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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全力配合的王家

  近日宣府邊情似乎還是風平浪靜,但在風平浪靜之下又似乎暗流涌動,似乎每個人都想發生點什么事情。

  在京師朝堂里,為了林泰來擅殺北虜酋長的事情,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一方主將是禮部主客司郎中陳泰來,另一方主將則是資深九年大圓滿御史王象蒙。

  按道理說,王象蒙不應該跳出來的,畢竟他和林泰來有親戚關系。

  如果跳出來幫親戚說話,很容易被人指摘徇私,在輿論上先天處于弱勢。

  而且如果最后林泰來被判有罪,那王象蒙就等于是坐實了“徇私”,連自己都保不住。

  所以說在政治上,直接跳出來幫親戚辯解,那就真相當于賭上政治生涯的背水一戰,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可言。

  但王象蒙這次還是義無反顧的跳了出來,火力甚至還十分兇猛,似乎是想表達某種決心。

  在王九年大圓滿御史的“決死”反擊下,氣氛立刻被挑動起來,你死我活的尖銳對立情緒已然形成。

  其實在很多事不關己的朝臣眼里,殺個外族酋長本來不算什么大事,就算處罰也是“罰酒三杯”。

  結果經過王象蒙這樣玩命吵鬧,搞成了不死不休的極端局面,小事也成了大事。

  最重要的是,內閣遲遲沒有表態,也沒有拿出決議,變相縱容了這波流量炒作。

  這日王象蒙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里,今天又是大放嘴炮的一天。

  在吃完飯的時候,王象蒙忍不住對二大伯王司徒嘆道:“也不知道何時才是個頭啊。”

  王司徒說:“聽象乾說,上次林九元發動兵變,雖然兵變成功了,但在朝堂釣魚卻沒有成功,為此不太開心。

  這次林九元大概又來釣魚,等于是林九元給我們王家的考驗,我們王家必須要配合好林九元。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林九元感到,我們王家一點政治默契都沒有。”

  王象蒙再次長嘆道:“道理我都懂,我也愿意沖上去,但是天天這樣確實挺煎熬的。”

  和一群清流勢力言官吵架的滋味,誰吵誰知道。

  王司徒的智謀和斗爭水平雖然不算最頂尖,但基本素質還是有的,不然也坐不上戶部尚書這把金交椅。

  他當即點了點頭說:“現在熱度已經炒起來了,再繼續吵下去沒有更多意義,也該推動實際進度了。”

  與此同時,參與了這次斗爭的十來個清流勢力官員,半夜在禮部主客司郎中陳泰來家里開小會。

  “朝堂熱議已經形成,成為焦點事件后,足夠確保林某不可能被輕罰。

  但再這樣瞎吵,已經沒有實質用處了,應該立刻進行下一步動作。”

  陳泰來這些觀點,和王司徒幾乎一模一樣。

  不過在場沒人吭聲,陳泰來只能繼續說:“下一步就該請朝廷派人,前往宣府押解林泰來回京。無論林泰來有罪無罪,先回京受審再說!”

  但是在場的人里,還是沒有人吭聲,好像只有陳泰來陳郎中自說自話。

  陳郎中終于按捺不住了,有點生氣的說:“難道你們就沒有人有愿意承擔這個差事么?”

  其他人誰都不傻,在朝堂開嘴炮噴噴林某就算了,但要親自去邊鎮“請”林某回京,這危險程度是不是有點過于大了?

  不會有人以為,林某是個人畜無害小白兔或者忠義無雙宋公明,看到朝廷命令便自動束手就擒,老老實實的回京聽審吧?

  關鍵是,林某不是已經被朝廷定罪的人,很多針對重刑犯的措施不好上。

  在那個情景下,林某最起碼會動人吧?挨打的肯定就是負責“請”林某回京的官員啊!

  這種挨打概率超過八成的差事,必須讓別人去啊!

  禮部主客司郎中陳泰來再生氣也沒用,指使不動這些官職清貴的同道。

  他不禁哀嘆自己官位不高、威望不足,或者不姓林!

  和這樣的蟲豸在一起,怎么能治理好國家呢?

  只能明天再想辦法了,托幾個大佬出面,找個替死鬼安排任務,總不能讓自己這個主客司郎中親自去挨打吧?

