!

  這罪過就不小了!

  我李懷德這輩子好不容易有了個大目標,好不容易賺了點錢,好不容易得了點名聲,我容易嘛我!

  你們就給我這么攪和著,這些人真可恨啊!

  李懷德火氣都頂到腦門子上了,可他面對這種情況也是沒轍,沒辦法。

  誰叫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呢。

  就像李學武所說的那樣,這個項目耽誤了可以,可以后的工作怎么做啊。

  軋鋼廠始終是要在各部的領導下開展經營活動的。

  你別看老李對于業務狗屁不懂,但他對管理是天生的大才。

  他在全面接手軋鋼廠管理工作后,最大的收獲和心得便是:

  軋鋼廠還沒有他李懷德解決不了的事呢!

  如果有,那一定是他還沒來得及詢問李學武呢。

  李懷德惱怒異常,轉過頭對著李學武問道:「你說這件事應該怎么處理?」

  「這個嘛…」

  李學武也是頓了頓,讓自己看起來還是有些顧忌和猶豫,也是為了讓李懷德著急。

  等感覺差不多了,他這才分析道:「我覺得這些人要瘋,為了管理權啥都不顧了,竟然要拿咱們廠當棋盤,當進步的階梯,要在這搞爭斗」。

  「尤其是…」

李學武眼睛微微一瞇,悄  聲提醒道:「他們不會是想借著魔都的事用咱們廠來試探上面的態度吧?」

  「這怎么能行!」

  李懷德就算是再怎么草包,他也知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他更知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的道理。

  你當他是浪摧的,膽大包天敢趟這趟渾水?…。。

  他才不愿意呢,躲都躲不及啊!

  「你說說!」

  李懷德皺著眉頭,對李學武說道:「咱們應該怎么辦?」

  「要我說啊,這事兒宜快不宜遲,快刀斬亂麻才好」

  李學武輕聲說道:「您啊,是時候代表咱們軋鋼廠亮一亮肌肉,秀一秀拳頭了」

  肌肉?拳頭?

  李懷德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自己的拳頭,這哪兒有可秀的地方啊。

  不過他也知道,李學武這是讓他代表軋鋼廠表現應有的態度呢。

  是時候強硬一點了,拿出軋鋼廠一把手的氣概,給這些人一點教訓。

  李學武的意思也是如此,背后那人既然敢從軋鋼廠這個方向針對他搞小動作,那他只能不當人了。

  他要解開李懷德脖子上的繩子,告訴他這些人要破壞軋鋼廠發展的大好局面,要阻撓軋鋼廠的發展,影響他的進步。

  你想吧,這狗要是聽說有人準備搶他的骨頭吃,那得是什么反應?

  李懷德使勁兒一拍桌子,震住了會場里的所有人。

  只見他坐在那里嚴肅著面孔,語氣強硬地說道:「這里是軋鋼廠,還沒有輪到你們做主的時候!」

  「你們部里的干部在開會的時候也是這么的放肆嘛!」

  老李真的火了,雖然不點名,可批評的語氣很強烈:「無組織,無紀律!」

  「有問題可以跟我反應,可以跟我討論,可以坐下來慢慢解決,爭吵能解決問題嘛!」

  他這一頓嚷嚷,讓會場里眾人的火氣都稍稍減弱了一些。

  而等眾人看向他,等著他說話的時候,李懷德手按著桌子,點著外經貿的意見便開始輸出。

  從上面部里對于工廠的發展意見開始講,一直講到軋鋼廠在羊城展銷會之后的作為。

  就著羊城展銷會,他又把話題扯到了外事部的身上。

  從對方所提出的安德魯身份問題直接開始拷問,這件事到底是誰的錯。

  李懷德難得發火,開啟舌戰群儒模式,軋鋼廠這邊的人都看傻眼了。

  老李一貫是溫文爾雅,儒將的形象啊,何時這般兇狠了。

  這話講的十分硬氣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拍桌子罵娘,真夠意外的。

  不僅如此,李懷德罵完了這些人,也不等他們繼續再說,推開椅子站起身走了。

  留下屋里三方人物面面相覷,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干什么了。

  老李可不是借著事躲了逃了,而是越說火氣越大,不想跟這些人廢話,走到隔壁直接把電話要去了京城,指名道姓要跟工業部的領導對話。

  這邊會議室眾人聽著老李要往上反應,大家全都安靜了下來,就是工業部的人面對其他兩部的橫眉冷對,這會兒也不說話了,靜等下文。

  會議室里靜悄悄的,走廊也沒什么動靜,只有李懷德拿著電話大聲喊著,質問工業部的領導,為什么在津門談判期間,外經貿和外事部會來阻撓!…。。

  老李可真是,他越是發火,越是硬氣,工業部那邊的領導越是發蒙發麻,不知道這邊的問題有多大了。

  李懷德告訴對方,現在三個部門吵成一團亂麻,

  這協議到底還簽不簽,外匯還掙不掙!

