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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雞犬們的私心

大熊貓文學    大明話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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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新文盟組織方案的公布,文壇大會掀起了真正的高潮。

  那些來參加文壇大會的人之前絕對想不到,這次大會的高潮居然在最后幾天。

  但很多人都像是打了雞血,為了競爭副盟主、理事、副秘書長、研究會正副會長這些頭銜而奔走時,處于“風暴中心”的林大官人卻進入了心理倦怠期。

  這很正常,人的神經不可能永遠保持興奮,當完成了高強度的操作后,很容易感到疲憊。

  之前十來天,林大官人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的工作狀態,不但在社交上要付出巨大精力,還要不停的接收大量信息并分析。

  到了拙政園主會上,又要親自下場操作,消耗了大量能量條。

  所以開完了主會后,從拙政園回到林府,林泰來又把顧秉謙、錢世揚、周道登這三個新招的門客叫了過來。

  并且吩咐說:“在下面這五天時間里,你們負責把新文盟各位置的名單擬出來,然后交給我。”

  三個新門客一臉懵逼,如此要害的工作,是他們這些門客可以做的嗎?

  外面那些文人為了爭搶位置,就差效仿林坐館以武入道了!

  而林坐館卻讓他們三個新門客來負責起草這么重要的名單?

  他們三個都混到投靠林府為門客的無名之輩,配嗎?

  林泰來打了個哈欠說:“這份名單沒有你們想的那么重要,只要第一副盟主是我就行。”

  這可是文壇大事,三人不敢胡來,一起問道:“究竟要寫哪些人,還請東主具體示下。”

  林泰來不耐煩的說:“如果事無巨細都要我擬定,還要你們這些門客作甚!”

  想了想后,又做出了幾點指示:“具體人名我就不提了,但給你們幾條標準。

  副盟主原則上要具備全國性或者跨區域性名望,或者是山東浙江湖廣江左四個重點地方的領軍人物。

  理事則選擇那些小有名氣的地方性名士,能在省內或者數郡范圍里具備號召力的人物。

  正秘書長讓馮時可來擔任,副秘書長原則上要選擇熱心于文壇事務、極具行動力、家境富裕的人。

  各研究會的正副會長更無所謂,你們自己看著選吧!

  總而言之,用人不疑,我相信你們!”

  三人面面相覷,他們這輩子從未如此獲得過如此巨大的“權力”,似乎筆下刪除或者增加一個名字,就能決定一個名士的名望升降。

  一種叫做“知遇之恩”的東西,忽然在心里滋生出來。

  “去吧去吧!不要打擾我休息了!”林泰來交待完了后,就讓三人退下。

  站在林府中院的前庭,顧秉謙忽然說:“我悟到了!這是東主對我們的考驗!

  如果連東主眼里的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以后就難當大任了。”

  錢世揚和周道登深以為然,不然沒法解釋,林坐館為什么把這樣特殊的任務交給他們。

  還有些話顧秉謙沒說出來,他感覺林坐館這個做派,像極了懶政的皇帝,把瑣碎的政務一股腦扔給了內閣似的。

  或許林坐館認為,身邊的文人都有利益相關的私心,只有他們三個撲街對新文盟沒有任何私心?

  林泰來把瑣事分配了出去,剛準備回內院休息,又聽到稟報說,張幼于張老師來了。

  沒奈何,礙于“尊師重道”的門面,林大官人只能強打精神,接見了張老師。

  帶著大頭娃娃面具的張幼于進了書房,直接坐在了門檻上。不要問為什么,問就是名士個性。

  “好徒兒!如今文壇是咱們師徒的了!作為蘇州城第一名士,以及你的老師,我認為我應該做一個副盟主。”張幼于開口道。

  林大官人為難的說:“副盟主要代表本地的形象,老師你這形象不行啊。”

  張幼于摘下大頭娃娃面具,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彩色衣裙,又看了看露出腳趾頭的草鞋,疑惑的說:“我這形象有何問題?怎么就不行了?”

  林大官人:“.”

  張老師伱如果不是有個學生叫林泰來,早被人打死了!

