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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地方和天京的規矩不一樣

  認真看完了郝仁上報的三本賬。

  一本扶搖鋼鐵廠的帳,一本火車商會運營的帳,還有剛剛開平鐵路的帳。

  周鐵衣看完之后,就傳閱給在場的諸多股東們,也沒有藏著掖著,反正帳在這里,自己都每天頭疼怎么投銀子進去,完全沒有來得及撈銀子。

  火車商會的兩百一十萬兩銀子瞬間就去了一半。

  而可以預見的是,隨著年底扶搖鋼鐵廠二期,三期的推進,這剩下的銀子能夠堅持到年底就已經算郝仁勤儉持家了。

  這半年倒是能夠回攏一部分資金,就比如鐵路鋪設,從鋼鐵廠采購鐵軌,自然有相應的進賬。

  不過按照周鐵衣的預估,在完全投入五百萬兩,將整個扶搖鋼鐵廠立起來之前,這都是真正的銷金窟,這可比什么逛窯子花費快多了。

  一睜眼就是兩三千人吃飯望著你,閉上眼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從腦海中流淌過。

  而開始鋪設鐵路之后,這個過程就更加不能夠停下來,招工只會越來越多,冗余花費也會越來越多。

  周鐵衣手里面倒是有另外一筆收入,那就是誅神司的‘奢侈稅’和這次抄沒的天京豪商的家產。

  不過這筆錢他不可能隨意挪用到火車商會上來。

  做大事者最切忌的就是算不清帳。

  誅神司是公器。

  火車商會到現在為止還是私器,所以絕對不能夠公器私用。

  周鐵衣下意識地看向正在看賬的錢光運。

  看了花錢如流水的火車商會,錢光運也感覺有點心驚,這不到兩個月,一百萬兩白銀就算是丟入水中,也能聽個響,但放在火車商會上面,這真的是形成一個無底旋渦,以飛速擴張的速度吞噬更多的白銀。

  錢光運感受到周鐵衣的目光,他嘴角抽了抽。

  雖然東南商會這兩個月在周鐵衣的幫助下快速占領天京大量的良鋪,產業,但這并非是沒有代價啊。

  給誅神司的奢侈稅是一方面,購買商鋪,產業的成本是另外一方面,再加上報紙,火車商會,鐵路等投入。

  現在東南商會看著越發龐大,但就是一個吃撐了沒有消化的胖子。

  在消化完這次通過周鐵衣購得的商鋪,產業之前,東南商會的銀子那是真的要一點點擠出來。

  甚至錢光運已經在東南商會中帶頭,一日兩餐。

  目的是什么,還不是告訴下面的人大家最近苦一苦,用銀子的地方多,等這段時間撐過去,自然就有好日子。

  錢光運一咬牙,周鐵衣看向自己,自己說什么都要表示,大不了將自己家里的良田給當了,也要拿出銀子來。

  周鐵衣看到錢光運的表情,就知道錢光運的難處,他伸手按了按,“這半年你認真經營東南商會,東南商會手中的商鋪,會成為火車商會商品的銷售渠道。”

  他摩挲著下巴。

  火車商會國有化,開始向著鐵道司轉型?

  周鐵衣微微搖了搖頭,還不到時候。

  現在火車商會只是起了個頭,自己培養的人還沒有成長起來,成為整個商會不可或缺的核心和骨架。

  這個時候轉型,諸子百家一定會很高興。

  還是得推動墨石案。

  天京的豪商刮了一遍,只有從地方豪商刮一遍了。

  周鐵衣認真地想道。

  而且太行山三州的煤鐵是整個蒸汽革命的核心,自己必須要掌握一部分,這甚至比墨石礦更為重要。

  堅持到年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而現在火車商會的底子還能夠堅持到年底。

  不過另外還有一件事需要并頭做。

  周鐵衣看向四皇子李靜。

  作為周鐵衣的‘鐵黨’,李靜自然也參股了一份火車商會,只不過他當時的態度和青空命差不多,也就投了一萬兩白銀表示態度,其余就沒有多做其他事了。

  “靜哥兒,我這有一份計劃書,你看看。”