  工業部的領導也是焦頭爛額,對于老李的嚴肅態度,對方明確表示支持,且會協調。

  「你慢慢協調吧!我不等了!」

  老李真牛嗶,說完也是沒給對方面子,直接掛斷了電話。

  等從辦公室出來,李懷德看著走廊里站著的沙器之,一擺手吩咐道:「甭管他們,咱們簽咱們的!」

  「走!」

  得嘞!

  李懷德一聲令下,會議室內的軋鋼廠眾人也不再搭理部里的干部,全都出來了,一起著往大廳走。

  部里的干部們,互相對視一眼,雖然都冷著臉,可有工業部帶頭出門,其他兩邊也都出來了。

  貿易管理中心的大廳,臨時搭建的簽約臺,臺上擺著紅布蓋著的桌子,桌子后面還豎了橫幅展板。

  挺像回事兒似的,李懷德同安德魯在臺上握手,寒暄,簽字。

  軋鋼廠安排的宣傳干事端著照相機「喀嚓」、「喀嚓」地拍著照。

  先是握手合影,再就是簽字合影,最后是大合影。

  原定于三個部門參與的合影,李懷德吩咐,一個都沒邀請上臺。

  既然他們不給面子,軋鋼廠這邊也就不慣著他們了。

  外經貿和外事部的干事們站在簽約會場外圍冷眼旁觀。

  都知道李懷德發了火,他們也不頂著來,但就站在這看著一會兒上面領導不答應,他怎么下臺,他怎么丟臉。

  這些人都癟著氣呢,你不聽我們的指揮,不服我們的監管,我看你今天怎么死!

  從得到的消息和情況上來看,上面的領導對軋鋼廠和工業部這么做事也是有意見的。

  尤其是這兩天收到的消息,就是要針對這個項目進行更廣泛的批評。

  既然都知道上面領導的意思了,他們有啥可懷疑的,干就完了。

  就算是現在他們干不過發火的李懷德,可站在這等著李懷德和軋鋼廠丟臉,再露出譏諷和得意的表情不過分吧!

  不過分!

  一點都不過分!

  未卜先知的快樂不是誰都能體驗的。

  但是!

  站在臺下的高雅琴和周干城臉上絲毫看不見未卜先知的得意和開心,跟他們身后的團隊態度差異甚大。

  這會大家都還以為這兩人面露深沉,是故意裝出來的,要給軋鋼廠留點面子呢。

  屁的留面子!

  恐怕這會兒高雅琴和周干城的心里早就罵開了。

  兩人合起伙來當惡人,不就是為了給軋鋼廠當炮架子的嘛。

  他們也是萬萬沒想到,李學武會把李懷德牽扯進來,還讓對方將起了火。

  原本以為是他們三個幫李學武背鍋的,沒想到鍋的后面還有個大鍋。…。。

  這鍋太大了,都能當炮用了。

  看現在兩個部的人囂張,推動他們上趕著給軋鋼廠打臉的,不就是這兩人嘛。

  從去營城時的船上,李學武提出這個計劃的時候,他們就有種完蛋了的感覺。

  隨后發生了一系列事件,證明他們的感覺是對的,這件事越扯越邪乎了。

  可如果不把自己部里牽扯進來,到時候挨打的就是他們自己了。

  所以死道友不死貧道,大家一起嗨起來吧!

  外經貿和外事部的人冷眼旁觀,工業部這邊則是義憤填膺,橫眉冷對地看著對方。

  他們是支持簽約的,更是支持工業部維護并且擴大對企業這一類型經貿的管控。

看著李懷德同安德魯握手、簽字、照相,雖然沒  叫他們一起,可還是鼓起了掌。

  鼓掌歸鼓掌,高興是高興不起來的。

  他們也不傻,知道對于軋鋼廠來說,外經貿和外事部給出的壓力有多大。

  這個項目雖然拋開其他兩部簽約了,可到底能不能繼續進行,還要看上面領導的意思。

  他們在爭辯的時候很有氣魄,可實際上內心對這個項目的信心并不充足。

  這就直接導致了面對其他兩部門等著看熱鬧的表情時,工業部干部們怨氣頗重,但無可奈何。

  臺上簽約儀式結束,眾人照了相,又分別發表了講話。

  就在李懷德講話的當口,栗海洋突然走上了簽約臺,站在他身后從他耳邊悄聲說了什么。

  李懷德聽后的反應微微一愣,隨即瞇著眼睛問道:「什么?」

  栗海洋還以為他真沒聽清楚,想要湊到他耳邊再說一遍。

  可李懷德卻是扭過頭,目光掃過現場眾人,冷聲說道:「大點聲!」

  「是!」

  栗海洋被他說的一激靈,隨即明白了領導的意思,大聲說道:「部里回復,周同志批示:按照現有計劃進行」。

  他的話說完,現場突然的安靜了下來,針落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栗海洋的身上,不敢相信他們聽到的事這個消息。

  別說外經貿和外事部的人不敢相信,就是工業部的人也不敢相信啊。

  這是什么情況?