  想了想后,林大官人只能又說:“但老師前面還有別人,比你更適合當副盟主啊。”

  張幼于站了起來,惡狠狠的說:“是誰?王老登么?

  當年王老登就仗著文家支持壓我一頭,難道連你也支持王老登了?”

  跟瘋瘋癲癲的張老師無法講理,林大官人連忙禍水東引,“老師你忘了你兄長張鳳翼么?按照兄弟順序,肯定是你兄長優先啊!”

  張幼于聞言轉身就走,連招呼也不打就離開了。

  林大官人松了口氣,剛準備離開書房,卻又看到高長江鬼鬼祟祟的站在門外。

  “你最好有什么正事。”林泰來說。

  高長江上前幾步,小心翼翼的說:“我追隨坐館多年,有功勞也有苦勞。

  我認為,這次新文盟理事位置,應該有我的一席之地。”

  林大官人簡直被氣樂了,“老高啊老高,你什么時候產生了這種幻覺,覺得自己是個文壇人物了?”

  雖然說理事位置大概有好幾十個,看起來很“普惠”,但是要想想天下多少省、府、州、縣,就不會覺得幾十個很多了。

  所以能當理事的人,也就是能在主會上坐進大帳內的人,至少也是在地方上具備一定影響力和文名的二三流名士。

  那么你高長江在蘇州文壇,有任何文名可言么?值當占據一個理事位置么?

  高長江居然沒有死纏爛打,轉而又說:“我還有另外一個請求,現在寫的文人越來越多了,我認為有必要在新文盟設立一個話本研究會。”

  “有這個必要?”林泰來不以為然的說。

  高長江又道:“坐館啊,如果你不把話本的學術掌握在手里,難免將來有人會通過話本來黑你啊!

  你想想潘太師、龐太師的形象,就知道話本對輿情重要作用了!”

  聽到這里,林大官人油然而生出了一絲危機感。

  自己樹敵那么多,做事風格又經常像是反派角色,傳奇色彩十足,都是天然的話本素材啊!

  可別真被寫到話本里當成奸臣黑,念及此處,林大官人立刻表態:

  “你說得對,話本的學術研究非常重要,確實應該在新文盟成立話本研究會!”

  高長江又進言說:“那么為了掌握話本的話語權,由我這個政治上可靠、學問上專業的人來當個會長不過分吧?”

  “不過分。”林大官人點頭說。

  高長江得寸進尺的說:“那么我既然成了一個研究會的會長,高配一個新文盟理事不過分吧?”

  繞了一個大圈子,又回到了原點。

  疲憊的林泰來已經懶得考慮了,隨口道:“為了在話本題材里弘揚正能量那也行吧。”

  踏馬的,這高長江終于有長進了,知道拐彎抹角的迂回遞話了。

  換成以前,肯定是直愣愣的硬要好處。

  打發走了高長江,林大官人終于能回內院睡覺了。

  及到次日,等林大官人才一睜眼,就聽到稟報說,張鳳翼、文元發都已經在外面等候了。

  林大官人便出去會客,看到張鳳翼一臉的倦容,輕笑道:“看來靈墟先生昨夜被令弟幼于老師鬧的不輕?”

  張鳳翼也不敢抱怨,只說:“能替你分憂也是分內之事。今日前來,其實有另一件事要請示。”

  林大官人詫異的說:“還能有什么事情?難道你還想當盟主?”

  “非也非也!”張鳳翼連忙回話道:“聽高長江說,可以新增研究會,我便想著可以增加一個書畫研究會。”

  作為蘇州書畫市場的最大操盤手,張鳳翼產生這個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先前大家還沒想到可以新增研究會,尤其是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內,但高長江開了個頭,張鳳翼就想效仿了。

  多年來合作愉快,林大官人倒是不介意在這個問題上給張鳳翼面子。

  “也可以,你要當會長么?”林泰來答應了說。

  張鳳翼“嘿嘿”的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最大的書畫商人再加上書畫研究會會長身份,其樂無窮啊。

  這時候,旁邊的文家家主文元發突然插話說:“如果有書畫研究會,在下也愿意出力做會長。”

  本來文元發是為了別的事來的,但聽到張鳳翼提出設立書畫研究會,就忍不住想搶一下。

  竟然還有半截跳出來摘果子的,張鳳翼頓時對文元發怒目而視!