  到了第二天,陳泰來去禮部上衙的時候,卻發現對家主將、九年大圓滿御史王象蒙堵在禮部大門。

  陳郎中譏諷道:“怎么?王侍御也想效仿你那位小姑丈,動輒堵門生事?”

  王象蒙冷聲一聲說:“我只想來問一句,既然你們認為林九元有罪,為何遲遲不敢趕赴邊鎮,將林九元帶回京師審問?”

  陳泰來強行挽尊說:“朝廷定下各色職差,自然各有本分,我們豈能無視規矩,自行做主辦差的?”

  王象蒙“哈哈”大笑了幾聲,指著陳泰來說:“你們都不敢,但我卻敢!”

  隨后王九年大圓滿御史站在禮部大門,睥睨四周,極為霸氣的說:

  “你們清流不敢做的事,就由我王象蒙來做!你們清流不敢抓的人,就由我王象蒙去抓!

  不就是把林九元押送回京么,我王象蒙已經向朝廷請纓了!”

  陳泰來:“.”

  想了又想,居然無法反駁。總不能說,你王象蒙可能會把林某放跑吧?

  所有禮部官員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王象蒙裝完逼就跑了。

  陳郎中還沒琢磨明白其中門道時,內閣就火速高效的批準了王象蒙的奏請,讓王象蒙趕緊把林泰來帶回來。

  而王象蒙連家都沒回,直接從都察院出發了。

  兩日后王九年大圓滿御史抵達宣府鎮城,與巡撫王象乾碰面。

  王巡撫頗為吃驚的問道:“伱怎么來了?”

  王象蒙嚴肅的說:“你的令尊托我向你帶個話,我們王家對林九元虧欠太多了。

  這次王家不許掉鏈子,不許拖后腿,必須想辦法幫助林九元釣魚!

  就算是林九元瞎胡鬧,我們也要配合到底!”

  王巡撫:“.”

  什么我的令尊,那不就是你二大伯嗎?

  難道你想用這種腔調,來表示事情的重要性?

  想到這里,王巡撫又對王象蒙問道:“難不成你到宣府來,就是替你二大伯來監督我的?”

  王象蒙拍了拍額頭,“差點忘了,我身上還有公差,朝廷派我押送小姑丈回京,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當然更重要的是,傳達你的令尊關于協助林九元釣魚的指示。

  第一要繼續傳遞錯誤信息,誤導魚塘的判斷。第二要加速,以免夜長夢多,讓真實消息傳到朝廷。”

  王巡撫也有點發愁,“林九元據說被三娘子抓走了,至今仍然失去聯絡。目前什么情況都不知曉,完全無從做起啊。”

  王象蒙說:“先主動多派人手,深入大漠打探消息,尋找三娘子駐地。

  聽說宣府前衛有個叫黑曉的武官,在北虜那邊居住過十幾年,深知北虜風俗語言,不如讓他出塞去打探。“

  “暫時也只能如此了。”王巡撫便派人傳令,召宣府前衛指揮同知、候補參將、巡撫標營中軍官黑曉立刻前來謁見。

  上個月還是指揮僉事、游擊,這個月就是指揮同知、候補參將、巡撫標營中軍官了,這就是跟對人、做對事的下場。

  王巡撫和王御史正在等待的時候,忽然從張家口堡傳來了急報!

  原來就在今天,北虜女尊鐘金哈屯突然出現在張家口堡外,向大明朝廷叩關獻表!

  表文里奏道:草原上二百八十名頭領共同擁戴卜失兔為新一代徹辰汗,下個月鐘金哈屯將把卜失兔從河套牧地迎接到歸化城,然后合婚,請求朝廷之后將卜失兔冊封為順義王。

  張家口堡守備張指揮接到表文后,十萬火急的將表文送到宣府鎮城。

  巡撫王象乾算上之前參政任期,在宣府一共才一個多月,還在熟悉邊情階段。

  此時他接到鐘金哈屯所上表文后,除了懵逼還是懵逼。

  關于北虜順義王繼承風波,王巡撫當然知道,但風波的另一邊主角不是老俺答的長孫扯力克么?

  怎么轉眼之間,這個卜失兔忽然又萬眾歸心,獲得了全體領主的支持?

  如果是小官員,收到這種表文后,只管無腦轉發就是了。

  但他王巡撫是封疆大吏,就算是向朝廷和總督轉發表文,也必須附上自己的意見。

  正好在這個時候,中軍官黑曉大步走進了堂中行禮。

  王巡撫便招呼黑曉這個老北虜通,一起參議來鐘金哈屯的表文。

  同時咨詢道:“卜失兔是什么人?為什么北虜突然擁戴卜失兔?”