  難道是軋鋼廠打的馬虎眼?

  故意安排個秘書來假傳圣旨忽悠他們的?

  不可能!

  軋鋼廠沒有這么大的膽子,更沒有必要為了戲耍他們而選擇冒險。

  那么真想只有一個了…

  李學武站在臺上一側,與身邊的徐斯年對視一眼,兩人很有默契地高喊一聲:「李主任好樣的!」

  「好!」

  「噢!」

  「李主任牛嗶!」

  「哈哈哈」

  驟然而來的喜悅充斥著貿易管理中心的大廳,所有軋鋼廠和工業部的干部職工們全都歡呼了起來。

  吉利星的人還不知道咋回事呢,啥是牛嗶啊?

  剛剛不是簽約了嘛,為啥剛才不歡呼,這反射弧也特么太長了吧!…。。

  現場反應熱烈,大家歡呼鼓掌,都把得意的眼神看向了外經貿和外事部的人。

  這個時候,軋鋼廠所有干部職工全都信任于李主任的強硬態度,共同有了團結的名義,這是團結的勝利。

  外經貿和外事部的人如臨深淵,尷尬異常,剛剛擺出的看熱鬧心態驟然預冷,實在難堪。

  你們歡呼就歡呼唄,為啥老看著我們!

  尤其是工業部的幾個干部,更是笑呵呵地對著高雅琴和周干城鼓起了掌。

  兩個部的干事不服氣,還要找他們理論,卻是被兩人攔了下來。

  部里的人生氣、懊惱,可他們依舊很冷靜,就像剛剛的沉著表情絲毫沒變似的。

  因為高雅琴和周干城知道,這一局看似他們得罪了軋鋼廠,得罪了李懷德,輸的是徹徹底底。

  但是,其實他們安全著陸了,這會兒要不是還有理智,都要跟對面工業部的人一起去鼓掌了。

  你看那些人鼓掌,那些人歡呼,多高興!

  可是,工業部的帶隊干部劉少宗卻是高興不起來。

  雖然軋鋼廠贏了,工業部贏了,可他卻輸了。

  表面上他成了孤膽英雄,成了單挑對方的存在,可實際上他知道,

  他得罪了背后那個人。

  只是因為他跟對方沒有直接聯系,更是站在明面上,所以對方不會直接為難他。

  可以后呢?

  如果這一次李學武沒有將對方拉下馬弄死,以后怎么辦?

  再說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難道他也要化身復仇人,幫李學武打擊對方,防范死灰復燃?

  特么的,就說李學武這條船不能上,否則沒完沒了,一輩子都要被他鉗制。

  所以現場出現了有趣的一幕。

  軋鋼廠和工業部的人在歡呼高興,可劉少宗卻哭喪著個臉,被人拉著高興鼓掌,也是笑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而外經貿和外事部的人陰沉著臉干站著,躲著歡呼得意的目光,可周干城和高雅琴卻很坦然。

  到了晚宴時間,那就更有意思了,本來外事部和外經貿的人都不想留下了。

  可是,大晚上的,上哪兒找飯轍去啊,這么多人,沒有軋鋼廠的接待,都得餓死半道上。

  所以他們也是捏著鼻子上了桌,有軋鋼廠對外辦的干部來敬酒,那也是捂著杯子不想喝。

  不想喝行嘛!

  今天這是慶功酒,你瞧我們李副主任敬給高副處長和周副處長的酒他們都喝了,你們瞧不起我們?!

  嘿!今天這酒喝的忒憋屈!

  外事部和外經貿真覺得高雅琴處長和周干城處長能忍,是干部的角色,忍辱負重真喝啊。

  得了,就當是寬慰自己了,但凡軋鋼廠和工業部的人來敬酒,他們也是不客氣了,喝就喝,反正喝了也是白喝。

  不僅如此,他們還主動出擊,開始敬起了工業部的人。

  今天不是對著吵來的嘛,咱們各為其主,沒辦法,誰叫我們是這個身份呢。…。。

  現在不一樣了,在酒桌上了,咱們交流一下個人感情吧。

  好家伙,都借著軋鋼廠的慶功酒喝開了。

  最牛的當屬他們敢去敬劉少宗劉處長的酒。

  你就看劉處長的表情吧,跟喝藥似的難看,可他又不能不喝。

  為什么?

