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拂玄武湖,碩大的松樹下垂掛的姻緣簽隨風飄蕩。
往來的男女們提著魚燈言笑,一點沒有注意到這邊對峙的幾人。
相師戴存福也自信地笑著,他本來想要小小震撼一下周鐵衣,再慢慢引導,好借這位道家魚龍子的大運。
但哪想到周鐵衣繼續說道,“那你既然知道我是誰,必然知道,我前幾天先得罪了天后,又得罪了三司。”
“你是什么身份,敢定我的命相!”
戴存福臉上的笑意僵住了。
是啊,他是什么身份?
他是游歷天下,能一口直斷禍福的三品相師。
以前游歷諸多家族,即使那些繁盛了幾百年的望族,也要對自己禮遇有加,奉上氣運。
但這個名頭。
在天后和三司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東西!
雖然知道周鐵衣說得有理,但是他一個三品相師,被周鐵衣這么一說,眼中頓時浮現幾分羞怒!
這個時候琯琯撫摸著周鐵衣的胸膛,說道,“公子,別那么氣盛。”
然后她款款走到這位相師身前,微微一禮,“這位先生請勿怪罪,是我剛剛惹到公子生氣了,公子才撒潑到你身上,我替公子賠個不是。”
周鐵衣冷笑道,“要賠伱賠,我不賠!”
周圍人,包括小姑娘都露出了然的神色,怪不得周鐵衣突然發那么大的火。
琯琯無奈地一笑,又對相師伸出手掌,“要不您先看看我的手相,若以后準了,我再勸公子來看相。”
戴存福心中冷笑。
周鐵衣如此得罪他,就算他不敢在天京當面報復周鐵衣,也要給周鐵衣一個報應,讓其知道好歹。
更何況周鐵衣身上的大運實在是太令他垂涎了…
戴存福看向琯琯,早就聽說周鐵衣風流,如今一看,確實不假,這女子也是個內媚之相,正好自己可以利用一番!
于是笑著說道,“我不過是云游之人,周公子的評價在理。”
他看向琯琯的手掌,輕易下了判斷,“小姐你雖然少時流落風塵,但卻是能遇貴人之相,來日若有機會,未必不能登堂作主,到時候說不得本人還要討一杯喜酒喝呢!”
琯琯被相師一說,臉上表情喜不自勝,回頭對周鐵衣笑道,“公子,別人說我以后要登堂作主呢!”
她言笑間,頭頂朱釵晃動,越發顯得整個人明艷動人,幾乎要點亮這夜色。
“鴛鴦,賞。”
周鐵衣真情實意地冷哼一聲。
這妖女好生厲害,就算三品相師當面,也看不破這妖女。
等等!
假設自己沒有望氣神通…
這妖女該不會是算好一切,所以提前在湖堤攔著自己,怕自己著了相師的道吧?
周鐵衣心中越發謹慎起來。
鴛鴦倒是沒有那么多心思,聽到自己小姐被夸,從荷包里拿出了一角銀子,想了一會兒,當著周鐵衣的面,又拿出了兩角銀子,得意洋洋地晃了晃,遞給了相師。
你看不上我們家小姐,有的是人看得上!
鴛鴦一點防備都沒有,將手中的銀子遞給了戴存福。
戴存福也笑瞇瞇地對著琯琯一拜,“謝過小姐賞。”
在周鐵衣眼中,琯琯頭頂那淡紅色的氣運之海,一株罌粟花搖曳,落下一片花瓣,落到了戴存福那長幡上。
于是戴存福和琯琯兩人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就是雙贏啊。
周鐵衣在心里面感嘆道。
此時上弦月只有一牙,玄武湖上,一艘艘游龍畫舫來來去去。
這里的姻緣樹也算是有名,不少達官貴人們,都喜歡坐在船上,隔著湖水眺望這掛滿了紅簽的大榕樹。
其中一艘畫舫之上,趙太歲與一眾文人墨客痛飲,他們身穿華麗的春衫,摟住曼妙地舞女,絢麗的燈火下,絲竹唱了一曲又一曲。
有浪蕩客,一邊將手伸進舞女的裙擺,一邊得意地眺望岸上的游人。
那些庶民,怎么知道真正的快樂!
在這聲色犬馬之中,神秀和尚端坐,撥動著手中念珠,在心中唱了一聲又一聲的佛號。
“神秀大師果然佛法高深,見紅顏如白骨。”
司馬理贊嘆道。
昨日董修德的文會之后,就有幾個友人,建議自己若想要找周鐵衣的麻煩,可以提前來趙太歲這里拜碼頭。
他們這些官宦子弟不好做的,趙太歲這位外戚做了也無妨。
對于如今天京第一個能夠看破周鐵衣‘本來面目’的人,神秀也算是小小的揚名了一把,現在天京大大小小的賭局,神秀和周鐵戈一月后的賭斗已經開盤,而且神秀的勝面更大,賠率也就更小。
神秀本來想要淡然一笑。
誰知道眺望岸上的一位官宦子低呼了一聲,“那不是周仲蠻子嗎?今年他怎么在岸上?”
神秀臉上的笑容頓住,清澈的目光順著聲音看向岸邊,那里周鐵衣左擁右抱,身邊絕色,一時間讓這滿船的舞女失了顏色。
趙太歲自然也望了過去,當看到琯琯對周鐵衣回眸一笑的時候,他更是一把將手中玉杯摔在船上,血色的葡萄酒灑出,驚擾了周圍的舞女,頓時讓絲竹之聲變得嘔啞嘲哳。
司馬理也氣不打一處來,不過他玩樂的點子多,目光落在服侍趙太歲左右的霓裳身上。
臨水軒一月選一次花魁,琯琯是二月的花魁,這霓裳乃是三月的花魁。
趙太歲沒有得到琯琯,就一擲千金,買下了霓裳。
“趙兄,我聽聞霓裳姑娘當日在臨水軒,一曲水袖舞技驚四座,何不讓霓裳姑娘再舞一曲,也好讓岸上那小子見見世面?”
這一個月,周鐵衣要么待在府里,要么就是忙事情,自然沒有見過水袖舞。
趙太歲想了一下,看向身邊的霓裳。
霓裳自知自己的身份,沒有拒絕,而是嫣然一笑,“在臨水軒的時候,也聽過琯琯姐姐的大名,可惜沒有見一面,今日愿為趙公子舞一曲,讓琯琯姐姐評價一下我這水袖舞。”
趙太歲大喜,笑著對神秀喊道,“有勞大師了。”
神秀撥動了兩下佛珠,他平靜如湖的心境也起了一層漣漪,低誦一聲佛號。
佛號如雷,聲傳兩岸,頓時將目光吸引到這艘畫舫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