  黑曉聽了一遍表文內容后,就答道:“北虜有兩個同名的卜失兔,根據稱呼來看,表文里的這個卜失兔應該是扯力克的長孫卜失兔。

  扯力克長子晁兔臺吉去年亡故,所以長孫卜失兔可以視為扯力克的繼承人。

  不過卜失兔現在應該還不到十歲,歲數實在小了些。

  至于三娘子和北虜領主們為什么繞過了扯力克,直接擁戴卜失兔為順義王,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扯力克已經死了,所以所有人別無選擇,不得不擁戴卜失兔為右翼之主。”

  王巡撫和王御史不約而同的覺察到不對勁,在這個關鍵時期,成年候選人突然死了,然后幼主順利登基?

  飽讀歷代史書的兩位小王,同時從中嗅出了濃濃的陰謀味道。

  周邊都是親信,王巡撫就直言不諱的開口道:“仔細想想,扯力克去世,不到十歲的卜失兔順利上位,最大的受益者是三娘子吧?

  有沒有可能,扯力克是被三娘子害死的?當然表面上或許有一些掩飾,看起來死的很合情合理。”

  老北虜通黑曉苦笑著說:“先費盡心思合情合理的殺掉壯年王者,然后扶持眾望所歸的幼主這種陰謀,太需要精細的意識和操作了。

  對目前北虜大部分人來說,委實有些超出他們的認知水平。

  就屬下所見所聞,不覺得當今的北虜領主們具備這種等級的意識。

  就拿三娘子來說,前些年她為了控制大板升城,唯一辦法就是動用兩千精兵,和對家打回合制一樣打了半年。”

  兩位小王又一次同時想到,如今小姑丈似乎就在三娘子身邊?

  就算三娘子沒有這么細膩的陰謀意識,但小姑丈絕對有啊!

  最關鍵的是,三娘子居然還聽從了?這種大事都肯聽從?

  臥槽!原本擔心小姑丈你過的是蘇武一樣的生活,沒想到你真實生活竟然是韓德讓!

  王御史率先反應過來,又說:“三娘子的表文里,沒有半個字提到林九元?

  巡撫哥你發揮的時候到了!你把表文轉回朝廷時,在附加意見里,先不要把我們剛才的內幕分析寫上去!

  只含糊說三娘子可能有求于朝廷,所以故意回避林九元“議題”,宣府正在想辦法逼三娘子交人!”

  又過一日,再次從張家口堡傳來了急報,失蹤若干日的林欽差他他他出現在邊墻了!

  得知消息的王象蒙連忙長驅六十里,直奔張家口堡。

  等到了地方,就見林姑丈正坐在守備廳,悠然自在的喝茶。

  不知怎得,王象蒙隱隱約約感受到,小姑丈的氣勢更盛了。

  不是說小姑丈之前不氣盛,而是說,小姑丈比之前的氣盛又更上一層樓。

  史書上那些權臣都很跋扈,可氣勢上也是分等級的,小姑丈給他的感覺像是從大明版本進化到了大漢版本。

  也不知道小姑丈在草原上,到底都經歷了什么,才有了這樣的變化?

  林泰來瞥見王象蒙,驚訝的說:“朝廷派你來押送我回京?是你主動的嗎?”

  王象蒙像是個應考的學生,下意識的答道:“是我主動請纓。”

  林泰來很欣慰的說:“確實有長進了!”然后又問道:“在朝廷里,關于國本的話題,開始拉扯了嗎?”

  王象蒙答道:“已經有幾個言官開始催促陛下,早立太子了。”

  林泰來便嘆道:“果然要開始了,我真不想回朝廷啊。”

  遠離了大明若干日,林泰來還有很多事情要關心,繼續問道:“禮部尚書有人了嗎?”

  王象蒙如實答道:“由于種種原因,人選十分難定,至今還在空缺。”

  林泰來長嘆道:“沒想到,我不在京師,朝廷連個禮部尚書都選不出來!”

  王象蒙:“.”

  真難以反駁,因為從物理意義上來說,確實是這么回事。

林姑丈離京一個半月,期間禮部尚書一直選不出來  林泰來站了起來,“走!也該回京了,你打算怎么押運我回京?如果沒有囚車我可不答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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