  因為這是慶功酒啊,工業部贏了啊!

  你們工業部贏了,我來敬你們酒,你要是不喝,不就代表贏了都有情緒嘛!

  贏了就得有氣度,就得有面子,就得喝這杯酒。

  所以劉少宗心里苦,但面上還得強撐著喝了眾人敬來的酒。

  唯獨李學武還算有點兒良心,光逮著周干城和高雅琴喝了,沒來找劉少宗。

  眾人都覺得工業部和軋鋼廠是上下級,今天人家是一家人,穿一條褲子的,當然不用互相敬酒了。

  這酒啊,越往后喝越多,越喝越沒勁。

  不僅僅是外事部和外經貿的干部,就是工業部的干部們喝多了咂么咂么滋味,也覺得沒意思。

  爭競了半天,到最后誰贏了?

  還不是軋鋼廠自己贏了嘛,這船舶工業發展到最后,還不是軋鋼廠得利又得名的,他們跟著起什么哄,鬧的什么勁啊。

  所以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三個部的人早早的就退場了,甚至是與鐵路協調,直接坐了當晚的火車回京城去了。

  連一晚上都不想在這多待,你想得有多沒勁。

  到底是李學武仁義啊,他作為軋鋼廠的干部代表,主動趕到火車站給眾人送行。

  甚至還給大家分了從營城帶回來的土特產。

  你說部里這些干部埋怨自己,埋怨軋鋼廠,可你覺得他們會埋怨送禮的李學武嗎?

  當然不會了,工作是工作,個人感情是個人感情的。

  但是這里有人就要埋怨李學武了,還是大大的埋怨。

  劉少宗趴著火車道牙子吐了一場了,迷迷糊糊地看著李學武,手指點著他稀里糊涂地說道:「你!李副主任!太損了!」

  呦!這是什么情況啊!

  周圍人見劉副處長跟李副主任來上勁了,全都看了過來。

  有工業部的干部拉著劉少宗低聲勸道:「劉副處長,您喝糊涂了,那是李副主任!」

  「我說的就是李副主任!」

  劉少宗站都站不穩了,站著直打晃兒,還是被人攙扶著才站直了的。

  攙著他那人也是小聲勸著:「是咱們贏了,人家李副主任也沒找您拼酒,您這是發哪門子火啊」

  「咱們贏了?咱們贏了?…」

  劉少宗眼淚都要下來了,他捶著自己的胸口喊道:「我憋屈啊」

  看熱鬧的都懵了,這劉福處長什么毛病這是,贏了都喊憋屈,那我們這輸了的是不是得跳下去臥軌了!

  這人可真是太恨人了啊!

  誰知道劉少宗因為啥憋屈?

  沒人知道,只有這個計劃的當事人知道,李學武知道,高雅琴知道,周干城知道。

  可知道是知道,誰能說出來啊,就是憋屈的耍酒瘋的劉少宗都不敢說出來。

  看著火車進站了,高雅琴擺擺手,示意趕緊把劉少宗扶上車,她則是瞥了李學武一眼。

  雖然話沒說出來,可李學武讀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你是真損啊!

  李學武干笑著撓了撓腦門,笑著招招手說道:「今天回不去了,你們這太趕,等回京后咱們再聚啊!」

  高雅琴懶得搭理他,等劉少宗上了車,轉身也跟著上了火車。

  周干城身上帶著酒氣,再打量李學武過后,微微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道:「還是你夠狠啊!」

  「瞧您說的,咱們都是朋友」

  李學武的臉上帶著陳懇的微笑,不顧站臺上的寒風,把他們一個個的都送上了火車。

  在分別的時候,他還叮囑三人,等回京后有時間去俱樂部玩,到時候介紹朋友給他們認識。

  周干城最后一個上車,站在車門處,隔著玻璃看著年輕的不像話的李學武,心里是一陣苦,一陣酸啊。

  包括他在內,就是那背后之人都沒算計到,魔都會出事,更沒算計到李學武會放出李懷德這條惡犬!

  年紀輕輕,不講武德!

  12月31日,晚,一九六六年的最后一天,工業部正式協調外經貿和外事部等相關部門下文,工業能力輸出貿易以出口創匯為主,原則上許可這種對外合作方式。

  按照此例,電氣工業基地、食品工業基地、五金工業基地等對外工業能力輸出型項目,均可執行。

軋鋼廠贏麻了  (看完記得收藏書簽方便下次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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