  說罷,周鐵衣取出一份計劃書,遞給了李靜。

  《輪船招商廠計劃書》。

  李靜看到題目,心中一喜。

  剛剛在周鐵衣和錢光運對話的時候,他就明白火車商會有一定的資金困難,他也在思考是當面和周鐵衣提自己可以追加投入的事情,還是私下說這件事。

  自己的身份和普通的商人不同,自己這位賢弟也已經知道了自己心中的志向。

  所以在火車商會處于資金困難時,自己這個時候代表皇室突然開口,可能不僅不會在周鐵衣心中落下雪中送炭的形象,反而會弄巧成拙,顯得趁人之危,背后有父皇的暗示。

  而現在看到了這份輪船招商廠計劃書,李靜頓時明白,周鐵衣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

  他認真翻看整個計劃書,里面羅列了火車商會從開辦以來的要點,還有航運拓展需要注意的事情,加上自己的親身感悟,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周鐵衣靜靜地喝著茶水,周圍火車商會的其他股東們一邊分看賬本,一邊注意李靜那里的表情。

  好像還有好事情!

  等李靜看得差不多了,周鐵衣才開口道,“既然是天降倆祥瑞,這火車和輪船缺一不可,因此才能夠水火并濟,但是火車商會現在的狀況靜哥兒也看到了,我操持此事,已經無暇再顧及其他,所以想著另外辦一個輪船廠,由靜哥兒牽頭,我周家提供技術支持入股,靜哥兒看這件事可不可成?”

  看辦輪船廠要操心的事情可一點不比火車商會少,甚至更多。

  相較于火車,輪船最大的優勢就是有航道,不用鋪設鐵軌,這無形之中降低了巨大的成本。

  但是成也航道,敗也航道。

  火車是新興事物,頂多考慮一下侵占良田的問題,但航道這東西,考慮的可是上下游千萬漕工衣食所系。

  周鐵衣之前還和雜家高人楚問生簡單說過漕幫。

  而整個航道,可是漕幫加漕官加兩岸州省官員的組合,這處理起來,甚至可能比周鐵衣這兩三個月加起來處理的事和人多十倍,乃至百倍,真正關系國家命脈,不可輕舉妄動。

  周鐵衣沒有精力去動航道,但是輪船的制造又是蒸汽革命必可不少的一環,所以需要選一個背景足夠大,腦子足夠清楚的人去動。

  絕對不能夠在前期拖自己的后腿,耽誤整個工業化過程。

  而能夠完美符合這點的,就是四皇子李靜。

  當然除了這個主要的原因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隱藏的含義,就是向大夏圣上表示自己在報紙上能夠放權讓伱安心,在這蒸汽機上,也一樣能夠放權讓你安心。

  我這一半的成果都交給你兒子處理了,你不能夠不放心吧?也算是回饋你給我的盛世侯封爵了。

  看完了整個計劃書,以李靜的城府也忍不住身子微微戰栗。

  這才是自己一直等的機會!

  這兩個月來,周鐵衣如同乘風雨的蛟龍。

  在外人看來,作為周鐵衣的大哥,自己毫無疑問是眾多皇子中大獲全勝的那一位,甚至一舉將頭頂上的‘安樂王’摘掉,憑借周鐵衣如今的權勢,隱隱有壓制太子和七皇子的趨勢。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當初自己最蠢的決定就是想要利用周鐵衣試探趙佛兒。

  雖然自己只是推潑助瀾,沒有落下任何把柄。

  但現在看來,當時在周鐵衣眼中何其可笑。

  唯一自己運氣好的是,之后梅清臣的事情突發,自己的賢弟需要借助自己去風雨湖,而自己也反應迅速,快速修補了兩者之間的關系,從外人眼中,自然是自己兩人一直在花街柳巷掩人耳目。

  可是隨著周鐵衣權柄的急速擴張,自己卻沒有沾到一點光,再加上周鐵衣的寵妾成為了臨水軒的管事,未免會讓他人看出真正的問題所在。

  而現在一切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這份輪船廠周鐵衣讓自己辦,不僅代表著周鐵衣真正重新接納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回報,同時也給了自己真正施展拳腳的地方。

  漕運問題確實復雜,但若自己能夠處理好漕運問題,那么處理天下事再無難題了。

  “賢弟,這技術入股只占兩成,會不會太少了?”

