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到陳留,中間隔著潁川。
說來楊信此去陳留,必然要冒著巨大的風險,因為許都就在潁川。
不過只要搶在消息發散之前把事情辦了,倒也能打個時間差。
楊信決定不計疲敝,連夜趕路,從朗陵走官道,至郾縣,然后在郾縣轉向東北,避過臨潁、許都,而入陳留。
那縣令說了,屯田都尉董祀在陳留屯田,合該去陳留找他。
這一路粗略算來,有五百余里,倒不算遠。
且俱為官道,雖然沿途多關卡,但晚上么,關卡什么的,對楊信來說可以忽略不計。
楊信離開紅石溝,沿溪捉些蝦蟹填了填肚子,然后直上官道,夜色中一路北去。
他甩開大步,腳程比奔馬還快,保持著每秒三十米的速度;在這樣的速度之下,他能夠比較持久的奔跑,不會很快疲敝。
以這樣的速度,一小時能跑一百零八公里;一個時辰便是四百三十二里。
如果中途不出差錯,到子時中,不及轉鐘,今天他就能進入陳留境內。
這就是時間差。
朗陵發生的事情,要傳到許都,尤以在縣令、李通被殺,許褚被大火牽絆的情況下,料想最快明后天才可能傳到許都;至于要傳到正在淮南的曹賊處,除非有什么玄奇的傳訊方法,否則即使快馬加鞭,也要個五七天時間。
趁著這個間隙,把妹妹找回來,然后離開曹賊治下,這就是楊信的計劃。
對楊信來說,首先要找回妹妹,把妹妹安排好,給她一個安寧、平穩的生存環境;然后再對這個世界施以報復!
他覺得他這一輩子,就只這一件事。
把那些該死的人,一個個全弄死,然后狠狠的掀翻這個殘酷的世界!
楊信一路狂奔,夜風從他的身旁擦過,官道沿途的樹林、山川、河流,飛速的被他甩在身后;卻奔走不到一刻鐘,前頭看到一匹快馬正在夜幕中嘚嘚疾馳。
楊信心下一動,立刻提起速度追趕上去,不幾個呼吸,便追到近前,與馬并行。
他看著馬背上匍身拽韁的騎者,問他:“深夜里趕路,是為何故?”
馬背上的騎者這才發現竟然有人與他的馬并行。
騎者吃了一驚,卻道:“我乃朝廷信使,你是何人?竟敢冒犯于我?”
楊信一聽,伸手就把他從馬背上摘了下來。
“朝廷信使?”
到這時,騎者才看清楊信的臉,他立刻露出了驚駭之色:“是你?!”
楊信便笑了:“你這是要把朗陵的消息送去許都?你認得我?先前城中,你在場?”
楊信說到這里,輕輕吸了口氣:“小覷了你們啊!我還以為要等今夜過后,朗陵稍稍穩定,你們才會向許都、向曹賊傳訊。沒想到比我還快。”
他說完,一把擰斷騎者的脖子,然后從他身上搜出了一份‘公文’和一些信物、憑據,楊信念頭一轉,一把將公文搓成粉末,又將信物、憑據收起來,最后把這個信使的尸體,丟到官道下一片樹林后的灌木叢中。
完了之后,楊信深深的吸了口氣。
到底小覷了這些人。
反應夠快啊。
如果不是這里撞到,如果楊信選擇不走官道,他在朗陵所作的一切,明天就會傳到許都。
雖然楊信子時前就將抵達陳留,如果順利,天亮之前就可能把妹妹找回來;但這只是最理想的狀態,萬一出了什么岔子呢?
萬一妹妹又像之前一樣,被轉給了另外的人呢?
所幸這里撞上了這個信使,這無疑是一種幸運。
這里把他殺了,朗陵這頭至少要第三天才會有反應——因為他們沒有得到許都的回應,到時候就會生疑,然后派出第二個信使。
等第二個信使抵達許都,便至少是第四天。
楊信就有足夠的時間作轉圜。
當然,這個信使快馬加急的行為,也給了楊信另一個信號——即朗陵沒有更玄奇的傳訊方式。亦或者玄奇的傳訊方式,需要付出一些代價,而許都并不遠,不值得?
又或者死了縣令,一些手段沒辦法動用,只能退而求其次?
楊信不得不這樣思考。
因為屯田功的傳授方式,在他心目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么一塊玉玨,只往額頭上貼一貼,一門功法就完成了傳授。
這本身就很玄奇了。
由不得他不在意——玄奇有一,那便有二。說不得真有那種隔空傳訊的手段。
但現在沒看出來——仍然以人力傳訊。
或許有那樣的手段,但很珍貴?
其實這也是楊信選擇連夜趕路的原因,他就怕曹賊有這樣的手段,怕自己趕不及。
楊信是在酉時中、天黑前夕抵達的南關屯,然后滅鄧貴滿門、殺到縣城,直至和許褚一番拉扯,脫身的時候,差不多是戌時中。
紅石溝那頭耽擱了一會兒,上官道是戌時末。
至亥時中,經過途中信使那點耽擱,差不多是十點出頭的時候,楊信抵達郾縣境內;然后轉道東北方向,直奔陳留。
到子時中,也就是接近零點轉鐘前夕,楊信進入扶溝縣境;扶溝屬陳留。
這一路倒是順暢,沿途沒有遇到任何麻煩。途中大大小小的關卡,于他如無物,關卡里的士兵根本發現不了他。
到底已近深夜,而這個時代的人,沒有深夜在野外晃蕩的習慣。
除非有特別的任務、特別的事情。
接下來就只一件事——鎖定那個名叫董祀的屯田都尉。
楊信使用了十分粗暴、干脆的方法——他直接摸到扶溝縣城附近一座頗有規模的塢堡內,找到塢堡的主人,向他咨詢。
打聽屯田都尉,這樣的事情,找小老百姓沒用;小老百姓除非正好與之有什么關聯,否則絕大多數是不可能知道這個董祀到底住哪兒的。
畢竟陳留不小。
所以得找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向他們打聽,這些人耳目聰敏。
于是有了這樣一番對話。
“饒命!若求財貨,愿出百萬錢。”
環首刀擱著脖子上,冷颼颼的,這塢堡的主人,在死亡的威脅之下,自然沒了高高在上的風度。
楊信面無表情:“知不知道屯田都尉董祀?”
塢堡主人一聽,愣了下,迎著楊信冷颼颼的眼神,連忙道:“知道!”
楊信說:“董祀家在何處?”
塢堡主人心下微微一松:“屯田都尉董祀與其妻住在妻家別院。”
“位置呢?”楊信道。
“在圉縣西,蔡氏別院。”
楊信眼睛微微一瞇:“你認得董祀?這么清楚。”
塢堡主人連忙道:“非是認得董祀,而是此人在陳留名聲頗大。董祀本是個破落戶,只因擅長拍馬,在許都混的風生水起,不知怎的竟入了曹丞相的眼,任命他為屯田都尉,還把蔡氏的才女許給了他。”
說:“蔡氏是陳留名門,曹丞相將蔡氏女許給董祀,這事在陳留無人不知。”