  文元發夷然不懼,他乃文征明的嫡孫,繼承了文家的畫技,當個書畫研究會的會長又怎么了?

  從個人關系遠近來講,林泰來當然和張鳳翼更親近些,但林泰來很好奇,文元發憑什么敢搶張鳳翼的果子?

  所以就對文元發說了句:“書畫研究會畢竟是靈墟先生先提議的,如果沒有特別理由,也該是靈墟先生優先做會長。”

  文元發道:“因為我比張靈墟更合適。”

  林泰來便問:“怎么個合適?”

  文元發回答說:“你應該聽說過嘉興項家吧?收藏了很多名畫的那個項家。

  我與項家家主項元汴頗為熟識,可以把他拉過來做副會長,以后借來名畫研究也方便。”

  “文先生!書畫研究會的會長就是你了!”林大官人毫不猶豫,果斷的說。

  文元發暗喜,這次來林府拜訪,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巨大收獲。

  自己當了會長,那么以后祖父文征明的歷史地位就更高了,書畫也更值錢了.

  張鳳翼老臉瞬間垮了,即便得到了書畫研究會副會長,也撫慰不了他的心靈。

  林大官人也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便又對張鳳翼補償說:“實在不行,再成立一個戲曲研究會吧,讓你當這個會長。”

  畢竟除了書畫商身份,張鳳翼同樣也是當今頂尖戲曲名家之一。

  張鳳翼仍舊唉聲嘆氣,戲曲研究會又不能幫助賺錢,張家一大家族人的生計可都在他的肩上啊!

  林大官人勸道:“你知足吧!副盟主兼戲曲研究會會長兼書畫研究會副會長,只怕沒誰比你頭銜多了!”

  然后又對文元發說:“文先生過來,還有其他事情么?”

  他看得出來,文元發搶書院研究會會長純屬臨時起意,肯定本來就有別的事情。

  此時文元發反而有點不好張口了,猶豫了片刻后才說:

  “我本意是想幫王稚登說幾句話畢竟他號稱天下第一布衣詩人,又是之前的蘇州文壇領袖,應該代表蘇州城當一個副盟主。”

  林泰來不動聲色的說:“可是蘇州城不能出好幾個副盟主吧?這是天下的新文盟,不是蘇州的新文盟。

  再說已經有張鳳翼老先生珠玉在前了,確實也不好再增加蘇州籍副盟主。”

  如果沒搶到書畫研究會會長,文元發還能繼續幫王稚登說幾句話。

  單純從資格上來說,王稚登確實更有資格比張鳳翼代表蘇州文壇。

  但現在文元發處于吃人嘴短的狀態,那就不好繼續張口了。

  林大官人最終決定說:“文先生你回去對王稚登說,他還年輕,畢竟才五十幾歲!

  這次先把機會讓給前輩!以后他還有機會!”

  張鳳翼比王稚登大十來歲,這就是年齡優勢,讓讓老前輩沒什么不對!

  “那就這樣吧。”文元發也就不再繼續說了,能有個理由回去給王老登交代,也非常可以了。

  與王老登的副盟主虛名相比,還是祖父文征明的書畫價值更重要些。

  文壇不只是打打殺殺,還充滿著各種人情世故。

  送走了張鳳翼和文元發,林泰來忽然又感覺,自己像是在論功行賞分封裂土.

  從昨晚到今早,這才多久,就已經增加了話本、書畫、戲曲三個研究會了。

  真踏馬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再這樣下去,不會連四書五經都要各設一個研究會吧?

  不行,四書五經研究會絕對不行,那屬于學術領域,不屬于文藝領域。

  而且學術領域是東林黨那幫人的強項,林大官人在學術方面也沒什么天賦。

  所以設立經義方面的研究會,容易被敵人滲透,警惕之心時刻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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