  李靜主動說道。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墨家都懂的道理,李靜當然也懂。

  周鐵衣笑著擺手道,“少乎哉,不少矣,這輪船廠乃是靜哥兒主導,我技術入股,占兩成已經多了,若我占得更多,干脆并入火車商會得了,靜哥兒如何主導?”

  聽完周鐵衣的解釋,不僅李靜,在場其他商人,武勛們都若有所思。

  火車商會現在有資金缺口,除了東南商會一定會咬牙支持外,其實白虎城眾多的武勛若再投錢,就會考慮和索要更多。

  此一時,彼一時。

  當初的時候,大家都只是將這看做是周鐵衣找個理由收錢,所以武勛們一共拿出了十萬兩。

  而現在火車商會雖然處在困境之中,但是未來可期啊。

  所以周鐵衣一旦向武勛們開口,武勛們一定會拿錢,但也會要權。

  在商言商。

  周鐵衣最近已經給武勛們上了很多課了。

  就比如誅神司的小旗,總旗,周鐵衣可沒有慣著武勛們,雙方自然產生了間隙。

  親兄弟間明算賬。

  周鐵衣能夠用誅神司的規矩明算賬,武勛們自然也順著這個規矩要權。

  所以這是周鐵衣第二個不能夠將火車商會和輪船廠混為一談的原因。

  周家只是在其中占一個份子錢,那么很多事情就是李靜代表的皇室去談,能夠募集到的資源是另外一個方向。

  就比如皇親外戚,這是周鐵衣一直沒有動手的方向,其豪奢比之富商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自己不能夠去動,只能夠讓李靜去動。

  當然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周鐵衣看向自己麾下的小旗申屠元,笑著問道,“我聽說申屠家在玄武城外三十里柳河鎮有一座兵坊?”

  申屠家執掌飛熊軍,雖然底蘊比之周家弱了一點,但是能夠掌握封號軍隊,其實力自然也不可小覷。

  申屠家雖然沒有如周家一樣能夠直接在天京四城內開一座兵坊,但是也在天京周圍之地開了一座兵坊,就在洛水的支流柳河。

  申屠元抱拳道,“是。”

  周鐵衣再次看向李靜,“這開辦廠子,最好要有一座兵坊的作為基礎,這樣才能夠事半功倍,我覺得這飛熊兵坊不錯,靜哥兒可以去談談。”

  李靜看向申屠元,臉上露出笑容,“那就要有勞申屠賢弟引薦了。”

  申屠元深吸一口氣,對李靜說道,“定然不辱使命。”

  申屠家和周家不同。

  申屠元近乎是被申屠家拋棄,他們家的兄弟爭得比郝家厲害多了。

  雖然現在申屠元得到了周鐵衣的賞識,在家中得到了一些地位。

  但是和執掌者火車商會的郝仁還是有天壤之別。

  而現在,通過李靜辦輪船廠,周鐵衣自然要借機幫申屠元爭一爭了,反正機會給了申屠元,如果他加上李靜都搞不定申屠元,要么說明兩人太廢物了,要么說明申屠家這一代真正出了值得自己注意的人物。

  對申屠元安排了之后,周鐵衣看向對自己這邊望眼欲穿的武勛們笑道,“當然,諸位弟兄們先要入股,直接找靜哥兒商議即可,輪船廠的賬目我也只是監督,絕對不派人督辦,全權交給靜哥兒負責。”

  李靜笑道,“你可不能夠偷懶,我不懂的地方還要時常尋你問問一二。”

  周鐵衣和李靜這么一說,在場的武勛,商人們頓時稱贊了起來,一片欣欣向榮,群賢畢至之景。

  一直在旁邊旁聽的青空命輕聲一嘆,又讓他做成了一件大事。

  輪船廠開辦,即使周鐵衣不掌權,但是也意味著周鐵衣通過李靜和皇親國戚之間形成了一條利益紐帶。

  結合周鐵衣現在掌握的火車商會,誅神司,又分化了儒法兩家,隱約拉攏了墨家等諸家,在朝堂上的力量,周鐵衣已經無懼于無冕之圣的儒家。

  就算圣上不拉偏架,周鐵衣現在也能夠通過各種手段制約處理儒家在朝堂上的問題了,當然這也只是在朝堂上。

  一旦落在地方上,這又是另外一種模式。

  連圣上全盛之時,日月之輝也只能夠普照天京一山四城,足以見得這朝堂之上和地方之上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自己這邊也隱隱已經聽聞,好像地方上有一件事情鬧得很大,涉及到了儒家,周家以及寧王。

  六月二十,湖心書院。

  這二十日來,通過施雨彤偷來的賬目,在湖心書院高人的幫助下,本來想要反過來驗證一下周家,何家的墨石礦賬目。

  何家已經知道了儒家要出手,所以這段時間已經開始緊急銷賬,沒有外賬去驗證內賬的錯誤,想要通過何家動周家何其艱難。

  正是知道了這點,所以何啟明死中求活,將不完整的賬目讓施雨彤來偷,讓儒家去查。

  作為墨石礦脈開挖的一員,何家太知道墨石礦究竟有多少貓膩了。

  甚至貓膩多到他們內行人都不知道別家的帳究竟是怎么對齊的。

  就比如何家這些年賣給寧王墨石,就發現了一個奇怪的點,大量寧王府購買的墨石根本沒有運到府中使用,而是通過一條暗線,重新運回了山銅府。

  只不過以前是各家自掃門前雪,何家也不會多事去查寧王府的帳,反正每年賣給寧王的墨石都得到了一大批修行資源,這就夠了。

  但現在這剛好是可以利用的點。

  事實也如何啟明預料的一樣,想要查墨石,根本不可能只查一家一戶,大量的墨石轉運各家都摻雜在其中,只是多少罷了。

  當李劍湖等人順藤摸瓜,查到一個叫做‘智心’的僧人時,寧王府爆發了!

  湖心書院客房之中,幾人正在商議下一步計劃。

  其中施雨彤興致最高,她說道,“我們只要找到智心和尚身后的寺廟,一定能夠抓住寧王府私自購買的墨石究竟運到哪里去了!”

  除了施雨彤之外,另外幾個從太虛幻境接到任務,保護李劍湖的修行者,也在這二十天的行動中,逐漸取得了崔玉等人基礎的信任。

  直到現在,他們才知道這個任務究竟有多坑。

  原本以為只是保護李劍湖幾天,但是隨著李劍湖進入湖心書院開始,他們就感知到有上三品的大儒在暗中注視。

  這導致他們更加不敢輕易離開,只能夠繼續裝作行俠仗義,稀里糊涂中在這件事上越陷越深,等查到這里,其中一人忍不住開口道,“但智心和尚已經被滅口了,我覺得我們繼續查下去,恐怕也有危險。”

  他們幾人昨天就已經暗中商議好了,現在提出退出,已經有了完全的理由,而且他們也為儒家做了那么多事,按照儒家的秉性,應該不會殺人滅口,接下來只需要暗中潛行,逃出寧王府勢力范圍就行了。

  施雨彤撇了撇嘴,“你們怕什么,這里是湖心書院!”

  她目光看向一旁正在沉思的崔玉,她敢繼續查,一方面是為了自己‘盜門’的修行,另外一方面也是肯定儒家想要查這件事,必然會頂住寧王府那邊的壓力。

  有儒家在,寧王不足為慮。

  崔玉忽然心有所感,抬頭看向窗外,“不好!”

  他話音剛剛落下,只見一尊百丈高的山岳巨猿忽然從天空落下,在朦朧的月色之中,仿佛是一座山丘,然后巨猿口中吐出人聲,“湖心書院窩藏神孽,奉誅神司之命,即刻捉拿歸案,凡阻攔者,斬立決!”

  隨后是一道蒼茫的號角聲響起。

  與號角聲共同出現的,還有一道刺目到極致,三丈粗的光柱,直接從山岳巨猿口中噴吐而出,照得暗色的湖面一陣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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